《溯源记之蛋生》上官清飏

14、万妖群集

　　李长烟看着周鹤离开的身影，不由得冷笑一声：“哼，蠢货。走了也好。”她走到路边的石头上，坐下歇息片刻，然后从乾坤袋中取出一盏精致的八角琉璃灯，手指一弹将它点亮了。
　　这东西名唤山河地理盏，传说中有改天换地、倒转阴阳的无穷力量，几百年前落到李家，李家人却失望地发现，这东西仅能测量小范围里的灵力走向，除此之外并没发现任何神奇的力量，实在是鸡肋之极。于是它就一直躺在李家的仓库里，无人问津。偏偏李长烟小时候一见这灯就喜欢得紧，于是她父亲就大方地送给她，后来上山学艺时也就带上了，现在刚巧派上用场。
　　琉璃灯小小的火苗在风中不摇不晃，指引着李长烟往灵气最盛之处前进，一路上山下河、披荆斩棘，渐渐地越走越深。这般奔波，若是常人定然坚持不住，饶是李长烟是修道之人，也觉得有些辛苦。
　　也幸亏那讨厌的周鹤不在身边，不然早就像个碎嘴的老太婆一样喋喋不休了，只是门牙尚好，说话不漏风罢了。
　　李长烟走得又累又无趣，干脆开始想，回头不如试试，打掉周鹤的几颗牙，从此听他说话漏风的样子，想必十分好笑。

　　琉璃灯的火苗忽然一闪，李长烟心下一凛，便发现前方不远处似乎有黑影一窜而过，当下将灯收了起来，又贴上隐身符箓，小心地跟着那黑影疾行。
　　过了盏茶工夫，那黑影停下脚步，嗷嗷地叫了几声。李长烟看得分明，正是一只黑色狐妖，屁股后面拖着两条毛茸茸的尾巴。
　　这时，从草丛中又窜出了另外一条黑影，也同样嗷嗷地叫，两只狐妖对着嚎了好一会儿，然后一同向前跑去。
　　李长烟心中郁闷不已，显然那两只狐妖是在交流，但她却听不懂人家传达了什么消息，连猜也无从猜起。
　　渐渐地，狐妖越来越多，其中夹杂着狼、虎、豹、麂、獐、麂、獾、狢、猩猩、熊、鹿、野豕、山牛等等……怕不有成百上千头，全往一个方向跑，仿佛是要一起前往某个地方。李长烟猜测，可能是去某个大妖、甚至妖王的洞府，当下不敢停留，紧紧跟在后面。

　　“吼！！”忽然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吼声，李长烟一惊，回头望去，只见一头极其威猛的妖兽正向着她的位置冲来。那妖手执着一口明晃晃的利刃，模样凶恶无比，眼似铜铃、腰阔十围，身上穿着黑铁甲，腰上勒了根皮条，似乎勒得太紧，连肉都凸了出来。站着仿佛一座小山，正朝着这边冲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红衣女子，有三条尾巴尚露在外面，应是一只红毛狐妖。
　　李长烟赶紧往边上一让，险之又险，妖兽刚好堪堪地擦过她身边，轰轰隆隆地碾压了过去。她隐藏了身形，那妖自然看不到她，还没等她擦完头上的冷汗，跟在猛兽身边的红衣女子忽然咦了一声，在她刚刚站立的地方嗅了嗅，似乎在寻找什么。
　　李长烟担心她发现了什么，当下悄无声息地又滑开了数十丈，那妖兽咆哮般地吼道：“你在找什么？！”
　　红毛狐妖笑道：“六郎莫急，不过，我刚刚好像闻到了人的味道……”
　　那六郎不耐烦地道：“哪里有什么人，我怎么没看到，快走吧，大兄就在前面的洞府里等我们，迟到了他又要发脾气了。如果有人敢来，我就一口咬下他的脑袋！”
　　红毛狐妖赶紧道：“是是是，有几位大王在，哪儿有人敢来捣乱，我们走吧。”

　　李长烟出了一身冷汗，却不敢再跟下去了，趁着它们还没发现，赶紧溜之大吉。不过，在离开之前，她在身边的大树上做了一个小小标记，贴了张感应符箓，方便自己随时能找到。
　　“那猛兽……莫不是头野牛吧？不过怎会有这样大的野牛？”
　　她暗自寻思着，小心翼翼地出了万香山，眼见四周没有可疑的动物，想起杜慎和裴昭不知现在如何，连忙取出玉简传信问询，得知裴昭性命危在旦夕，不由得大惊失色，赶紧拿出神行符，赶回上清派。
　　她来不及去见掌门，一入山门就脚不沾地往紫霄峰上奔去，一路上引来无数人注目的眼光。她一口气不歇，跑到其师云玄的洞府，裴昭的小院子在最外面，来不及叫门，便直接推开房门闯了进去。
　　只见裴昭静静地躺在白玉床上，面色苍白、无声无息，没有半点生气。她喘息着走近，颤抖着伸出手去查探，感觉到一股微弱的生机，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李长烟本就是靠着一口气的支持，才跑回来的，这口气一旦泄了，便觉四肢百骸都失去力量，当即跌坐在床边的小榻上。
　　她看着裴昭紧闭的双眼、毫无血色的面颊，又是痛心又是生气，戳戳他的额头，小声骂道：“真是个傻小子！”

　　裴昭静静地昏迷着，毫不理睬，没有对此发表任何看法。
　　李长烟看着越发生气，明知他听不见，还是忍不住数落道：“从小到大，一点长进都没有，有了危险不知道跑，还一个劲儿地往上冲，脑子长着好看的吗！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敢当傻不愣登的热血少年？！”
　　她正骂得起劲，一人推门进来，刚好听得清清楚楚，笑道：“好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人！要不是他帮你挡着，现在就轮到你变成冰块了！”
　　李长烟回头一看，见是杜慎拿着本书走了进来，不由得呸了一声，“胡说，我好歹也是修道之人，难道长了腿不会跑吗？”
　　杜慎好笑道：“你能跑，那些村民跑得了吗？”
　　李长烟很不以为然地答道：“我只管你、我、他，咱们三兄妹的死活，别人的事哪儿管得了那许多？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难道管过他们的死活吗？活着是该他活着，死了是该他死了，连老天爷都不管，要我们瞎操什么心？像他这样，为了别人的命，傻乎乎地差点把自己也给搭上了，谁又知道？谁又在乎？”

　　杜慎将书拍到她头上，“胡说八道。照你这么说，师父当年也不该收留我和三师弟啦？怎么他不让我们自生自灭去？”
　　李长烟自知一时情急，嘴快了三分，一不留神惹恼了大师兄，于是嬉皮笑脸地想赖过去，道：“你和三师弟怎么能跟别人比？”
　　杜慎轻叹了一声，也坐了下来，“怎么不能比？对于你来说，我是大师兄，他是三师弟，对于别人来说，难道不也是陌生人么？又有谁死了，真的没有人伤心难过？你说没有人会在乎你三师弟的牺牲，可知山神为了搭救他，竟将自己的神力都给了他？你记得，我也记得，你在乎，我也在乎，这不就够了吗？”
　　李长烟取笑他，“以前师父让你教我们习文，你就整天的爱说什么，‘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看看，他还真不避了，都怪你把三师弟给教坏了。”
　　杜慎瞥了她一眼，笑道：“你也是我教出来的，怎么就不见你学到半分？看你背《孟子》倒是背得挺熟的，回头写一百遍给我，也让你多沾点圣人之气。”

　　李长烟一听苦了脸，却不敢讨价还价，赶紧岔开话题，问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杜慎将书摊开，给他看，“这是我在师父房间找到的。”
　　书的正中间简单画了一颗圆圆的东西，看不出是什么，像是果子，又像是玉环，旁边写着两个小字：日魄。
　　除此之外，其余地方都是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日魄？这是什么？”
　　杜慎摇摇头，“我也没听说过。不过你可还记得，我们以前学过的炼气诀里，其中有一句，‘日魂玉兔脂，月魄金乌髓。’日魂与月魄正相对应。另外，我还记得有这样一首修行歌诀，‘打破混沌揣出骨，拈起芥子贮山河。偃月炉中煮天地，煎炼日魄并月髓。’日魄、月髓，并列成对，或许……这日魄，就是能克制月髓的宝物。”
　　李长烟听了大以为然，“有道理，可是我们去哪里找这日魄呢？”

　　杜慎将书阖上，“我已经将师父的藏书都看过了，并没有找到其他线索，只能慢慢打听了。等下我到派中的藏书阁去看看，即使找不到日魄，也许能找到别的宝物，能压制月髓的寒气，也未可知。”
　　李长烟偏头看了看裴昭，迟疑了片刻，问道：“三师弟……他还能醒过来吗？”
　　杜慎笑了笑，“别担心，他有山神之力，最起码能撑一个月。现在之所以一直沉睡着，只是因为身体在自行修复罢了，过个几天就会醒了。只要我们能找到……”
　　话犹未尽，两人忽然听到笃笃的敲门声，来的是掌门座下最小的弟子，名唤阮双清，才八岁，一笑两个酒窝，看着一派天真，道：“杜师兄、李师姐，师父听说你们回来了，让我来寻你们，若您二位有空就去趟主峰吧。”
　　李长烟站起身来，含笑道：“有劳阮师弟，我们这就过去。唔，大师兄你还是留下照看三师弟吧，我一个人过去就行了。”
　　杜慎点点头，阮双清笑嘻嘻的回了声好，蹦蹦跳跳地回去复命，李长烟跟随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