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点墨》程蒿

3、第二章

　　“怎生如此？！！”华轩慌了神，心中似擂鼓。恐惧如海浪般不断拍打着华轩，一波强似一波。仿若一只巨手将华轩擒住，不断勒紧，丝毫透不过气来。

　　三寸紫毫，满蘸朱砂，一遍遍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笔下五芒星阵逐渐成型，挣脱白雪细宣而起，升至竹简之上正要收缩化为封印之时却在一瞬迸裂，化为缕缕朱红，消散。华轩额头沁出细密汗珠，随手抹去，抬头，露出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大人莫急，”见华轩这副模样，也说不得什么重话，只得帮着想些弥补的法子，“九阙巫楼藏书众多，再寻本封印的书来，将此卷封印了也就是了。”

　　这般说着，口中还不住念叨着：“封印，似乎在第一二层的样子......”

　　却不料，这厢华轩却将紫毫一把摔开，若说刚刚还在尽力忍耐，此刻心中的苦楚却终于冲破了堤坝，汹涌而出：“没用！我不会解封印，这是最后一卷。也就是说，满楼藏书，只这一卷尚可查阅！”不情不愿的道出事实，华轩彻底崩溃了，双手捧着竹简，双眼噙着泪却也不得奈何。

　　青缡出楼之前，料到华轩非是九尾，破不了封印，便将楼内书卷一卷不落，破解封印。只是青缡灵力有限，压制书卷煞气，至多五百年。交得华轩恢复封印之法，便去了人界历练。青缡却也不曾料想会有这一卷书目不得恢复。

　　扶额，瞥了眼窗外，却见天边飘来的那朵妖云甚为眼熟，忙清了清嗓子，提醒道：“大人，妖帝陛下来了！”

　　“什么？！”华轩本就在慌张，双手捧着竹简不知如何是好，被这声一惊。一失手将竹简抛出，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形，眼见便直奔楼层中央而去。

　　九阙巫楼楼层中央镂空，以上下楼层，以及滤下光亮，用以每层照明。此时华轩失手，眼见竹简就要滚至下层。见此，华轩赶忙伸手去捞，一团橘红色的火光自华轩掌心脱出，恰好击中竹简，火焰将竹简整个包裹吞噬。竟是华轩心急之下，错放了一招吞噬之焰。

　　橘色火焰在竹简的滋养下，火光更甚，将华轩那张近乎欲哭无泪的脸庞照耀的更加清晰。一缕青烟过后，只余下些已烧得发白的灰烬，在空中飘零散落，花瓣一般，轻轻飘荡，最终消散。

　　敛敛心神，理理鬓发。便在妖帝进来的那一刹那，回复人前低眉顺眼的模样。眉目低垂，暗流汹涌。平静的外表下，总藏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大人，陛下进来了。”回首，却见华轩已拾掇妥当，丝毫不见之前的慌张与混乱，便暗自放下了一颗心。

　　“父王万安！”待行至一礼，华轩上前搀扶妖帝：“父王今日前来九阙巫楼，可有要事。”

　　细心替父王将圈椅拖出，口中却说道：“今日，不知父王要来，杂乱了些。父王莫要嫌弃。”言罢，便请妖帝坐下，自己却，另寻个小凳，落坐于下首。

　　言语之间毕恭毕敬，却无半分笑意，也不知父女二人之间感情好是不好。

　　“听得圭奉言及华轩修为，竟无法驾驭巫女之歌。想来不该，该是华轩未曾领悟真髓。”妖帝望了望下首依顺的华轩，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明明是自己的女儿却如陌生人般。如陌生人般远看着自己，如陌生人般尊敬这自己，如陌生人般防备着自己。

　　“女巫之歌，并不着急，华轩好好领悟便是。”安抚一番，妖帝起身，眼见便要离去。

　　“等等！”华轩赶忙叫住，待望见妖帝眼中的惊诧，也顾不得许多，咳了一声，说道：“父王暂且稍等，华轩尚还有些疑问，希望父王能替华轩解惑。”

　　“哦？”这倒是勾起了妖帝的好奇心，究竟是怎样的问题，能难住久居九阙巫楼，满室经卷的华轩。扶住尚未完全离开圈椅的手，重新坐定下来：“是什么问题，身为巫女的你，竟也不知？”

　　本该是充满宠溺与和蔼的一句话，奈何，妖帝生来强硬，偏不懂其乐融融为何物，虽向往，却不可得。好好一句话，听在华轩耳中却是责怪更胜慈爱。

　　压下心中泛起的酸楚，华轩慢慢缩回仍扯住妖帝衣袖的那只手来，问道：“若是有一卷经书......有一卷经书，封印打开却无法重新封印......”

　　华轩小心翼翼的望了眼妖帝，继续道：“这样的情况是为何？”

　　“这事不常发生啊，”妖帝的声音打断了话华轩的不安，摸了摸下巴，露出几分懊恼的神色来，却不曾对华轩生出一分怀疑，只是说道，“若是不能封印，该是危机将至。”

　　“华轩，预测危机才是巫女真正的职责。”望了眼华轩，妖帝继续道，“只是，华轩从何而知，也有这不能封印之卷？”

　　“前些年，不知从何得知，今日突发奇想罢了，”妖帝的这番回答，却是让华轩稍稍有些放心了，“但是，危机将至，预测了危机的巫女且待如何呢？”

　　九阙巫楼藏书何止千卷万卷，其中种类繁杂，内容千差，兼之妖帝未曾担任巫女，却也不惧妖帝怀疑。

　　却见，妖帝沉思几许，叹道：“不知......”

　　说罢，缓缓起身，犹豫了许久，方才说道：“华轩在九阙巫楼要记得小心些，毁坏经卷可是重罪。兼之，华轩乃是火狐......”

　　妖帝并未继续，只是大家心知肚明，火狐一族与火为伴，稍有不慎，满楼经卷便要化为飞灰。

　　华轩面上并无改变，口中虽称是，朱红宽袖下紧握的双拳却已渗出汗液。华轩将双手背至身后，松松筋骨，妖帝答话之时，紧张的华轩将自己的手指指节握得发白，如今竟有些麻木了。

　　妖帝走后，眺望着窗外，华轩的神色显得有些恍惚。轻抚窗棂，摩挲着精致的雕刻，感受着每一刀留下的痕迹。良久，长舒口气，大梦初醒般，桃唇绽出几许笑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