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娃娃》Bonsaiki

9、西西米亚（1）

　　深夜，镇子。
　　一户人家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和男人的抽泣声。满身是血的女人静静地躺在床上，那双美丽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
　　男人流着眼泪抱起哇哇大哭的女婴，为她轻轻擦拭身上的血，幼小的婴儿双眼紧闭，右手上有块粉红的胎记。

　　“西西米亚，这是她取的名字。从今天起，你就叫西西米亚了。”

　　……
　　神圣的教堂前，修女们吟诵着圣经，堂内的人们穿着黑色的衣服双手合十，为逝者默哀。

　　“这些人都是从镇上赶来参加你父亲的葬礼，他生前是个好人，做了很多善事，所以才会有这么多敬仰他的人来为他祈福。”
　　“做了那么多善事，最后还是不明不白地死掉了是么。”小小的女孩穿着一身黑裙，轻轻说道。

　　“米亚，不要这么说。你父亲的死只是个意外，世事无常。”镇长弯下腰握着小女孩的手，说，“你的父亲做了那么多好事，他的灵魂会上天堂，然后得到幸福，就像你的母亲一样，他们会在天堂祝福你的。我会收养你，米亚，让你像那些孩子一样快乐地长大。”他诚恳地说着，希望能缓解小女孩的伤痛。

　　“谢谢您。但是我想出去透透气，可以吗？”女孩低着头说，耳边的一缕黑发垂落至肩。

　　“好吧，我让安卡莎修女陪着你好吗？”镇长转过身招呼安卡莎，等他回过头来，小女孩早已不见了。

　　西西米亚来到街道上，这是镇子里最繁华的集市。商人们铺摆着自己的商品，吆喝着路人，孩子们在街道上跑来跑去，晒着被子的妇人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大声训斥着淘气的孩童；有钱人家的小姐们扇着羽毛扇走在街上，旁边跟着沉默又忠心耿耿的仆从们。
　　这是阳光明媚的夏季，人们流着汗忙碌着，脸上洋溢着笑容。

　　而西西米亚却觉得异常寒冷。她穿着黑裙，站在房屋透射的阴影中，看着人来人往的一切。

　　我明明这么难过，大家却看起来这么开心。

　　米亚突然厌恶极了人类，她觉得胃里一阵阵作呕，于是向森林边上跑去。她的秘密基地在森林的一处，每当被其他的孩子欺负时，她都会躲在自己的秘密基地拼命哭泣，将自己的恐惧和疼痛都哭干，之后擦干眼泪，若无其事地回家见爸爸。

　　那个从未谋面的妈妈的死给爸爸带来很大的打击，这么多年来爸爸一直无法释怀，他总是沉默地工作着，很少休息。米亚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感到很愧疚，她觉得是自己带走了妈妈，才导致爸爸才会这么伤心，这么难过。所以她不希望自己的那些小事再给爸爸平添烦恼。

　　“放心吧爸爸，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有什么事情我会自己解决的！”男人看到脸上有淤青的女儿拍着胸脯说这句话时，笑着摸摸她的头，心里一阵阵的痛。

　　然后呢？然后爸爸也走了。他应该是太思念妈妈，所以去了天堂找妈妈去了。这样的话爸爸就不用那么伤心了吧，只是自己就是一个人了。

　　米亚终于走到了镇子边上，喘着气。太阳已经没有下午那么毒辣了，天边开始泛红。米亚那小小的身体跑了这么多路，早就累坏了，她觉得口干舌燥，却发现镇子边上那个卖冰块的小贩已经不在了。

　　“他崴了脚，今天不会来了。”身后传来声音。
　　米亚回头一看，发现是个男孩。他一头璀璨的金发，刘海盖住了右眼，身上穿着黑色的丧服，手里捧着一碗冰块。

　　“要吃一块么？”他向米亚伸出碗。
　　“爸爸说过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哦。”男孩淡淡应了一声，然后从碗里拿出一块放进嘴里，咬得嘎嘣脆。
　　男孩嚼着冰块，一脸这冰块真他妈好吃啊的表情，米亚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

　　“我也想吃……”
　　“自己拿。”

　　于是小女孩毫不客气地抓了一把塞进自己的嘴里，然后又被冰得吐在手上，因为舍不得丢掉再塞回嘴里，脸上口水冰水分不清。金发男孩站在一边，将碗送进她的手里，米亚便安心地在碗里吃吃吐吐。

　　“你叫西西米亚是么？”
　　米亚抬起头，看着他：“你是来参加我父亲的葬礼吗？”
　　“嗯。”
　　“你叫什么什么名字？”
　　“你不需要知道。”男孩回答道。

　　男孩比米亚高很多，于是她对男孩说：“那我叫你大哥哥吧。”
　　“不好。听起来好幼稚。”
　　米亚有点生气：“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嘛，名字也不告诉我，也不准我叫你大哥哥。”

　　男孩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块白色手帕，递给米亚。
　　“我只是看起来比较年轻罢了，实际上比你的父亲还年长。你就叫我先生好了。”

　　米亚觉得有点违和，一般对镇长这样的大人才会称呼先生，但是她没多想，于是接过男孩递来的手帕，轻声道：“谢谢您的手帕，先生。”

　　“米亚！你在哪里啊！快回来啊！”远处传来安卡莎的声音。米亚警觉地握紧手帕，准备跑走。

　　“不要往其他的地方跑，很危险的。太阳快下山了，她让你回去，你就回去吧。”男孩对米亚说，“我从另一个地方来，对这个镇子并不熟悉。这几天可以邀请你来向我介绍这个镇子么，西西米亚小姐？”
　　他彬彬有礼地道，向米亚伸出手。

　　这是米亚第一次被礼貌地尊称为小姐，她太小了，还没长大，大人们总把她小孩子看，呼唤着她的小名。

　　“可……可以。先生。”小女孩犹豫地伸出了手。

　　金发的男孩温和地笑了，湛蓝的眼睛映照着夕阳的余晖，他微微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小女孩的手。

　　“那么明天见。”他转身离去，消失在了森林的深处。

　　米亚待在原地，目送他的离开。

　　“米亚！是你吗！！！天啊亲爱的！你为什么到处乱跑呢！这样被坏人带走了怎么办啊！！！”安卡莎修女终于赶来，她一把搂住米亚，担心地斥责道。
　　“伤着哪里没有？还好吗？？”
　　“我很好，安卡莎修女。对不起，我不会再乱跑了。”米亚乖乖地道歉。
　　“那就好那就好。”安卡莎抱起米亚，往教堂的方向走去。

　　街上的人变得少了起来，天也没那么热了，慢慢地，家家户户开始电点起了蜡烛或油灯，傍晚来临了。
　　修女哼着圣歌，轻轻拍着怀里的小女孩，从今往后自己就要担负起照顾她的职责了。

　　而米亚沉默不语，她看着天空艳丽的火烧云，心里多了一份小小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