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娃娃》Bonsaiki

8、黛比安

　　小镇刚刚下了一阵雨，贵族们的马车压过水洼，溅得行人一身泥点。村妇们纷纷出来晒被子，她们搬着板凳坐在太阳下，开始说着家长里短。
　　据说今天这个镇子上来了一位贵客，趾高气昂地要买下镇子里头的那片农场。

　　“夫人，可以通融一下吗？这可是我父亲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农场啊……”西蒙斯哀求着。

　　女人坐在椅子上，一头金发高高绾起，黑色的面纱遮住了大部分脸，只能看见那带着笑意的红唇。她穿着一身红裙，带着雪白的手套，上面绣着金丝夜莺，手里拿着一把象牙折扇，羽毛扇面开开合合，让人有些烦躁。
　　“真要那样的话我也不想强人所难，但是你至少得做出点交换？”女人开口。
　　“夫人的意思是……？”
　　“哎，看你这幅样子我也不忍心再去买你的农场了，我出钱，你们在镇子上给我挑一个不错地方，建一栋小阁楼吧。合约就放在我这里了，我会把上面的农场改成阁楼的。这个交换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夫人！真是太感谢您了！”西蒙斯差点喜极而泣，“我还有一个小小问题想冒昧地问一下，请问夫人的……”

　　女人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她走出西蒙斯的家，来到街道正中央上，红色的裙子与青灰的地面格格不入。马车和行人自觉地向两旁避开，为女人让开一条通道，可人们神情淡然，仿佛谁也没注意到这位美丽的贵妇。女人的头发慢慢变红，她向着镇子边缘走去，红色的身影消失在了阳光中。

　　……
　　“不不不不不不不我绝对不要穿束胸。”
　　“束胸据说你们人类当中有地位的女人才能穿的起，今天要迎接贵客，所以你得穿得上档次一点的衣服！”
　　“不不不不不不不绝对不行，我肯定会被勒吐你知道吗！我当着亡大人的面吐一地我会被他扔下去的你知道吗！”
　　“不行！你给我老老实实穿上！”

　　在巨大的衣橱前面，少女和一个木偶为到底穿不穿束胸而争执着，最后的讨论结果是少女用腰带把木偶绑在了衣架子上，自己老老实实地穿上那套女仆装。

　　今天据说要来一位很厉害的人，西西米亚感到有些兴奋。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除了一个表情僵硬的木偶和一副臭脸的矮子，根本看不到其他人。而且这里除了没有窗子，连镜子都没有，她觉得再这么下去迟早得忘了自己长什么样。
　　而现在，终于能看到其他人了。只是能来死神之塔的家伙，又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被绑在衣架上艾比消失了，随即又出现在米亚跟前：“这可是你作死不穿的，到时候被骂哭不关我的事哦。”
　　“我是被奇怪的声音吓哭的好吗，谁会被他骂哭啊！”米亚脸上火辣辣的。最讨厌被别人看到自己哭的样子，因为他们总会拿这种事情来取笑你的软弱。

　　米亚换好了衣服，整理好了头发，和艾比走到了最底层，站在楼梯一侧，恭恭敬敬地等候着贵客。米亚偷偷瞄着她曾经进来的地方，明明是个门口但现在却变成一片墙壁，完全看不到什么木门。她怀疑是亡做了什么手脚防止她逃跑。
　　这时墙壁发出咚咚的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开门咯，我已经到了。”

　　那片严严实实的墙壁突然开始扭曲，米亚惊讶地看着墙壁幻化成了门，她忽然有种冲动想一口气冲出门外。
　　门打开了，女人走了进来。那是一个美艳至极的女人，红发红唇红裙子，雪白的肌肤，金色的眼眸，耳朵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蓝宝石耳钉。

　　“欢迎光临黛比安小姐，您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
　　“你也是，小艾比，还是那么的可爱。”
　　米亚缩在一旁不敢说话，红发女人语气温和有礼，但是全身散发着很强的气场，她担心自己说错什么话又要被骂。

　　“你就是新来的仆从吗？”黛比安看向米亚，问。
　　“是的，黛比安小姐。”米亚鞠了一躬回答。
　　“那真是辛苦你了。伺候那个矮子一定累死人了。”

　　……哈？
　　黛比安小姐您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禁语啊！！！？？？

　　米亚感觉气氛变得诡异了起来，她有点想笑，但是又不敢，于是脸部肌肉抽了抽，表情很微妙。

　　“没有人和你说过你那夸张的裙撑让你的红裙子看起来像一只火鸡吗？”

　　天哪矮子出场了！

　　亡站在楼梯上方，俯视着黛比安，头上歪戴着一顶钴蓝色缺口礼帽。他穿着黑色的外套，翻边领紧紧贴合着肌肤，领子上用细细的黑色丝绸带打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金色的条形扣子整齐地压在敞开衣襟上，露出里面银边马甲；外套袖口上缝着两颗暗金色的纽扣，微微露出白色的荷叶边。外套衣边刚好垂到深棕及膝裤的两侧。白色的长腿袜下是一双黑色的皮鞋，上面绑着金边带扣。
　　他缓缓走下，左手里拿着一根镶着猫眼的权杖，食指带着那枚瑰红的钻戒。米亚抬头呆呆地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臭脾气的死神长得真的很好看。

　　“矮子你好。”
　　“火鸡你好。”
　　黛比安是个很高的女人，亡站在她面前得仰着头看她。虽然矮是矮了，但是米亚觉得亡得气势完全不输黛比安。她感觉两人的无形的杀气正在交锋，马上就要波及到她这个无辜的路人。

　　“你今天来有何贵干？我这里可没什么可招待宾客的东西。”
　　“听说你有个新的小女仆，所以想过来看看~”
　　“她啊。”亡回头瞥了米亚一眼，说，“她烹饪手艺很好，会做芥末牛舌乳酪蛋糕。”
　　米亚的脸刷得一下就红了。她不敢瞪他，只好在心里暗自碎碎念。

　　这家伙也太记仇了吧！

　　黛比安撇撇嘴：“那可真是太恶心了。”说完便在胸口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亡。

　　“这是什么？”
　　“见面礼而已~”
　　亡打开纸，发现是一张合约。他抬手弯弯手指，艾比便飞了过去将纸收在了自己的礼帽里。

　　“去我的房间说吧。”亡偏偏头，向楼上走去。艾比和米亚站在楼下目送他们离去。

　　……
　　黛比安坐在浮空的椅子上晃来晃去，亡就这么看着她一直晃。许久，他终于开口问道

　　“是什么决定？”
　　“他们说要见见她。”
　　“什么？见她？”
　　“是的。”黛比安停了下来，“亡，你得做好让她染指另一个世界的准备了。”
　　亡沉默了下来，半晌才回应道：“我知道了。希望你们不要乱来。”

　　黛比安撑在桌子上，眯着眼睛看着他：“怎么乱来？杀死她可不算是乱来啊。难道你不希望这么做吗？”
　　“她有一天避开了我的监视。”
　　“什么？！”
　　亡看着窗外，窗外仍旧是那群孩子在玩伦敦桥，好像他们永远玩不厌一样。

　　“黛比安你知道的，除了我们这些神明之外，人类之中只有巫女巫师才有能力避开我们的灵魂监视。她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从出生到死去，从未有过异于常人的地方。她只是一个承载了诅咒的普通灵魂罢了，是不可能有能力逃避我的监视的。”

　　“但是她没有在那一天起火，尸体完好地留在符咒中，灵魂来到死神之塔。后来那一次不仅避开我的监视，还来到99层。我问她为什么会上来，她对我说有个声音让她上来的。”

　　“也许她只是，误入99层呢？”黛比安问。
　　“只有你知道你想去哪里你才能到哪里，这是这个楼梯的规则。她之前没怎么动过歪心思乱跑，为何这一次单单跑到了99层这么高的地方？好吧就算是误入，但是我没能监视到她的活动，这一点是没办法解释得通的。”

　　“亡，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也许西西米亚，不是被诅咒的灵魂。西西米亚也许是和……”亡突然低下头，不说话了。
　　“有某种联系是吧。”黛比安接上他的话。

　　和谁？
　　和一个人。
　　那个人的名字就像一跟刺一样，一旦想起，就会刺进身体最柔软的地方。

　　他们俩想起了那个人，被刺痛了，于是都不语，静默地看着窗外玩伦敦桥的孩子。

　　……
　　“什么！黛比安小姐也是死神！！？！”米亚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小声点啦！！！”艾比扯着更大的嗓门叫道。
　　米亚躲在厨房里和艾比聊天，她万万没想到那个美艳的女人竟然也是死神。

　　“我以为死神就一个呢……”
　　“死神遍地都是好吗……”
　　“天哪……”
　　艾比清清嗓子，偷偷说：“我给你稍微普及一下吧。这个世界上不止亡大人一个死神，还有很多其他的死神来负责人类的生死。也许你家旁边卖馅饼的大爷就是一个死神伪装的，懂了吗？”
　　“我工作的农场旁边还真有一个卖馅饼的大爷……”
　　“……”

　　“那他们……”米亚演了咽口水，“到底是怎么工作的啊？我是说……”
　　“这个无可奉告。”艾比语气坚定了起来，“除非亡大人愿意主动告诉你，否则我不会透露多余的信息。”
　　哎这木头嘴还真是……

　　米亚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指针已经指着月亮了，她明白自己该准备晚餐了，于是拍拍手开始食材。

　　66层，黛比安已经不告而别，亡一动不动坐在窗旁，窗外仍旧是一片阳光明媚。

　　西西米亚，从此你就要进入一个，新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