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娃娃》Bonsaiki

6、甜点

　　“米亚小姐，你洗好了吗？”
　　“我没衣服……给块布好吗……”
　　“……竟然连换洗的衣服都不带就洗澡……”

　　裹上浴巾，米亚小心翼翼地走出门，提防着那个到处乱窜的死神。她来到名为“衣橱”的房间，被眼前成百上千的女仆服震撼了。
　　“我感觉我穿一辈子都穿不完啊……亡大人是多奢侈啊，仆人的衣服都这么多……”
　　“收藏好看的女仆服是亡大人的爱好。”
　　“好变态。”
　　在房间里喝茶的亡挑了一下眉。

　　“你这句话已经被亡大人听到了！你就等着死吧！”艾比在女仆服中翻来翻去，为米亚寻找合适的服装。现在是春天，艾比想让米亚穿着带有春天气息的女仆服来服侍死神。
　　米亚看着艾比，凑上去，压低着声音问：“艾比，话说亡大人需要洗澡吗？”
　　“需要啊，怎么了？”
　　“他会让你来……”米亚坏笑，打着响指。
　　“你在想什么呢！我是女孩子，亡大人是男人！米亚小姐你真是不知羞耻！”
　　女孩子个屁摘掉衣服你明明就是块木头好吗！！！果然是在整自己！！！身为人类地位都不如一块木头！！！！

　　“米亚小姐，请穿这套衣服吧。”艾比提着衣架，飞到米亚跟前。
　　“好粉嫩……这颜色一看就知道是苏醒玫瑰的红。”
　　艾比为米亚绑着围裙后面的腰带，打着蝴蝶结。米亚的女仆服裙摆刚好到脚踝，脚上的黑色皮鞋上钉着一朵小小的钻石玫瑰。
　　“亡大人喜欢苏醒玫瑰。他有很多嗜好。”
　　那是因为房间里没窗户给闷出病了。米亚暗自吐槽。

　　那个胎记。米亚看着镜子，看到手上那个粉色的胎记。长舌妇们都说她是被诅咒的婴儿，克死了自己的父母，手上的胎记就是证据，说完还会流几滴眼泪，感叹上苍为何将不幸降临在这户人家上。
　　大家都喜欢看热闹，看着别人的痛苦，看着别人的不幸。

　　厨房冰缸的盖子很重，米亚好不容易掀开来。她不知道亡是从哪里搞来的冰，也不知道为何这些冰在温暖的室内没有融化。她拿起需要的食材，一个想法涌上心头。
　　死神的五感不是很灵敏哦。那我给你的蛋糕加点奇怪的东西也没关系了哦？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
　　亡的房间在这座塔的66层。只有一扇门。
　　米亚端着加了辣椒，芥末，猪油，牛舌肉末，的乳酪芝士走了上来。蛋糕的底部已经烤焦，上面盖着厚厚的芝士来掩盖主人的“罪行”。
　　她站在楼梯上不知道怎么进去，只好轻轻喊了一声：“亡大人？”
　　门开了，木板伸了出来。
　　米亚小心翼翼地走在上面，有些紧张。她忽然觉得自己太大胆了，竟然一时冲动去捉弄死神。那双冰冷至极的眼睛光是想想就让米亚不寒而栗，她开始后悔自己的恶作剧。
　　“为什么走的那么慢，有什么问题么？”声音传来。
　　“没什么……太高了我有点怕。”米亚端着碟子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柔和的光线透过窗台洒在床头的夜莺灯上，床梁上盖着轻薄的白纱，床头放着一本夹了银杏叶的书。书架上的书籍古老又厚重，书脊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书台上悬浮着一台人鱼烛灯，天鹅尾羽毛笔静静地立在一块指甲大小的黑曜石上。
　　亡坐在窗台边，精致的独脚圆桌上放着一盏瓷白的茶杯，上面点缀着小小的绿叶。

　　这是米亚这么多天第一次看到阳光。习惯于了昏暗，看到光明，眼睛被刺激出了泪水。

　　死神转过头，他逆着光，静静看着米亚。阳光打在他金色的头发上，模糊了他的轮廓。有那么一瞬间，米亚觉得那双寒冷的眼睛，有了一丝丝暖意。

　　“为什么哭？”
　　“抱歉……眼睛看着阳光，有点不适应。”
　　米亚走上前，恭恭敬敬地把自己的恶作剧放在亡的面前。

　　“坐吧。”亡轻轻抬了抬手。
　　“诶？”米亚有点意外。
　　“听不懂我说话？”
　　“不不……对不起……”米亚受宠若惊地坐在亡的对面。

　　“我知道你已经很久没有晒过阳光了。”亡淡淡地说，抿了一口茶，没有碰蛋糕的意思。
　　米亚看向窗外，一群孩子在草坪上玩伦敦桥，她没有多想为什么在66层的窗外会出现这样的景象，只是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
　　她很怀念这样的景象。虽然只在这里待了两天，但是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再也无法触碰人间的生活了。在死神之塔里不会挨冻，不会饥饿，时间就像停止了一样，可人间也许会有痛苦和寒冷，但也有温暖和幸福。
　　修女曾经说过，死神是收割人类灵魂的神明。他们拿着巨大的镰刀，隐藏在黑夜中，披着黑色的长袍，走到亡者跟前来收割他们的人生。人死的时候会有回忆的走马灯，死神会在一旁冷漠地站着，冷眼看淡人世间。
　　可她对面的这个死神却在看着这些鲜活的生命。

　　“你也喜欢晒太阳吗”米亚脑子一短路，脱口而出。
　　死神将目光从孩子身上挪开，怔怔地看着米亚。而米亚微微缩着头，为自己唐突的问题感到惶恐。

　　“还好。”
　　意料之外，他没有斥责米亚。

　　米亚轻轻松了口气。果然晒晒太阳透透气就正常多了，平时那副鬼样子一看就是阴气太重……

　　“话说。”亡突然开口道，“你不吃蛋糕么？”
　　“啊？我？“
　　“对。你。”
　　什么鬼？？

　　“我不想吃蛋糕了，你自己吃吧。”亡指尖多出一枚糖片，推到米亚跟前。“吃东西之前把这个吃了。”
　　“这是……？”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臭屁的语气又来了。

　　米亚感觉自己全身都是汗，她盯着自己的恶作剧，迟迟不敢下手。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低头看，死神饶过谁。

　　“怎么了？为什么不吃？”亡微微皱眉。
　　“没……”米亚僵硬地吞下糖片，一股甜意在舌苔上炸开。好久没吃东西都忘了糖是什么味道了，味觉貌似恢复正常了？不过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用自己的精心之作来体验恢复的味觉。
　　对面的死神认直地看着自己，一脸“我请你晒太阳还请你吃蛋糕虽然蛋糕不是我做的”的真诚，浑身上下还颇有种你不接受我的好意我就把你从这里扔出去的架势。
　　米亚如同上了锈一样，用极其慢的动作切下一小块，插进自己的嘴里。

　　这酸爽……味蕾要爆炸了。

　　芥末和辣椒的像股龙卷风从鼻腔冲出，米亚不禁流下眼泪。
　　“不是我自夸，因为太好吃所以哭了。”少女抢在死神的疑问之前回答。
　　“哦，好吃的话你就多吃点。”亡勾了勾嘴角，捻起杯柄，喝了口红茶。

　　米亚看着他的表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个死矮子！竟然算计我！！！！

　　温和的阳光下，金发死神默默看着窗外，黑发少女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吃着烤焦的芥末乳酪蛋糕。小小的人偶站在巨大的书架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