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娃娃》Bonsaiki

12、神明之地

　　“我相信艾比已经和你说过这个世界上不止一个死神了。”
　　“是的，亡大人。”

　　坐在悬浮椅上的亡身披深红色开襟礼服外套，雪白的领巾上绣着小小的一朵苏醒玫瑰。他撑着脑袋，翘着二郎腿，闲散地看着正在换衣服的少女。

　　看完洗澡又来看女孩子换衣服，西西米亚觉得自己简直是死神之塔的“福利”担当。她打开最外侧衣橱的柜子，用门板遮挡自己，然后躲在内侧费力地穿着构造繁复的裙子。
　　竟然要穿这么正式的衣服，果然是要见大人物啊。米亚想着想着心里开始发怵，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要和一群神明打交道，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折腾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套上了那件深红的露肩礼服。金色的苏醒玫瑰花样印满了裙边。白色的长手套上纹着玫瑰图样，这一身几乎是和主人完全配套的衣服。
　　米亚对着这幅样子感到无语，所谓物似主人形？但愿以后个子别缩成他那么矮。

　　“时间到了，出来吧。”亡转身向楼梯走去，米亚踩着高跟鞋踉踉跄跄地跟上。

　　死神带着他的仆从来到底层中央，伸出了右手。漫天漂浮的烛台开始移动，散漫的烛光被死神的力量集聚在了一起。
　　死神之塔变得越来越明亮，烛火集合变成了巨大的光球。米亚眼睛被强大的光线刺痛，不得不用手遮住，她觉得自己正在靠近着太阳。

　　“捂住眼睛，到我的身后来。”冰冷的声音响起，驱散了光线的炙热。
　　米亚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只好伸手乱摸，摸着摸着反而往光源走去了。

　　“喔喔，亡大人你在发光吗，我感觉你比顶上那玩意还要亮诶！”
　　亡白了她一眼，只好伸出左手将她拉到身后。无法睁眼的米亚忽然感觉周围一下暗了下来，就好像在一瞬间内经历了早晨和午夜。她蹲在死神的身后，偷偷张开指缝，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当她看到那副景象时，却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巨大的影子笼罩着她，它遍布死神身后的所有墙壁，在明亮的烛台前鼓动着。那极黑的影子似乎能吞噬黑夜。
　　就像亡的右眼一样。

　　他闭上了冰蓝的左眼，撩起自己的刘海。那巨大的影子正是从他那漆黑的右眼中透射出来的。

　　“这是亡大人给予我们的保护罩。”木偶清脆的声音响起。
　　“艾比你在这儿啊，我一直找不到你呢。”缩在影子里的少女旁蹲着一只小小木偶。

　　“你要去的可是神明之地啊，米亚小姐。这烛台发出的光就是去往神明之地的入口。“
　　“这么亮简直要瞎了……根本过不去的样子啊……”
　　“就是不让人随便进入才会这样的啊。”艾比咯咯咯地笑，“我们都是凡间的俗物，不能随便进入圣洁的地方的。除了天神可以随便进出，众神和死神都需要一个极黑点来保护自己进出。亡大人的极黑点就是右眼，所以平时都用头发遮住呢。”
　　“天神……是……？”米亚绕开重点问艾比。

　　“一会再说吧，艾比。现在不要和她说太多。”亡发话。
　　艾比乖乖闭上了嘴，米亚心里有点堵，她觉得亡有很多事情都不告诉她，就像生怕她知道了点什么要做坏事一样。

　　“闭上眼睛，快点！”亡催促道，话音刚落，那强烈的光迅速扑向三人，连同那巨大的影子一起一起吞噬了下去，随即消失在空地中。

　　原本集中在一起的烛台早已回归了原位，只留下了一个空荡荡的死神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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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把眼睛睁开吧。”
　　紧闭双眼的米亚感到一股清风吹过，全身变得清爽起来。她放下手，缓缓睁开眼，终于见识到了所谓的神明之地。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所谓的奇迹，那一定就是她现在所看到的一切了。

　　一望无际的云层在脚下涌动翻滚着，就像大地一样。而在这片气势磅礴的白色大地之上，行走着数以万计的神明。空中忽闪着光球，每当闪过一个光球，都会有一位神明出现或消失。
　　米亚抬头，看到蔚蓝的苍穹，没有一丝杂质，就像幻境一般。天空中那温暖而又圣洁的光芒润泽着整个世界，驱散了一切虫豸。
　　而光芒所源之处就是神明之地的“源头”——“树”。那棵极其宏伟壮观的树只有三个分叉，一根直入天际，一根横跨了整个神明之地，如同这片云海一般，没有边际，还有一根深深驻扎在云海深处，不知通向何处。

　　米亚从未看过如此壮阔的场面，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来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方。她低头看了一下，发现自己踩在一把巨大的镰刀刀柄上。

　　“天啊原来我在飞！”
　　“只是我带你飞而已。”亡淡淡道。
　　亡和米亚踩在刀柄上飞速前进，艾比紧紧抓着米亚的裙子，两个长辫随风飘扬。

　　镰刀飞行的速度实际上非常快，但是在这片无尽的云海上，米亚觉得自己只是在慢慢前进。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云海，感到不可思议。自己幻想过一万次关于神明之地的画面，真正见识到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幻想都是那么的渺小。

　　“这要是掉下去的话会怎么样？会被厚厚的云接住吗？”米亚实在忍不住发问。
　　“你真的以为这是云海么？”亡没有斥责她的好奇心，反问道。
　　不过米亚还是吓了一下，缩回头闭嘴不敢说话。
　　“这不是云海，这是轮回道。这些白色的东西……都是灵魂。”死神轻轻地说着，声音变得飘渺。
　　米亚倒吸一口冷气，她没想到这么美丽的云海竟然带着这样煞气的色彩。

　　“并不完全都是人类的，还有其他生灵的，动物或者植物。总之是人世间所有生物的灵魂。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你头顶上是什么吗？”
　　“天空？”米亚知道肯定不是这个答案，但她只能想到这个回答了。

　　“是‘海’。按你们的话来说，就是冥河。”

　　冥河！！？？？

　　米亚赶紧抬起头看着“天空”，蓝得那么彻底，那么夺目，和她想象中的冥河完全不一样。

　　这个世界……完全是颠倒过来的？

　　“我相信你已经看到那棵‘树’了。”亡不紧不慢地说着，意外地，他能这么耐心为米亚讲解，“人间的生灵死去后，□□会分解在人间，灵魂会由我们死神摆渡到‘树’的体内。这些灵魂有极小一部分成为了‘树’的养料，被她吸收，剩余的会被树送入你头顶上的冥河，灵魂通过冥河就来到底下的轮回道。”
　　“进入上面，才能来到下面？”米亚感觉有些不能理解。

　　“这些云一样的东西永远在翻滚。”亡没有理会她的疑惑，“涌上来的灵魂是刚刚从通过冥河的灵魂，它们会接着涌下去。这片云海的下面就是人间，灵魂会投入新的躯壳中，成为新的存在，也就是转世投胎。”

　　“那我掉下去岂不是就转世了？”
　　“你没听懂我说的话吗？你想转世得先进入头顶的冥河。而且神明是不会掉下去，至于某些人类。”亡对米亚投向鄙夷的目光。
　　“我明白啦……”
　　“所以等会就不要说话。”金发死神又冒出这么一句冷冷的话。

　　简直就是暖不过三秒……米亚刚刚涌上心头的温柔又被压了下去。

　　“并不是所有神明都会对人类表示友好的。言多必失，你懂吗？”
　　“明白了，亡大人。”

　　这什么意思，说得好像你对我很友好一样？？？这种程度都已经算是友好了吗！！？？？
　　少女那颗对奇异之事早已麻痹的心，这会又被揪了起来。

　　一直僵直着，就像米亚裙子挂件的小木偶突然动了动，她眨眨玻璃眼珠，对米亚说：“米亚小姐，快看前面，我们已经到了哦。”
　　米亚看向了前方。眼前瞬间一片漆黑。
　　你终于回来了啊，熟悉么？

　　等等，你是谁？

　　那个声音又在耳畔响起。头脑开始发胀。

　　回去吧，回去吧，看看你曾经的故乡，见见你的故人，去看看他，她还有它。

　　他是谁？她是谁？它又是谁？

　　去看看吧。看看吧。看看，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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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西米亚？西西米亚？？”
　　米亚恍恍惚惚，微微睁眼，眼前一片朦胧。

　　“西西米亚？米亚？？听得见我说话吗？”
　　模糊的景象开始变得清晰，她努力眨着眼睛，发现引入眼帘的是那只冰蓝色的眼睛，正在直直地凝视着自己。

　　“亡……大人？”米亚挣扎着起来，却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亡的臂弯里。她着实吓了一跳，立刻起身，往后退。

　　“你不用像见了鬼一样。再往后退你就要掉下去了。”亡恢复了语气，变得冰冷起来。
　　“我刚刚怎么了……？”
　　“你突然失去意识了！到底怎么了啊米亚小姐，你总是这样我都有点担心你呢。”艾比在身边提醒她。

　　“现在没事了么？”
　　“没事了……亡大人。“
　　“别总给我掉链子。”他撇过头，看向远方的宫殿，与这片金耀的云海不同，那座气派雄伟的宫殿四周环绕着灰黑的阴霾，充满着肃杀之气。殿堂上方，矗立着镰刀石像，象征着死亡。
　　这就是死神的殿堂。

　　米亚终于回想起失去意识之前的事情，那个奇怪的声音让她心有余悸。只是让她更在乎的是，刚刚那个冷冰冰的死神竟然第一次呼出了自己的名字。

　　总觉得……那是非常熟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