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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生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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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娘娘王氏,当年也是一位人物。
储位之争,又岂止是太子一人之力便行得通的?王太后能在先皇意欲易储与曹贵妃奋力欺压之下保得太子登上皇位,又岂是简单之人?只不过当年太后一着不慎中了曹贵妃使人下的毒药,虽经救治却终是伤了身子,常年只在行宫疗养,并不肯居于宫中。
沈和婉听顾嬷嬷提起太后,心中默默想起这位皇祖母,她前生夹缝中求生存,平国公夫人也曾使人传话问过她,可愿往行宫服侍太后左右,沈和婉却因忌惮太后威名不愿前往,拒了外祖母的好意。
王太后与平国公夫人乃是嫡亲的姐妹,若平国公夫人求到王太后跟前,王太后断然不会拒绝自己的妹妹,若沈和婉能离宫陪在王太后左右,自然无需理会宫中纷争,至少能求个安安稳稳,可惜前生的沈和婉把所有于自己有利的路都给堵住了不肯走。
前生沈和婉拒绝去陪王太后,今生醒来只想报仇,竟将王太后这一可以庇护自己之人给忘了,实在是王太后久不在宫中,众人竟不常想起。如今听顾嬷嬷提起王太后,沈和婉忽然有丝心动,今生,该不该去陪陪这位老人家呢?
一个不过九岁的小姑娘,便是想报仇也无路可走,能不能长到可以报仇的年岁还未可知,沈和婉对自己的未来并不看好,若是往行宫待几年,慢慢寻找机会或许可行,沈和婉思量许久,竟是翻转到夜半时分都未睡着。
同样辗转反侧的还有昭明帝,他在乐安殿里待了许久,沈和婉一个人跑出去之后他竟怔在那里没有追出去。昭明帝并不是一个顺利的太子,他生来因母之故得封太子,却不想这太子之位他坐得风雨飘摇,昔年曹贵妃横行后宫之景还历历在目,他如何也不能辜负孙家与丁家。
可他心爱的表妹呢?到底是叫他辜负了。
昭明帝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宸贵妃时,还只有六岁,他的姨母,当年的平国公世子夫人领着自己的女儿进宫,他才第一次见到表妹齐蓉。不过一眼,便喜欢上了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会甜甜叫他表哥的小姑娘。
齐蓉生性单纯善良,并不适合宫廷生活,是以当年的平国公府与王皇后都不希望齐蓉进宫,虽知晓当时还是太子的昭明帝喜欢齐蓉,却并无一个大人支持。齐蓉的性子做不了国母,让自己喜欢的外甥女入宫做妾,屈居人下,王皇后又如何心甘?
原以为事情可以就此搁浅,却谁也想不到齐蓉也喜欢着自己的表哥,就在所有人心思都松动之时,曹贵妃发难,先皇欲废太子,孙阁老碰柱而亡,随后先皇便指了孙家的女儿入宫为太子妃,齐蓉在国公府三日水米未进,之后却不肯再见太子。
平国公夫人如何舍得女儿受委屈,只承诺女儿会给她选个如意的好夫君,齐蓉不哭不闹,只含笑应了平国公夫人。谁想昭明帝在先皇与曹贵妃母子的夹缝中挣扎竟还寻到齐蓉,声泪俱下要齐蓉嫁给他。
“表妹舍得见我如此吗?我是真心喜爱你,从第一次见你便喜欢。你放心,我心中只喜你一个,我会护你周全……”当年的昭明帝在齐蓉跟前说了许多,少年慕艾知心尽表,只说得齐蓉心中难受。
齐蓉只泪流满面却一字不说,直到昭明帝再说不出任何话,她才侧头哽咽问道:“曹贵妃母子相逼,表哥如今难不难?”昭明帝闻言却不出声,齐蓉也不等他回话,只抬头正眼看去,又问道:“圣上宠爱曹贵妃母子,姨母心中该如何难受,表哥要我日后,做那曹贵妃吗?”
昭明帝被齐蓉问得一言不发,却仍执意认为,他不会是父皇那样的人,而齐蓉,也不会成为曹贵妃,他不会为了齐蓉辜负皇后,他也相信自己能保护好齐蓉。
“太子回吧!若有缘,齐蓉愿与太子来生再续。”齐蓉竟不肯再多叫一句表哥,言罢再不肯多看心爱之人一眼,疾步离开,眼泪却愈发汹涌。
昭明帝回宫便大病一场,竟昏迷不能清醒,王太后如何受得住,到底还是宣了齐蓉入宫。齐蓉在床前哭了许久,最终还是妥协,附在昭明帝耳边说道:“若表哥能醒,一切皆随表哥意愿。”
说来也怪,齐蓉语落不过一刻,昭明帝便悠悠醒转。
“我到底见不得表哥为我如此,来日表哥做了这天下最尊之人,我不求别个,只愿我若能为表哥诞下皇子,求表哥让他做个富贵逍遥人,莫如当今一般。”齐蓉终不忍心爱之人为自己生死不明,却到底少女痴心,错付良人。
昭明帝心愿得偿,自然无有不应,平国公夫人却因女儿之故病了一场,想进宫求求姐姐,到底被齐蓉劝住,姨母再爱重她,到底更在意自己亲子。
夜深人静之时,昭明帝也曾想过自己错了,他要了那女子的一生,却未能守护得住,如今甚至叫她背负污名,到底是自己,对不住他的表妹了,可若是想到齐蓉会嫁与旁人生儿育女,他便受不住。
如此反反复复,除了懊悔未能护住心爱之人,昭明帝倒不觉着自己错了。
且不提昭明帝如何回忆从前,只沈和婉心中想了许久,到底没有主意,浑浑噩噩睡起来,后半夜竟发起高热来。顾嬷嬷遣人去太医院请了太医来时,沈和婉已烧得说起胡话来。
昭明帝早已嘱周御医随时为沈和婉瞧病,刚好周御医当值,便急匆匆到了荣华宫,待仔细诊脉之后,周御医便皱起眉头。
“公主突发高热,乃是受寒所致,公主身子本就虚弱,需好生调养才是,如何又受了寒气,如此反复下去,恐病难去根。”周御医话说得客气,意思却不客气。惜灵等几个自是懊悔不及,沈和婉偷偷跑出去,竟没叫她们发现,如何说都是她们失职了。
周御医瞧瞧躺在床上的小人,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心中便觉可怜。到底医者父母心,用心给沈和婉开了方子,又细细嘱咐顾嬷嬷许多才离开。荣华宫一番折腾,到底惊动了昭明帝,等他到荣华宫时,沈和婉还一丝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沈和婉的一张脸极是苍白,偏偏一个汗珠都没出,看起来虚弱异常,只张口弱弱叫着“母妃”,叫人看了心中不忍,昭明帝更有些不知所措,抓了女儿的手,细细包在手中,“婉儿,父皇错了,日后你要如何,父皇都依你。”
荣华宫大半夜叫御医,生生惊动了半个后宫,无辜被贬的陶美人知晓此事更是心中痛快。她此次被贬难得没有发脾气,她年纪轻轻能爬到妃位,自然不是蠢到极致之人,只恐自己此时恼怒对腹中胎儿不利,届时她便是真的再无倚仗了。
昭明帝说的话,沈和婉自然没有听到,亦无反应。一直守在殿外的南晴忽然走进来,给昭明帝问安之后匆匆说道:“启禀皇上,淑妃娘娘来了,就在殿外。”
淑妃听闻沈和婉病了,本已歇下的她又赶紧起身,让宫人服侍穿衣,急匆匆到了荣华宫。昭明帝一听淑妃来了,赶紧让人进来。淑妃身子到底弱,走起来不如旁人快,不过还是以最快速度走了进来,她只匆匆给昭明帝行了礼就看向沈和婉。
“母妃,母妃……”沈和婉一直喃喃叫着,脸色愈发苍白,淑妃看着昭明帝一脸痛苦,忍着没有把他手扒拉开自己握住沈和婉的小手,只柔声说道:“皇上辛劳,明日还要早朝,早些歇着,臣妾在这里陪着乐安就是了,臣妾不才,到底心细,还望皇上相信臣妾。”
昭明帝看沈和婉一直叫着母妃,又想淑妃到底是女人,便点点头站起身,让淑妃坐在了自己刚刚坐着的位置,“你身子弱,不可太过辛劳。”说完便出了沈和婉的卧房,却并未离去。
淑妃并不握着沈和婉的手,她只接过宫人投好的帕子,细心给沈和婉擦拭额头,一边细心照料还一边安慰沈和婉,“婉儿乖,母妃一直在,会一直陪着婉儿,等婉儿好起来,母妃陪着婉儿去放纸鸢可好,婉儿喜欢什么动物?咱们做个蝴蝶好不好?”
温柔的声音一直絮絮叨叨说着,沈和婉终于一点点安静起来,淑妃是个老病号,风寒于她不过是小事,是以很懂得如何做才能让风寒快些好起来,她不断吩咐宫人按她说的做,整个宫里便有序起来。
灌下周御医开的药,又有淑妃在旁照顾,凌晨的时候,沈和婉才终于开始发汗。顾嬷嬷虽未安慰沈和婉,却也一直守在一旁,熬了一夜,顾嬷嬷跟淑妃都有些受不住的时候,孙皇后来了。
孙皇后作为后宫之主,自然知晓荣华宫半夜叫了御医之事,可她被流言一事搞得焦头烂额,自己都险些病了,自然不可能大半夜来看沈和婉,可等她看到淑妃也在时,心里还是一惊,此时再有人劝她淑妃没有别的心思,她是如何都不会信了。
“淑妃妹妹倒是早,对乐安竟比我这个母后还要上心。”孙皇后这话就有些意思了,对待一个公主比皇后这个嫡母都用心,心里到底想如何,有心人便要想一想了。
淑妃似是并不以为意,“娘娘说笑了,娘娘宫务繁忙,如何能事事躬亲?妹妹也不过是帮您分分忧罢了,且我喜欢乐安这个孩子,难免做的多些。”
守了沈和婉一晚上,淑妃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此时却站着与皇后说话,不过是强撑着,孙皇后有意为难一二,竟不提叫淑妃去休息。倒是沈和婉有良心,恰好此时醒了过来。
“娘娘,公主醒了。”顾嬷嬷虽不喜淑妃,却也不洗皇后如此,见着沈和婉睁眼,忙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