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分镜》裴嘉

18、Distance

　　6. Distance

　　高一那年，千鹤跟影山坐在廊下，面对庭院吃西瓜。那时她就问影山：

　　“飞雄，你想过成为日本第一的最快方法是什么吗？”

　　影山怔了一下，还在思索，千鹤已经给出了她的答案：

　　“就是打败现在的日本第一。”

　　她说完，狠狠地咬了一口西瓜。

　　但是千鹤那年输得很惨，也十分可惜。乌野女子棒球队成立不久，经验不足，板凳也不够深。她一个人带着队伍投到最后，还是输给了疲劳。

　　赛后，哭得最伤心的是在原爸爸。

　　“小千，是爸爸对不起你！小时候不该对你说谎，也不应该让你背负去甲子园的期待啊。那明明是爸爸没有做到的事，怎么能让你，让你去做——”

　　千鹤下场后已经有些站立不稳，却还是双手负在身后，含泪站着听完了教练的总结。

　　事到如今，想去甲子园早就不是因为儿时善意的谎言和一句怂恿了。

　　“您在说什么呢。”千鹤确信道：“我的目标是成为日本第一，当职业选手，去国家队，去世界的舞台上。”

　　所以甲子园只是必经之路。

　　影山也会当职业选手，去国家队，去世界的舞台，可是千鹤总是想得比他多，也需要比他想得更多。

　　“飞雄，我收到侍JAPAN的信了，可以去U-18了呢。”是国家队。
　　“飞雄，我要去东京了。”
　　“飞雄，这次我见到一朗了，他说我一定能被职业球团选中的。你喜欢巨人还是阪神？”
　　“飞雄，我可能秋天就要走了。”

　　……

　　“秋天？”影山拿着运动饮料，看了看千鹤。

　　社团活动时间，她穿着半袖的夏季校服，束起了长发。和满身大汗的他不同，千鹤靠在体育馆的墙上，一身洁净清凉。

　　她是特意来排球馆看他们训练的。棒球部和排球部不一样，所有三年级都得在夏天结束之后引退。千鹤的夏天已经结束了。

　　以日本第一作为句号。

　　季夏的天空是有些粘稠的蓝色，影山只知道天气仍很热，秋天还没来。只不过，快了。

　　“但是，”他动了动喉结，还不知道咽下去的情绪名叫不舍：“不是明年才毕业吗？”

　　“傻子。”

　　千鹤鼓起了腮。

　　她也想再晚一点离开，至少等到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

　　“你又忘记我跟你说过的话了，我要去U-18啊。”千鹤重重地重复：“棒球和排球是不一样的！”

　　影山一怔。

　　棒球和排球是不一样的。
　　他们也不一样。无论是现在的选择，还是将来的人生。

　　“再说一遍。我要去U-18了，之后是入队训练，要去东京，然后出国比赛。中间还有职业的选拔，所以不会回来了。明年一月就要入团了。”千鹤放大声音，怕他还是听不懂：“傻子！我真的要走了！我们要分开了！”

　　当然，这还不够，所以她继续强调：“以后没有人陪你跑步了，也没有陪你练球了！明年的春高选拔赛，我也不能来加油了！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在东京，或者不知道什么地方了。如果没有春高，我们可能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不可能！”

　　影山喊了出来。

　　千鹤的心被他喊得晃了一下，她审查着他不悦的面孔，似悟非悟：“是吗。”

　　“嗯。”影山皱着眉说：“春高，一定会去的！”

　　他气势汹汹地抬起手臂，指着千鹤说：“东京见！”

　　“这还差不多。”千鹤松了口气，和怅然一起吐出来，然后缓缓露出了微笑，“那我会等你的。穿着JAPAN的衣服。”

　　她说着转身，长长的深色裙摆荡起了一阵波浪，“今天不能一起回家了，因为我已经引退了。”

　　影山还站在原地消化接二连三的道别，千鹤已经背对着他挥了挥手：“现在就要回去收拾行李了。拜拜。”

　　暮夏的火炎烧进了喉头，刚喝进去的运动饮料非但不解渴，还像助燃剂一样使全身跟着燃烧了起来。

　　影山握着黄色的宝特瓶，又一次体会到了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像发烧了一样，又有些想吐，满目都是千鹤逐渐变小的背影，她淡黄色的毛衫就是那抹夏日的火苗。

　　“我也会的！”影山也想说点什么，可是憋了半天，最后张口时却徒有音量：“穿着JAPAN的衣服！”

　　千鹤走到一半停下，转过头喊回来：

　　“但这次是我先赢了哦。”

　　“……那你等着！”

　　两人之间已经有了几十米远。千鹤不再喊话，只是默默答应了他。

　　“嗯，会等的。”

　　接下来很忙，千鹤到了东京就马不停蹄地参加训练。不过她几乎每天都会给影山发消息，告诉他一天都做了哪些努力。有测速枪的照片，也有投球的视频。

　　影山也不甘示弱，发过来一张他最新的摸高成绩。

　　他们没有再见，但是很多事隔着距离也没有发生变化。

　　初冬，千鹤正式成为了职业选手。入团仪式结束当天，她还没想好给影山发哪张照片。

　　之前几次来东京比赛时认识了很多朋友，大家都是高野赫赫有名的选手，很多人也走上了职业的道路。千鹤被东京的球团选中，成为了养乐多燕子女队的成员，这个队里也有她一直很崇拜的御幸前辈，所以她跟青道的学姐们越来越熟了。

　　入团后的庆祝会也跟他们在一起。

　　南青山的契茶店里，千鹤坐在角落里玩手机，来回翻着手机相册，思索哪张照片最适合宣布自己成为职业选手这条喜讯。

　　有关她入团的报道已经满天飞了，但是影山那边还没有动静。

　　千鹤切回他们的聊天记录，最新一条还是昨天的。

　　“跟喜欢的人有进展了吗？他知道你PRO之后说什么了吗？”纱和兴冲冲地端着一杯芭菲凑过来，“有没有说什么会为了你来东京之类的话？”

　　千鹤直接将手机翻过来给她看，“傻子飞雄”近一周发来的消息如下：

　　「赢了！」
　　「赢了！！」
　　「赢了」
　　「赢了！」
　　「赢了！！！！！」
　　……

　　千鹤面无表情：“这个傻子，就不会说别的。”

　　球性恋也分三六九等，连她都知道挑一张最好看的照片发过去。但是影山呢，只会加几个感叹号，不能再多了。

　　“那这样，”纱和拿着她的手机帮忙挑照片：“你就发这张！这个！”

　　她选的是千鹤跟御幸代表“young swallows”拍的新闻图。

　　照片里，他们两个穿着一样的队服，各拿了一只吉祥物玩偶站在一起，媒体都形容他们两个的合作是梦幻搭档。

　　纱和大方献祭了自己的男朋友，说世上再没有这么好用的工具人了——既是跟投手一对的捕手，又是世代最强，还跟千鹤一个队，危机BUFF叠满。

　　就算是世界第一恋爱笨蛋看了也该开窍了！

　　“觉悟吧！影山小飞雄！”纱和一边发一边念着魔法咒语。

　　千鹤将信将疑，但还是看着照片被发了出去。

　　御幸目瞪口呆：“不是我说，这个主意太糟糕了吧，男人可是很霸道的！”

　　他言传身教，苦口婆心地说，小心影山吃醋过头跟她吵架，结果到头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千鹤说才没这么容易：“那个傻子不是男人，是傻子。”

　　“……有多傻啊。”

　　“听纱和姐的形容，御幸前辈你已经不开窍到人神共愤了。那个傻子是还不如御幸前辈的程度。”

　　“……喂。”

　　千鹤看了看还是黑屏的手机，又看向了飘雪的窗外。同桌的小情侣已经闹起来了，她这个电灯泡变得尤其孤苦伶仃。

　　虽然说了会等的，但是会等到什么时候呢。影山真的能体会到吃醋是什么感觉吗。

　　区区一张合影，真的有用吗。

　　“叮咚。”

　　千鹤正数着雪花，手机消息提示音响了。

　　傻子飞雄：
　　「我要去东京了！」
　　「马上！」

　　觉悟吧！影山小飞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