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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柳暗花明 ...

  •   初秋的晌午骄阳如火,街上行人顶不住如此烈日步履匆匆,城西大街更是鲜有人迹,这里,是潞州城最有名的花街,两边差不多全都是妓院。
      通常,这地方只有在入夜后才会热闹起来,此时正是休息之时,相思小筑内却是一片春意盎然。
      徐飞躺在床上,准确的说应该是头靠在一个女人的□□上躺着。床头一张锦凳上,一串冰镇紫葡萄摆放在青瓷海碗内。
      徐飞舒适地半眯着眼,享受着相思院头牌名妓舒儿的一流服侍,在这里,有钱就是好,有钱就是大爷。

      徐飞很有钱,他是这里的常客,每次来,出手都比其他客人要大方些,很受女孩子们的欢迎,这里是个销金窟,而徐飞总是大把的在这花钱。
      这里的女孩们都知道有这么个二十来岁有钱的大爷,但这位爷具体做什么事的却不甚明白,他和别人不一样,极少在妓院过夜,正确的说,就是一般的爷是晚上来此寻欢作乐,而这位多半是白天来享受服务,就象现在。

      其实,近半年来,突然间徐飞变得形踪莫测,出现在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以至于连妓院的老板也有些想念他了,当然更加念念不忘的是他的钱袋。
      徐飞很清楚别人对他的惦念,当他一个月前出现在这里时,老板硬是把午休睡意正浓,据说是徐飞相好的紫嫣姑娘拉了起来。

      要说这个紫嫣姑娘,真的是才貌双全的主,只是脾气怪了些,不是自己看上的客人绝不接客,因而,一直当不上相思院的头牌,不过她对这位徐大爷,倒还是青睐有嘉。
      有传闻说徐大爷对这位色艺出众的女子也有心,甚至有段时日曾和老板商议着要为她赎身,但事情总有个意外,七日前,徐飞兴冲冲来会紫嫣,不想被告知,紫嫣数天前,留书自赎身,随一位公子远走他乡。

      徐飞拿着紫嫣的留书,那是给老板的,信里并无半分提到他,不由得怒吼一声:“婊子真他妈的无情。”好在这种事在妓院司空见惯,所以徐飞也很想得开,反正他有钱,要什么样的人会没有?
      果然今日再次来到相思院,迎接他的是这里的头牌名妓舒儿,舒儿使出了浑身的解术,只为博得这位徐大爷的欢心,留住财神。

      此刻,舒儿玉指轻轻夹起一颗葡萄,娇声说了句:“乖,张嘴。”徐飞满面笑容地张开嘴,等着那颗葡萄被送入口,舒儿指间一松,那鸽蛋大小的紫色颗粒便落入徐飞口中。
      徐飞的嘴未等闭合,见舒儿原本一脸的娇笑变成了诧异,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本因是敞开着的窗户前,站着一蓝衣人,漂亮而清澈的双眸带一抹笑意看着屋内的两人。

      一见此人,徐飞的嘴惊得再也合不拢,不自觉地吸了一口气,却忘记了口中刚刚送入一颗葡萄。
      那颗葡萄很不客气地直接进驻到了气管里,徐飞猛地站了起来,穿下腰,一阵狂咳,想要将那气管内的异物弄出,不料反而进得更深。

      透不过气来的徐飞涨红了脸,还在努力与那颗葡萄做着搏斗,不一会儿,就被憋得脸色由红变白,两眼上翻。
      混混沌沌地在想,如果他徐飞竟然被一颗小小的葡萄给噎死了,下到黄泉后,何以面对徐家的列祖列宗?

      恍惚间似有一抹蓝影掠近,背心被轻击一掌,内力直透而入,一股气冲出,将差点要了命的葡萄震回到嘴里。
      徐飞狠狠地嚼碎肇事的小东西吞下肚,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只是还未缓过劲来,就紧张地盯着似乎是刚刚出手救了他一命的蓝衣人。

      舒儿真的不懂,明明眼前这个长得俊秀无比的蓝衣人,看上去是那么的温和无害,他方才由窗外掠进屋来的动作敏捷而利落,只是一眨眼功夫,便为徐飞解了难,顺带还对着自己笑了笑。为何向来处惊不变的徐飞,见到他会象见到鬼似的,不,是比见鬼还要害怕。
      不过毕竟只是片刻的事,舒儿很快发现自己的观察有误,徐飞的目光并不是落在蓝衣人身上,而是死死地盯着他身后的窗,好象那里随时随地会有什么骇人的东西跑出来似的。

      “徐飞,你没事吧?”来人轻声问道,不知为什么,那表情看起来象是强忍着笑。徐飞摆摆手,目光仍只盯着窗口,身体却已调动起每一根神经。
      蓝衣人咬了下唇,憋着笑说道:“那个,白玉堂,他不在这里。”
      这句话对徐飞而言,无疑是天籁之音,紧张的神情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瘫坐在一把椅子上喘息着道:“展大人,你。。。。。。差点害死我了,为什么不早说。”

      来人正是开封的展昭,见他笑笑道:“你又没问,想见白玉堂?展某这就去请他前来。”
      徐飞半带着惊恐讨饶道:“别,别,你可知我这半年来,过的是什么日子吗?只不过一个玩笑罢了,哪来的深仇大恨,弄得我几乎无处容身。”
      展昭此时收了笑容,正色道:“玉堂如果真要找麻烦,你认为你能躲得过这半年吗?”转而对仍在床上好奇地看着他们的舒儿道:“我与这位兄台有些事要商议,能否请姑娘回避片刻?”

      舒儿见惯了各种场面,知道有时男人们说话,不方便有女人在场,遂很识相地下了床,行过一礼道:“两位公子慢慢聊,小女子先告退了,有什么需要,吩咐一声便是。”说着离了屋子。
      等舒儿走了,徐飞随手取过一个茶杯,斟满,一口气喝了才又问道:“展大人找我有什么事?这半年来,我可是一直循规蹈矩的,没犯事。”

      展昭笑道:“展某知道,但这应该并不包括三天前的夜晚,永平候爷家里失窃之事吧。”
      徐飞整个人从椅上跳了起来,惊问道:“你,你怎么知晓。”
      展昭慢条斯理地道:“那晚展某和白玉堂恰巧路过,见阁下打起了永平候府的主意,心中好奇,就跟在后面,阁下入翠薇堂行窃,玉堂身为开封府护卫,有责任要提醒事主。”

      徐飞一听,气得大吼道:“我以是谁坏了老子的好事,竟然又是那只白老鼠。”当时徐飞正要得手之际,忽听外面有巡视的侯府家丁“哎哟”叫了一声,听见有人言道被石子打落手中兵刃,紧接着便大喊“有贼”,吓得徐飞顾不得再出手,落荒而逃。半晌,又恨恨地道:“我差点让他害死,候府的高手足足追出十里地,如果不是。。。。。。”说到此徐飞突然醒悟:“救我之人,不会是你展大人吧?”

      展昭缓缓地点头道:“正是展某。”
      这下徐飞真的呆住了,喃喃地道:“你们两个一个害我,一个又救我,到底要做什么?”
      展昭轻笑道:“白玉堂阻你行窃,自然是职责所在,而展某这段日子正在休假,为江湖道义,总不能看着你横死野外,故而出手相助,有何不妥?”

      徐飞“哼”了一声,展昭所为,他尚能相信,但那只白老鼠,绝对是为了报复。他心知肚明,这两人那种时候出现在那个地方,肯定是另有所图,如果不是正巧碰上了他,只怕他所做的,也正是这两人想做的事。

      展昭亦知徐飞是个聪明人,他六岁出道,短短五年,就成了小有名气的盗贼,如令干这一行已有十八年,早成了名副其实的老贼了,不过此人颇有侠名,下手的对象都是为富不仁之徒,行事又不伤人命,得手后常将财富分与贫苦百姓,自己虽多次遭遇这人,总容情一二。何况徐飞行事一向谨慎,即使明知是他下手,苦无证据,官府也无奈于他,今日找上门,自然不是为了件普通的窃案。

      展昭也不想多费口舌,直截了当地道:“如果所料不差,那晚之前,你应该已去过永平侯府,并且拿走了一物。展某本则奇怪,堂堂的侯府,就算被盗,也损失得起,又为何命高手尽出,要取你性命?想必你所拿之物,万分珍贵,以至有人不得不起杀人灭口这心。”
      徐飞苦笑笑,他确实在那之前去过侯府,顺手拿了一物,没想到竟然会带来杀身之祸,更没想到的是,还连累了心爱之人至今下落不明。如今开封府的两大侍卫找来,想必那东西,真的很重要,徐飞叹了口气道:“展大人,并非在下不肯如实相告,只因。。。。。。”

      “只因你心仪的那位姑娘已落到他人之手,所以你只得照对方的安排行事,但又不甘心俯首听命,才会三日前再次出现在侯府。”展昭将徐飞原本想说的话都替他说了。
      徐飞拼命点头道:“展大人,就是如此,只是那东西在下如今一时半会不能奉上。”
      展昭平静地道:“展某不是来要东西的,而是想请徐兄帮个忙。”

      徐飞一听展昭连称呼也变得客气起来,心知大事不妙,被此人称作“徐兄”,那自己接下来真的会兄(凶)多吉少。连连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展昭道:“徐兄难道不念展某两次相救之情?”
      徐飞奇道:“哪有两次,不就三日前的一次吗?再者,君子施恩不图报。”

      展昭道:“方才助徐兄解除异物卡喉之苦,难道不是?”说着故意叹息了一声道,“展某原本也知自己说服不了徐兄,不如去请白玉堂前来和你谈谈。”
      徐飞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指着展昭道:“我,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个君子。”
      展昭皱着眉道:“无时无刻不君子,很辛苦的,徐兄究竟考虑得如何了?”

      徐飞反问道:“我还有选择吗?”
      “展某从来不强迫别人接受。”
      “我同意,成交。”徐飞心道,先应下,免得那只白老鼠找我晦气,落在他手里,说不定比死还难受。到时候做与不做,还在于我,也许还能找机会溜之大吉。

      徐飞话音出口,展昭好似早就料到这个结果,满意地笑笑,接着又道:“徐兄要拿什么来保证呢?”
      “保证?!”徐飞一怔,除了他自己,还有什么保证,总不能指天发誓,将上至三皇五帝到当今圣上,下至贩夫走卒一起请来当证人吧。“你要什么保证。”

      “听说徐兄在洛阳邙山上有一处世外桃源,不如就拿他做抵押吧。”说着展昭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书递上,徐飞一看,瞬间连问候对方祖宗的心都有,那处产业,是他这么多年来辛苦赚来的。事实上,他所盗取的财富,大部分都分赠于贫苦百姓了,这些年,其实是靠为人窃取情报,才能挣来这份家产,这比偷东西难多了,基本上全都是刀头舔血的活,那份产业,是他未来幸福生活的保证,失去了这些,他就成了不名一文的穷光蛋了。

      展昭见他脸色苍白,循循善诱道:“徐兄,只是暂时抵押给开封府而已,一旦事情完结,原物奉还。”
      “好。”徐飞咬牙牙,拿起桌上的笔,签上大名,此时,他真的很怀疑,眼前之人是否是那只白老鼠易容的,否则,从他了解到的情报,这人绝对不可能想出这种损招来。

      展昭离开至少也有一盏茶的功夫,徐飞仍然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敲门声响起,舒儿端着盘点心来到房内,见徐飞嘴角边噙着笑,眼中却是冷冷的。
      舒儿放下点心道:“方才看见那位爷走了,徐爷唤他大人,想必是位做官的爷吧,倒是全无半分官架子。”

      徐飞哼了一声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只猫,官架子未必有,但整人的手段,跟那只死耗子学了不少。”
      舒儿放下点心,自身后轻轻环抱住徐飞道:“徐爷不要生气了,俗话说,民不与官斗,管他是猫是耗子,咱们一概不得罪。”
      徐飞笑笑道:“宝贝,徐爷也不是好惹的,你就等着好好看一场戏吧。”心里主意一定,细细想了想展昭最后交待的几件事,看来这次自己碰到的麻烦还真是不小。

      徐飞向来也是个好惹事的主,当初夜盗张家村那两个富户,被白玉堂撞见破了财路,恼怒之下竟然偷到陷空岛上去了,后又在展白两人联手破青州刺史程亦明将上司贪污的赃款占为己有并杀人嫁祸一案中,将白玉堂误饮了壮阳药酒之事说成是中了厉害的春药,骗得他浸了半夜冷水。事后半年多的时间里,徐飞的日子也不太好过,东躲西藏地极少再作案,他很清楚那人的性格,岂会白白被人玩耍,有朝一日自己落到对方手中,必然加倍回报。

      好在白玉堂自入开封府当差以来,行事已不似以往那般随心所欲,不然哪里能让徐飞躲上半年之久,展昭的突然出现,愈加肯定了白玉堂有心找他的话,并非难事。本来徐飞无意间被卷入这桩案子,不管为自己还是为其他人,他都必然要配合开封府查案,如今被展昭一逼,自觉失了面子,心里也清楚,这多半是白玉堂的主意。既然如此,正好乘这两人需要他合作的机会,再捉弄一下那只白老鼠,也好出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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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潞州城地处三江交汇处,是南北往来的交通要道,也是各类人物聚集之地,在这里只要你有足够的耐心和好奇心,常能遇到想不到的人或事,当然前提是你要够有本领,不然的话,丢命也是很平常的事。
      白玉堂坐在醉仙楼里,悠然自得地品着最好的女儿红,一边在算着时间,展昭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难道是五爷教的招术不灵?还是猫儿好心肠,根本做不出来?如果是这样,只有亲自出马,到时候,别怪白五爷心狠,当日初春的寒夜,骗得我浸了半夜的冷水,如今要是不识趣,那就试试我的手段。

      最后一杯酒也落了肚,白玉堂感觉到酒入腹中化作一团火,初秋的天气竟比炎夏还要热上几分,身上沁出了薄薄的汗珠。本来,这天不适合饮酒,就算要饮,也要找一处凉爽之地,比如陷空岛后山冬暖夏凉的积云洞,翠竹溪流,知已相伴,无酒也自醉。白玉堂想到此,微眯上眼,有那么瞬间,思绪已经飞到另一处,似乎都能感受到沁入的凉意,但片刻过后,心里又微微腾起些许不满,如果不是林中一场意外的相遇,也许此刻他和展昭两人正应该在陷空岛上享受难得的休闲。

      说起来,那天最先出手的人还是自己。他无法看着四名杀手对一个怀抱婴儿且身负重伤的女子下毒手,因此画影一出,没有半分留情,照往日的行事,这些人,白玉堂当然一个都不会放过,如今不同于身在江湖,既为开封府护卫,碰到这种事总是要留下活口。只是没想到那四人眼见不能脱身,竟然横刀自刎,等到不远处汲水的展昭赶到时,只见地上多了四具尸体,以及奄奄一息的女子。

      等那女子临终前断断续续讲完事情的经过,又将孩子托付给他们,白玉堂清楚的知道,不独他们的休假完了,还惹上了极大的麻烦。两人埋葬了那女子,面对哭闹不止的孩子束手无策,好不容易找了家庵堂许以重金暂时将孩子安置下,连夜赶往潞州。刚入城,就听到传闻,辽国进献的一批贡品共计十几辆大车被截,随行护送之人无一生还,两人面面相觑,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留心细查,整个潞州方圆一百里地,官府的人几乎连地皮都要翻开,却没有十几辆大车的踪迹,即便对方化整为零,在如此严密的搜索下,也会露出蛛丝马迹,但偏偏就是没有。展、白两人也颇觉得奇怪,那日街上之人纷纷议论,永平侯爷要纳妾,备下聘礼无数,女方收下后,又当作嫁妆陪送到侯府,足足装了十几大车的箱子。两人听了心中一动,再打听到那女子的家离当日贡品被劫的案发地不过数里之遥,顿时如拔云见雾般将事情猜了大概,剩下的就只等证实了。

      第二日晚间,两人潜入侯府,发现府中的守卫增加了数倍,并有几名高手不间断巡视,从府内之人的私语中得知,原来昨晚侯爷成亲之日,府中来了盗贼光顾,偷了嫁妆中一件极珍贵的物品,侯爷唯恐贼心不死,再闯侯府,这才加紧守卫,一面命人捉拿盗贼搜寻赃物。
      两人颇为诧异,这世上有贼不希奇,但贼心大到敢偷平素就戒备森严的侯爷府大概不出十个。本来他们潜入查案,尚有一层担心,府中已有防备,万一被人识破,且不说打草惊蛇对方会有准备,开封两大护卫私闯侯爷府,这个罪名也不好背。

      如今既然有了盗贼先行光顾,那只要捉到此贼,拿了赃物,便知是不是被劫贡品。两人当即离开侯府,两日功夫追查下来,那贼竟然是老相识。白玉堂因前次之事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展昭却觉得徐飞得手后,并不离去,观其意似乎想再次光顾,当下阻止白玉堂动手,只在暗中监视。果然徐飞再次闯入侯爷府,两人远远跟着,见他潜入书房,不知府中已布下天罗地网,白玉堂半是玩笑半提醒,惊动府内高手,将一大半人引开,徐飞借机脱身,却被数名高手追杀,幸而展昭一直暗中保护,方能幸免。

      远远瞧见街头出现那熟悉的身影,白玉堂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等展昭坐到了自己对面,忙不迭地问:“猫儿,那家伙怎么说?”
      展昭递过签有徐飞大名的那份文书道:“还能怎么说,你都把他的家产计算得分文不剩,他若是要过好下半辈子,自然是白五爷说什么,就得听什么。”
      白玉堂听展昭这话,似乎有怨他之意,忙解释道:“猫儿,徐飞这人滑得很,不捏着他痛处,哪里会这么听话?那事本来也有他的份,你还救他一命,让他帮忙,也算不上要挟。”

      展昭叹了口气道:“玉堂,展某只是担心,如此一来,徐飞的性命便随时处于危险之中,你我稍有疏忽,就会殃及他。”
      白玉堂笑笑道:“猫儿你放心,徐飞真这么容易死,又如何能挣到偌大一份家产,他的武功并不出色,但智谋不输于人,何况有我们暗中相护,怎么可能让他有性命之忧?”
      展昭默然不语,白玉堂见他这样,知他心中的结没有放下,轻声劝慰道:“猫儿,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我努力过了,无愧于心,即使不成功,也不必耿耿于怀。”

      展昭瞧着他,苦笑道:“人生有几个八年?秋无心自二十岁入辽邦,这些年来,收集各处情报,为我大宋屡立奇功,因他娶了个辽国女子,就认定是叛国,将他父母拿入狱中,逼他回来请罪,这种做法,无异于自折臂膀。”
      白玉堂也有些愤怒道:“皇上不知怎么想的,听了那班糊涂的大臣之言,竟然派人入辽传言,若秋无心不回,不但要杀他父母,还要将他的身份在辽帝那里揭穿,如此一来,无论他是否回宋,都是死路一条,八年在异国他乡的忍辱负重,换来的竟是这个下场,还不如。。。。。。”总算将“叛了”这两字及时咽下了肚。

      展昭知他不过一时之气,解释道:“秋无心入辽之事,当日知晓的没有几人,近段时间从辽国传来的情报,事后总证实有误,故而才对他生了疑心,加之他去岁娶了辽女为妻,又不曾如实回报,如今被人揭发,引来一场祸事。”
      白玉堂道:“猫儿,我相信秋夫人所言,秋无心绝无背叛之意,否则又如何肯让妻儿先行潜回宋境,那几名凶手的武功,不似中原人,分明是辽国派来的,意欲斩草除根,秋夫人临终前言及,秋无心将辽国的边关布防图混入贡品中送回,如今贡品被劫,赃物竟然出现在永平候府,这位候爷不会与此事无关吧。”

      展昭缓缓摇头道:“不一定,永平候爷,向来忠心朝廷,口碑极佳,圣上对他相当依重,连兵部的事都多次参与,他没有理由动这些贡品,就算是他劫的,又岂会随意放在书房之中,让徐飞将其中一物盗了去。不过候爷身边的其他人,就难说了,徐飞所盗之物,多半就是秋夫人所说的边关布防图。”说到此,又有些疑惑地道:“对方既然出手抢了贡品,必然已知那里面有件特殊之物,为何不取走,却把东西送到了侯府?”

      白玉堂微一沉呤道:“猫儿,对方虽然知道贡品中混有此物,却不知是哪件,一下子截了这十几大车,官府又查得紧,估计他们认为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因此乘十日前侯爷纳妾之机,将所劫之物充作嫁妆送到了侯府,想要找出那件东西,只是没想到还未曾开始,就被徐飞盗去一物,不管是不是与那件东西有关,失窃的总是贡品中的一件,一旦为官府所获,岂不马上会追查到候府,故而才想杀人灭口,不过徐飞机警,那些人大概多少也有耳闻,因此先对他的红颜知己下手,逼他就犯。”

      展昭笑笑道:“玉堂说得极是,只是这中间仍然有些疑问,就算是十多车以嫁妆的名义将贡品送入侯爷府,其中不乏稀世珍宝,若府中没有主事之人接应,也难成功。展某曾听公孙先生说起,近几次兵部的一些边防部署,有些会被泄露到辽国,暗中查了数次,都未明原因,如今看来,侯爷府中必定有辽国的奸细。听徐飞之言,他那日侯府盗物,事先经人留言指点,且言明若是盗出那物,可换得万两银子,徐飞得手后还未与对方联络,心爱的女子便让人截了去,要他交物赎人,他自觉事有蹊跷,这才又入侯爷府想探查究竟。”

      白玉堂听了也是一笑道:“没想到徐飞也是怜香惜玉之人,如此一来,他的红颜知己不曾脱身前,他是不会交出那件东西的。”
      展昭道:“展某也不曾要他交出来,我与徐飞见面之事,对方很快便会知晓,自然要加紧行事,不出两日,必有举动,你我只需看住徐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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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上柳梢,整个相思院热闹非乏,丝竹琴音四起夹杂着女子招呼客人的娇声浪语。相思小筑内的一间雅室,白玉堂看着手捧书本懒散地躺在竹榻上不动声色的展昭,不由暗暗佩服,从隔壁房中传来男子的喘息声和女子的□□声,还不时和着一两声惊叫,而展昭似乎练就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本领,白玉堂简直有些怀疑,这只猫是不是哪里不对劲,同样身为男人,在这种地方,很容易身体的某些部位出现变化,多少总会有反映,偏偏这只猫就如老僧入定一般,不起丝毫的波澜。

      似乎感觉到白玉堂在盯着自己,展昭放下手中的书抬头问道:“玉堂,有事吗?”
      白玉堂轻笑道:“猫儿,在这里你也有心看书?”
      展昭见他眼里流露的戏谑之意,知他心中所想,反讥道:“展某哪里比得上风流天下的白五爷,见识广博经历众多,各种地方皆可应付自如,游刃有余。”
      白玉堂作势扑上前道:“要不要五爷教你几招?”

      展昭见状自榻上一跃而起道声:“谢了,白五爷的招术还是留着教。。。。。。”临到嘴边忽觉那话有些不妥,顿时住了口,脸上多了些不自在。
      白玉堂见展昭面上微红,似有羞意,暗道猫儿逗起来还真是好玩,这样子忍不住就想咬上一口,正想着,忽听隔壁房内女子的□□声一浪高过一浪,似乎正进行到关键时刻,白玉堂咬着唇,一脸愠怒,展昭却已忍笑忍到内伤,那个徐飞,绝对是故意的。

      徐飞看着身下女子美丽的胴体,手指轻轻拂过光洁的皮肤,淡淡地笑问道:“舒儿,你没那么痴迷吧。”
      舒儿媚笑着凑到徐飞耳边低声道:“徐爷,您不是说,隔壁有人在听着,舒儿只是帮着徐爷演一场罢了。”
      徐飞抱起舒儿,咬着她耳垂赞道:“真是个聪明的女子,若是能好好配合,打发走那两人,助徐爷脱身,回头重重打赏你。”心里骂道,死耗子,就算将来被你找麻烦,眼下徐爷也要先胜一局,等会要你好看。

      舒儿发出一声令人心动的尖叫,徐飞的目光落到了开着的长窗,以隔壁两人的功力,应该能听得清清楚楚吧。“舒儿,本则你服侍得如此之好,徐爷该多留几日的,只是眼下有个人要找我麻烦,过了今晚,就不得不走了。”
      只听舒儿娇声道:“徐爷的能耐这般高,究竟是什么人敢来惹您,莫不是您嫌弃舒儿,还想着紫嫣,不依,不依,不许离开舒儿。”

      徐飞恨恨地道:“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半年前徐爷碰上一人,小小地开了个玩笑,那人自己无知,信以为真,事后却怨起我来,哼,不过就是自己的心事让人揭了,才找徐爷晦气,害得我这半年东躲西藏的,不得安生。”
      房内两人听得清清楚楚,展昭明白,这个徐飞,要开始作怪了,不知接下去,又会说些什么,再看白玉堂的脸,已带上了些萧杀之气,展昭心里暗想,虽是做戏,若过份了,白老鼠翻起脸来,天王老子也不会认,不由得为徐飞担心起来,只是他那份担心还未持续多久,便给下面的那段话惊得目瞪口呆。

      “徐爷,究竟是什么人,这么玩不起啊?”
      徐飞冷笑道:“其实,哪里是徐爷的错,就算骗了那人,最多不过是把壮阳药说成春药,他若无情无心,以其内力稍稍压制,便可化解药性。分明是对身畔之人早有意,才会心猿意马控制不住,信以为真,又怪得谁来?还偏偏要拿老子开销,惹火了我,把这事说与那个反应迟钝的听,看那人以后还好意思来找徐爷麻烦。”

      白玉堂听完,只觉脑中“嗡”的一声,瞬间连呼吸也差点停止了,那件事,事后他也一直疑惑,以他的功力,休说只是热性一些的壮阳药,即使真是春药,也完全可以压制下,那晚失措的举止,其实完全是因为身畔之人,说得明白一些,他的心里,猫儿比任何药都厉害百倍,越是接近越能引得他迷恋不止,这算什么?自己怎么会对他存有这份心思?耳边感觉到身畔之人微微有些混乱的呼吸声,白玉堂暗道不好,猫儿听了这话,不知要如何看待自己,徐飞你这混蛋敢消遣白五爷,待这案子结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展昭听了徐飞这番语不惊人死不休之言,也是呆立当场,半晌才有些疑惑地看向站在一旁的白玉堂,两人靠得如此之近,几乎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展昭不自觉得向后一退,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
      白玉堂却不容他退却,一把拉住低声辩解道:“猫儿,你千万别信那小子胡说八道,五爷哪里会有这般心思,我只是。。。。。。只是。。。。。。”白玉堂有些心虚,一张俊脸变得通红,心里暗骂自己无胆,明明就是如此,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还要欲盖弥彰,锦毛鼠的光辉形象这一次全让徐飞给毁了。

      展昭看白玉堂红了脸欲说还休的模样,顿感自己身上也有了些热度,两人在一起日久,岂能无情,只是这份感情又太过惊世骇俗,虽有自觉却从不敢深究,平素同起同休,难免肢体上的接触,甚至对方的一次次有意无意的拔撩,自己也是再三纵容,一概视之为兄弟之情,朋友之谊。面对着外貌俊美又气质狠绝的翩翩少年,也会因对方一些暧昧的举动偶尔产生一份绮念,却生生的压下,只怕亵渎了两人之间的感情。没想到被徐飞一语点破,又见白玉堂一脸窘相地拉着自己,话也说得半吞半吐极不自在,只觉一阵尴尬,想也不想甩开他的手,身子已如箭一般掠出半开着的窗子。

      白玉堂这一刻多了几分茫然,暗道猫儿不会生气吧,不行,我得把话说清楚,他向来面薄,为徐飞那个混蛋这番话,当真疏远了我,岂非不值?想到此,顾不得其他,紧跟着追了出去。

      徐飞说完话,侧耳倾听隔壁动静,那两人离去的声音虽轻,他因有心却听得清楚,等他们都去远了,这才由床上起身,慢条斯理地整好衣衫,对尚沉浸于情欲之中的舒儿笑笑道:“宝贝,你在此稍歇歇,徐爷今晚有些要事,等完了再来陪你。”说着吹了声口哨,悠然自得地走出房外。房内只留下床上寸褛未挂的丽人,只见她原本痴迷的美丽面容,在徐飞的身影消失的瞬间,恢复了平静,嘴唇边带出一丝冷笑。

      ——————————————————————————————————————

      四更天,十里坡,半闲亭,鬼都嫌寂寞的地方,徐飞静静地站在亭内已有一个多时辰,摸了摸怀里的锦盒,心里却在怀念那个女子曼妙的身影。自从那回在青州当着展昭的面保证今后退出江湖,绝不再做作奸犯科的事,这半年里,他都不曾出手,直到再次见到心仪的女子,想要把她留在身边好好爱惜,和她双宿双飞永远在一起。却因自己一时的贪心,想在退出江湖前再捞一笔,结果惹上一身的麻烦,连爱人也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徐飞万分后悔,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只能企求那两人所料不差,若能救出爱人,即使事后白玉堂找他算帐,也认了。

      徐飞也算是老江湖了,这四周看似宁静,只有秋虫的鸣叫声,但对方至少来了七、八名高手,这之中任何一人,都有实力取他的性命,但徐飞毫不慌乱,只要有那两人在,没有人能伤他分毫,虽然他并不清楚他们会何时出现。
      一眨眼的功夫,半闲亭周围已多了八条人影,围成一圈把徐飞拦在亭内,为首的伸手道:“把东西交出来。”
      “人呢?说好了以物换人。”徐飞懒懒地道,握着双刀的手却紧了紧。

      为首的冷哼一声道:“姓徐的,你还是老老实实把东西交出来,那两人早走了,别指望还会有人来救你。”
      徐飞冷冷地问道:“看来阁下并不想以物换人,只想强取,可惜,东西并不在我身上,见不到人,休想拿到,如果我天明回不去,那份东西就会直接送入京城。”
      忽听林中有一女子的笑声传出,悦耳的声音随即响起:“徐爷算的够精明,只可惜所托非人啊,东西现在奴家手中,又怎么会送入京城。”暮色中走来一女子,笑意浓浓的眼中却充满了杀机。

      徐飞见了假意吃惊道:“舒儿,怎么会是你?亏我那么信任你。”
      舒儿呵呵笑道:“为什么不会是我,徐爷,你真的信任我吗?为何不对我说让我帮忙送入京的是什么东西,你以为五千两银子就能买我给你做事吗?”
      徐飞故作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我道紫嫣怎么会突然失踪,原来都是你做的好事。”
      舒儿哼了一声道:“谁叫你徐爷这么贪财,本来带着你的美人走了就是,还偏要去侯爷府做贼,拿不该拿的东西,又蠢得自以为是,把本来护着你的人给激走了,如今人财两失,看在你我有半夕情缘的份上,奴家留你一个全尸吧。”

      徐飞冷冷地道:“你以为,杀了我,事情就了结了吗?”
      舒儿一笑道:“徐爷的底,我们也略知一二,你手中当然还会有一份复制图,否则何必留你活命到此刻?把东西交出来,虽然不能放你一条生路,但配合的话,紫嫣姑娘我倒可以作主饶她一命。”
      徐飞苦笑道:“东西确实不在我身上。”
      舒儿道:“你当然不会蠢到把东西带在身上,只要告诉我藏在哪里,我便放了紫嫣。”
      徐飞断然道:“可以,不过至少我要先见紫嫣一面。”

      舒儿笑道:“没想到徐爷如此情深,也罢,我就成全你们,容你们见上一面。”说着手一挥,林中又走出一人,手里拎了个大麻袋,麻袋里的东西在不停地扭动着,显然装的是人。
      徐飞看着那人径直走到他面前,将麻袋重重地扔到了地下,只听袋中之人嗯了一声,可能因口被堵着,叫不出声。徐飞到此时,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勉强吸了口气道:“舒儿姑娘,真是好计谋,只是我若死了你真会留下紫嫣?我和她本是同命鸳鸯,留她一人在世也不放心,还是一起死的好,那东西,姑娘就别妄想了。”

      舒儿不料徐飞会突然反口,对着拎麻袋的那人道:“小七,给我把这麻袋捅上几个窟窿,下手准些,别刺到肚子,对了,忘了告诉徐爷了,紫嫣腹中已有了你的孩儿。”
      本以为徐飞会求饶,不想他却不屑一顾地道:“舒儿姑娘何必如此废话,要杀就杀。”
      舒儿贝齿一咬道:“算你狠,动手。”只见那个叫小七的起手一剑,直刺入麻袋,用力一抽,鲜血已溅出,袋中之人大概是痛极了,嗯嗯了两声,扭了几下便不再动了。

      舒儿脸色突变,任谁都听得出,袋中传出的那种声音,绝对不会出自女子之口,徐飞早已笑弯了腰,指着舒儿道:“谢了,承你的情,徐爷才没兴趣看这个男人,还是留给姑娘你吧。”
      舒儿抢步上前,挥剑割开了麻袋,只见一个捆作一团的人影滚了出来,分明就是个男人。仔细一看,这人竟然是本该提着麻袋的小七,舒儿此时真的大惊失色,向后猛退一步,手中剑指向假扮小七之人,颤声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不语,徐飞却苦着脸道:“他是白玉堂。”早在白玉堂靠近之时,徐飞就认出了他,心知紫嫣必然已经获救,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但一想到在相思小筑的戏言,白玉堂不会轻饶了自己,只觉得头皮发麻。
      舒儿一时之间惊得问出了一句极蠢的话,“你,不是先行离开了吗?”
      白玉堂嘿嘿笑道:“若是不离开,你又如何会行动?引我找到紫嫣姑娘囚禁之所。”

      舒儿只觉得最后一张牌也给对方得了去,情急之下,道声:“给我杀。”长剑直取白玉堂,围着半闲亭的八名杀手,在舒儿一声令下后,出剑攻向徐飞。
      几乎在同时,自半闲亭顶上落下一人,剑未到,剑气已然迫近,八名剑手只觉得一股森寒的劲力早于剑袭到身上,不由得皆是一哆嗦,有两人功力稍差些的,还退了几步。
      那股剑气收发自如,近在咫尺的徐飞未受到丝毫影响,心里暗暗赞赏,果然不愧为南侠,仅这份功力,就世所罕见。

      这八人也算是高手,虽被展昭出其不意的一剑抢得先机,但很快回过神来,结成剑阵再次攻了上来。展昭正要出击,白玉堂一掠来到身边,轻笑道:“猫儿,那女的交给你,这几个五爷来对付。”
      展昭知他不喜与女子交手,刚才那一剑,已试出八名杀手的实力,白玉堂与徐飞两个,足以应付,见舒儿挥剑斩来,展昭也不客气,巨阙一抖,一剑化千锋,已将对方的攻势一一化解。论武功,舒儿高于那几名杀手,可惜她面对的是展昭,若非手下留情,只怕早送了性命,舒儿眼看大势已去,自己的八名手下又给缠得死死的自暇不顾,萌生退意,无奈展昭虽不取她性命,但早将她的去路封得死死的,只要再过数招,便可逼得她弃剑。

      舒儿发出一声尖啸,声音之利,十分刺耳,啸声过后,自林中突然杀出一人,随即极为凌厉的一剑攻向展昭,舒儿得那人相助,顿时压力大减。展昭与他交手数招,已知遇上了强敌,对方剑法之厉,内功之高,平生罕见,心中不由地疑惑,这样的高手从何而来?而那人对上展昭,同样也是暗暗称奇,此人在辽国武功排名绝对称得上是名列前茅,故而从不轻易出手,谁知与展昭交锋竟占不到半分便宜,再看围攻白玉堂的八名杀手,已有两人负伤,那人心知今晚行动已告失败,三十六计走为上,全力缠住展昭的剑,对舒儿喝道:“快走。”

      舒儿似乎有些舍不下那人,不退不避,配合着他的剑法再次抢攻而上,那人急道:“别碍手碍脚的,快走。”话语中却有心疼之意。
      舒儿亦知留下非但帮不上什么,却真的有可能成为拖累,手中剑虚晃一招,乘着展昭与那人缠斗之际,向林中飞掠而去。
      展昭本想留下舒儿,不知为什么见那人拼命相护,心有不忍,何况对手的武功实不下于自己,要留人也不容易,再看白玉堂这边,已放倒了三人,剩下的五名杀手还在苦苦支撑。

      那人眼见舒儿逃走,正想着自己如何脱身,忽听林中一声惨叫,紧接着一条人影飞出,落在不远处,借着月光望去,正是方才逃入林中的舒儿。只见她瑟缩在地,从口中不停地吐出殷红的血,那人大惊之下顾不得与展昭再斗,乘双剑相交之际,借力凌空倒飞了出去,直落到舒儿的身边,俯身探看她的伤势。

      这一刻,那人身法出现的破绽,让展昭至少有数次机会可以将对手击倒,只是他不欲乘人之危,虽然如影随形地跟在那人身后,但并未出手,只是防着那人逃脱。看舒儿的伤势,显然被人出其不意的一掌打中要害,眼见是活不成了,心中也在疑惑,林中之人究竟是谁,这女子的武功不弱,即使是偷袭,要将她伤到如此,也非易事。

      林中缓缓步出一人,暗处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只觉得此人气势惊人,杀气也甚,就在此人走出的那一刻,白玉堂与徐飞两人已将剩下的五名杀手全部放倒,赶了过来,徐飞看着走近之人,突然叫道:“是他,就是他要我去永平侯府盗物的。”
      奄奄一息的舒儿被那人抱着强支着一口气,怒视偷袭她的人道:“秋无心,你卑鄙无耻。”

      秋无心眼光冷冷地扫过面前的几人道:“郡主,若说卑鄙无耻,只怕无人能及得上你父王,为了收卖我,把你姐姐强行嫁给我,绝我回宋之路。而你堂堂的辽国郡主,改名换姓数年前便来到我大宋,不知怎么的,就成了永平侯爷枕边之人,难怪一些军事机密会泄露到辽国,而我送回的消息一经你手,就都成了假的了。”

      舒儿“呸”的一声吐了口血,十分鄙夷地道:“当初是谁在身份被揭穿之时,象一条狗一样,苦苦哀求我姐姐救你?还为表衷心,娶我姐姐为妻,谁知你贼心不死,竟然盗了我大辽的边防图,还骗我姐姐跟你一起回来。可怜我姐姐以为你是真心相待,弃了大辽和父王随你回宋,你却利用她来查我的行踪。”

      秋无心冷笑道:“谁让你姐姐笨得可以,我在回宋途中故意和她失散,料着她定会找你,你也会从她口中得知我将盗来的边防图混入辽国进贡大宋的贡品中送回,我虽知永平侯身边有辽国的奸细,却不清楚究竟有多少人,如今为这份图终于能将你们一网打尽,也可还我清白。”见展白两人只是静静地听着,面上并无惊讶之色,秋无心不解地问道:“两位似乎并不意外在下的出现。”

      展昭淡淡地道:“确实没什么可意外的,连秋夫人都不知贡品中哪一件放有辽国的边关布防图,而徐飞却经人指点准确无误地盗了出来,指点之人除了阁下,展某还想不出第二人。你利用尊夫人,将消息泄露给了舒儿姑娘,就是为了让她组织手下人去截贡品,而后又利用徐飞盗图,逼得舒儿姑娘只能孤注一掷,为夺回此物动用全部的人手,如你所愿,找出侯爷身边所有的奸细,自然是大功一件。”
      展昭说得平静,秋无心却听出他有不屑之意,当即问道:“展大人似乎不满在下所为?”

      展昭未曾开口,白玉堂冷哼一声道:“阁下的报国之心,令人敬佩,但尊夫人放弃了在辽国尊贵的身份随你回宋,你竟然可以做到眼见着夫人遭遇杀手而不救援,如此大义灭亲的壮举,更是无人能及。”
      秋无心哈哈大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娶个辽国女人,是在下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既已回宋,如何能将敌国之女带在身边?她若不死,又怎见我对朝廷的忠心,何况,杀她者非我,是她父王派来的人,与我何干?”

      展昭默然地道:“就算不顾念夫妻情份,孩子总是无辜的,阁下又如何忍心见死不救。”
      秋无心冷笑道:“既然何患无妻,当然也何患无子。我若是做得不绝,朝廷又如何会信任于我,何况我父母还押在天牢,除非我洗清了所有的不白,才能救得他们,如今辽国奸细都在此间,两位身为进行朝廷的命官,还不将他们拿下。”
      白玉堂冷冷地道:“这件天大的功劳,自然应由阁下完成。”

      此时的舒儿已到了弥留之际,扶着她的那人在她耳边细语了几句,舒儿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终于,笑容凝结,闭上双目咽下最后一口气。那人将她轻轻放在地上,而后缓缓站起身,长剑指着秋无心道:“大辽国燕王殿下驾前慕飞鸿特来请教。”展、白两人听了此言,眼中俱有惊异之色,原来此人就是辽国十大高手之一的慕飞鸿。

      秋无心当然知晓慕飞鸿是什么人,也感觉到对方的杀气波涛般汹涌而来,当下不敢大意,仗着有展、白两人在身侧,万一自己不敌,他们也不可能见死不救,出手便是全力抢攻。慕飞鸿的武功要高出秋无心一大截,数招过后,已把秋无心逼得手忙脚乱的,展昭叹了口气,即使再不屑秋无心的人品,但此人毕竟是自己人,总不能看着他死,终于在秋无心被慕飞鸿一剑逼得成了滚地葫芦时,展昭出剑架住了慕飞鸿的攻势。

      只一刹那,两大高手已然交手数招,慕飞鸿浓浓的杀气被展昭的剑气一次次地凝结住,斗得正酣,突然瞧见秋无心举剑斩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舒儿。白玉堂也看得真切,心中暗骂这人真是卑鄙,此举分明是想让慕飞鸿分心,好叫他死在展昭之手,不由自主的画影递出,截住了秋无心的剑,几乎在同时,舒儿突然双手一挥,两道寒光射向秋无心。秋无心根本没料到白玉堂会截住他的剑,更想不到原本是死人的舒儿会出手,寒光切入秋无心的眉心及咽喉,秋无心大叫一声,倒地不起。

      舒儿使出了这一招后,闭上了眼,这一次,她真的可以安心去了,白玉堂的剑已抵到了她的胸前,却并未刺入,反而收回了剑,退到一旁,他看得出,这姑娘这回是真的不行了。
      舒儿闭上眼的那一刻,慕飞鸿已无心再战,扑上前,扶起舒儿,将内力缓缓输入她的体内。方才他在她耳边低语,就是算到展白两人不会容他杀了秋无心,但这人是舒儿的大仇人,若是不死,舒儿便会死不瞑目,故此才教她假装咽气,伺机杀人。

      展昭看得真切,心中暗叹道,若是秋无心心存一丝仁慈,舒儿便不会有这机会,见慕飞鸿所为,显然对舒儿情义非浅,如今那女子真的已到了弥留之际,展昭实不忍心打扰他们。
      舒儿幽幽醒来,一双失了神的眼睛盯着慕飞鸿瞧了半天,又看向展昭勉强说道:“展大人,贡品被劫一案,大概会连累不少人,想必也是展大人所不愿看到的。如今舒儿就要死了,如果展大人能网开一面,放过慕大哥,舒儿愿意写下自供状,承担所有的罪责,那样可以不连累旁人,保住不少人的性命。慕大哥他不是奸细,他只是不放心我,才一直守在我的身边,象慕大哥这样的大英雄,是不屑做奸细的,展大人,你一定要相信我。”

      展昭望了白玉堂一眼,两人心中几乎同时有了决定,缓缓地点头道:“好,不过展某有一事要请教姑娘,永平侯爷有无参与?”
      舒儿摇头,靠着慕飞鸿输入的内力支撑着,断断续续地道:“自从四年前夫人死了,侯爷娶了我就一直很信任我,将府中大小事务交与我处置,截到贡品后,那几日官府查得实在太紧,这十几大车上千件东西要一一查寻,找到秋无心藏的布防图需要一些时间,但官兵挨家挨户的搜索,时不予我。临时之计,说服侯爷纳个小妾,命人送去一大堆聘礼,将这些贡品当嫁妆送入侯府,既可躲开官府的视线,又有得是时间,可以慢慢找想要的东西,贡品送来后,由我一手掌管,只是没想到当晚便让徐爷给盗了去。我便猜测有可能落到了秋无心的圈套中,但也不得不行动,得知徐爷尚未将东西交给秋无心,我派人抓了紫嫣,想逼迫徐爷以物换人。以后的事,你们都清楚了,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会怀疑到我?”

      徐飞解释道:“紫嫣在留书上有提到你,只是你没有注意罢了,但我一看就知,问了相思院的妈妈,你是在紫嫣离开前一天,才来的。”徐飞突然脸上一红道:“何况你的一些表现,并不象久经欢场的人。”

      ——————————————————————————————————————

      相思小筑的一间雅室内,白玉堂拿过展昭手中血书成的自供状边看边叹道:“没想到这个辽国的女子,写得一手好字,真是红颜薄命,你让慕飞鸿把她的尸体火化了带回辽国,也算是落叶归根吧。”
      展昭叹息道:“一位女子背井离乡,为自己的国家奉献了所有的一切,乃至是生命,即使是敌人,也值得尊敬。而秋无心虽然不择手段,就算是为了他自己,但同样也是为了大宋,放弃了亲情和爱情,或者他从来就没有享受到这些,他们似乎都没有错,那么到底是谁错了呢?”
      白玉堂苦笑道:“猫儿,错在战争,没有战争,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正说着徐飞闯了进来道:“东西我已送回了永平侯爷府中,白五爷,多谢你救了紫嫣,她人现在哪里。”
      “在。。。。。。。”展昭刚想说话,便给白玉堂打断了。
      “那位姑娘是五爷所救,自然会安排好,徐飞,咱们似乎还有一笔帐,要清算一下吧?”
      看着白玉堂恶狠狠的表情,徐飞只觉得一身冷汗从后背渗出,忙道:“白五爷,你大人有大量啊,那事情已经过去了半年,何必总记在心上呢。”

      白玉堂冷冷地道:“我说的可是昨晚你的表现。”
      徐飞一怔,马上忆起昨日和舒儿在床上说的那翻话,顿时更加惊慌,解释道:“这还不都是为了演戏吗,让舒儿以为你们听了那翻话,会离我而去,她才好下手。”
      白玉堂冷笑道:“演戏,你倒是演得真实啊,颠倒鸾凤,玩得不亦乐乎。”
      徐飞红着脸道:“是投入了一些,但也没做什么啊。”

      白玉堂故作惊讶道:“啊,原来竟不知你是柳下惠,还是说你徐爷某些方面不行啊。”
      展昭本来奇怪白玉堂正事不讲,为何会引着徐飞说那些事,听到此,想到他做的安排,心里突然明白了这只白老鼠打的是什么主意,刚想开口提醒一声,却见白玉堂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自己若说了,定然会引火烧身,何况徐飞昨夜的表现,也的确有些过分了。展昭只能同情万分地看向徐飞,希望这人聪明一些,千万别胡言乱语,否则后果难料。

      男人就是这方面不能输,徐飞涨红着脸道:“谁说我不行啊,若不是我手段高明,舒儿也不会信以为真落入圈套啊,虽然只是假戏,我可是真做了。”
      白玉堂一笑道:“我说么,你怎么在半闲亭手脚无力,原来之前的力气都用到那里了,看来,这风流天下的称号,很适合你徐飞啊。对了,那位紫嫣姑娘,不知有什么过人之处,竟然能让你如此死心塌地。”

      徐飞此时已让白玉堂说得晕晕乎乎的,哪里还防他话中有话,男人都是很要面子的,徐飞想都不曾细想就道:“白五爷,人不风流枉少年,寻常的莺莺燕燕自然进不了我的眼,若说紫嫣么,也没什么特别的,其实是她死缠着的非要跟了我去,白五爷,你是知道的,女人认定的事,你要是不应,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麻烦死了,我见她人还不错,勉勉强强地就接受了。”
      听他说完,白玉堂呵呵笑道:“原来你竟是这么看紫嫣姑娘的,对了,五爷有件礼物要送你,就在屏风后,自己去取吧,你我的帐一笔勾销。”

      徐飞听了一愣,没想到白玉堂竟然会不再与他计较,突然瞧见一言不发的展昭十分同情地看着自己,徐飞到底也是一个聪明人,已然觉得情况不妙,白玉堂所说的礼物,不会是。。。。。。
      几步冲到屏风后面,只听“啪”地一声响,似乎是有人被一巴掌打在脸上,力度还不小,紧接着是女子一声哀号,“你这没良心的东西”。顿时哭声大作。

      白玉堂拉着展昭飞速地冲出房,险些笑弯了腰,展昭无奈地看着他道:“玉堂,徐飞虽有不是,你这么作弄他,也太过份了。”
      白玉堂勉强止了笑道:“猫儿,我可是什么也没说,是他自己没管好嘴,又能怪谁?”听到房内传来徐飞的惨叫声,展昭心有不忍,正想回去劝说一番,却被白玉堂一把拉住,俊秀面容瞬间浮上几丝戏谑的笑:“猫儿,随他们闹去,现在也该轮到五爷看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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