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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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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柳卅大闹议事堂后便失去了音信,田曼迪派人翻便了整座云城都找不着他,气得她把躺在跌打医馆里的司马九龙毒打一顿才算消了点气。司马九龙有苦说不出,只好道:“那我去他家蹲点,一定把人给曼迪姐您带回来。”
田曼迪满面忧愁,一叹气,道:“算了,算了,重选龙头定下来就好,本来都是直接推选叶卜当任,还要谢谢他这么一闹。”
司马九龙安慰她道:“曼迪姐,别看那家伙不按常理出牌,不过我觉得他还挺靠谱的……该出现的时候他总会出现的……”
田曼迪又是一个头皮刮过去:“你觉得,你觉得?他妈的那龙头也靠你觉得选,怎么样啊?”
司马九龙捂着脑袋嗷嗷直叫唤,田曼迪没再折腾他,给他留了些钱就走了。司马九龙从跌打馆里出来,找了几个兄弟去饭馆大吃了顿,他饿得前胸贴后背,别人和他打听下午的事他也没空说,吃完打包了两份烧鸭饭又斩了块烧肉买了两打啤酒,打车去了朝阳街。
司马九龙又来到朝阳街98号,雨还在下,只是比下午时小了些,绵绵密密的,打在人脸上好像在挠人痒痒。这次司马九龙没爬楼梯上去,他坐在楼梯上吃烧肉,喝啤酒。
他在想柳卅的事,想他的来历,他的身世,他的武功本领,还有那个他问他见没见过的青年人。他们认识?怎么认识的?那青年人又是什么来头?他帮叶卜干活?在所有人屏息凝神,被柳卅的杀气压迫着时,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此人绝非常人。
半打啤酒喝完,司马九龙打了个响亮的嗝,正准备开第七罐啤酒,忽地一道阴影过来,挡住了他面前大半光线。司马九龙抬起头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西装革履的青年人。他一手撑着把油纸伞,另一手提着个酒坛,站在街上对司马九龙笑。
“好巧,你也来找柳卅?”青年人问道。
他的声音没有柳卅清亮,更富有磁性些。司马九龙一抹嘴,看着他的油纸伞,咕嘟吞下口口水,点了点头说:“是,我找他,你是哪位?”
青年人冲他使个眼色,努努下巴,道:“说曹操,曹操到,他回来了。”
司马九龙往外张望,果真看到柳卅冒雨往这里跑过来。司马九龙拿起雨伞去外面给柳卅打伞,柳卅看到他,来了句:“你吃烧肉了?”
“这不斩了烧肉,买了烧鸭饭和酒等您呐,卅哥,您下午去哪儿了啊?曼迪姐找您呢,对了,我给您弄了个手机,您先用着吧。”司马九龙从兜里摸出个新手机塞给柳卅,柳卅收下了,问他:“啤酒?”
“不爱喝?”
“凑合。”
两人走到98号前,那青年人还没走,就站在街上看他们。司马九龙看看柳卅,柳卅看看青年人,给司马九龙介绍道:“容匪,你见过他了,司马九龙,新认识的。”
司马九龙手一抖,没抓稳伞,柳卅申明:“没开玩笑,我弄错了,他还没死。”
容匪哈哈笑,司马九龙瞪大眼睛,眼珠都要弹出来了,忍不住打起哆嗦。
“你先走吧,烧鸭烧肉留下,啤酒带走,明天我会去找曼迪。”柳卅轻描淡写地说道。司马九龙不太放心,毕竟这容匪是跟在叶卜身边的人,这柳卅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估计得长住跌打馆了。
“放心吧,我是来找柳卅喝酒的,你要是实在担心,对面有间奶茶店,你去那里坐会儿吧。”
司马九龙踌躇片刻,把伞留给了柳卅,缩起脖子往奶茶店走去。容匪看司马九龙在奶茶店靠窗的位置坐下,冲柳卅晃了晃手里的酒坛,道:“上楼吧。”。
柳卅却道:“不了,就在这里喝吧。”
容匪笑笑,并不介意,走进楼道里,收起雨伞,在台阶上坐下。他放下酒坛,从口袋里摸出两个酒盏,一一满上。柳卅看了看他,在他下面一级阶梯上坐好,把啤酒拿开,打开饭盒,伸手抓了两块油光光的烧肉塞进嘴里。
“多年不见,吃东西还是那么急。”容匪将酒盏递给柳卅,要与他碰杯。柳卅双手环住酒杯,先干为敬,容匪立即又给他满上。
“多年不见,你现在倒吃起了河粉。”柳卅连喝三杯酒,大口吃着肉说道。容匪从外卖袋子里翻出了双竹筷子,分好了递给他。柳卅拿过筷子,捧起装着满满一盒烧鸭饭的饭盒往嘴里扒饭。
“偶尔吃一点,死不了人,想起你以前常去那家粉档吃粉。”
柳卅点头,把饭盒放在膝盖上,抓起个烧鸭腿啃了起来。容匪道:“我没死成,被这个叶卜救了,我要报他的救命之恩。”
柳卅始终没看容匪,只管喝酒吃肉,吃完一盒烧鸭饭他才说:“我也没老没死成,马贵临终遗言,要我救义理和,我不能辜负他的信任,我有我的责任。”
容匪笑得比之前更大声,他敬柳卅一杯酒,柳卅把嘴里饭菜囫囵吞下,干了杯中酒。他看了眼外面,雨势渐凶,已成瓢泼之势。他问容匪酒坛里还剩多少酒,容匪听了听声响,估摸着说:“还剩十杯,你我可一人再喝五杯。”
柳卅惋叹:“唉!真是不过瘾!”
他抬头看容匪,容匪往杯里斟酒,恰低着头,柳卅只能看到他的头发和耳朵。容匪的头发乌黑,耳朵的轮廓很好看。和他的脸一样好看。
容匪道:“你我分别五十年,就当这一杯酒管了十年的情谊吧。”
柳卅将酒杯送了过去,紧紧握在手中。酒杯满了,柳卅立即撇过头去,仰头灌下。
两人连喝四杯,到这最后两杯酒,酒杯碰上,他们同时顿了片刻,柳卅先揽过酒杯,喝了个干净,容匪也喝得一滴不剩,他与柳卅将酒杯倒挂,互看一眼,将这两盏白瓷杯子砸到地上。两人大笑着行到朝阳街人行道上,都没打伞,各自占好位置,中间留下约莫五人左右的空隙。柳卅侧身站着,比了个“请”的手势,容匪轻笑,双手贴在身侧,也站得笔挺。
暴雨连绵,柳卅与容匪静静对峙,一场恶战难以避免。两人站了不知多久,看了不知多久,等了不知多久,柳卅身后的小街里忽然窜出道黑影,容匪看到这黑影,眉心一皱,才要说话,只听砰砰两声枪响,两道枪火烧穿雨幕朝柳卅而来!柳卅转动眼珠,人虽察觉到了危险,可还未从应战容匪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好在他身体反应够快,两颗子弹一颗被他躲开,打在了路灯柱上,另一颗只是蹭破他衣服。可紧接着又是四枪,柳卅躲闪不及,四颗子弹尽数打进他身体,柳卅痛呼一声倒在地上,容匪怒从中来,转瞬到了那开枪的人面前,而那开枪的不是别人,正是叶卜!
容匪见到叶卜,实在气极,却又无可奈何,缴了叶卜手里双枪,连扇他四个巴掌。街对面的司马九龙已经冲出了奶茶店,许多路人纷纷驻足围观,叶卜见状,迅速逃离。
容匪望着地上那两把黑黝黝的手枪,不禁感慨道:“死生有命啊……”
他转过身回到柳卅身边,司马九龙见了他,暴跳如雷,不准他再靠近柳卅。
“叫救护车吧。”
“不用你管!”他握紧拳头就要揍容匪,容匪轻巧地往边上闪开,两根手指朝司马九龙腰上一点,司马九龙闷哼了声,即刻躺倒在了地上。
容匪拿起司马九龙掉在地上的伞给柳卅撑着,他弯腰探了探柳卅的鼻息,他一息尚存,眼睛还半睁着看着他,脸上,睫毛上,眼里都是水。
“你若死了,我一定将你好好安葬。”容匪替他擦了擦脸,将伞留给了他。他站起来,想要走,可他脚上不知被什么东西牵绊住,低头一看,才看到原来是柳卅抓着他的裤腿。
容匪只道:“你有情有义,找到我,是浪费了,要是命大没死,寻个别人吧。”
柳卅似是没将他的话听进去,还是死死抓着他的裤腿,容匪看看他,拉住裤子,用力扯开。
他很快就消失在了大雨中。
柳卅却还怔怔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他眼前蒙了层雨珠,看什么都像泡在水里,看什么都像是看不够。他仿佛还能看到容匪的背影,仿佛又看到六十年前,万里无云,燥热难耐,他打着伞,用手帕捂着鼻子嘴巴,两条眉毛绞在一起,很不痛快的样子。他双眼睛灵动,黑多白少,亮得好看,眼神却很平淡,看人如同看路边的一根杂草,一块石头。他就这么看着他。
手帕是块白绿格纹的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