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饲养指南》月裹鸿声

127、第十八章 噬魂现世

　　金红与漆黑的灵刃再次磕在一起，激起的罡风让身周的人都张不开眼睛。
　　我听见跳楼还在我耳边喊：“小强，你冷静下来！你已经不是你了！”
　　可我只觉得它烦。
　　我不是我？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怎么知道现在不是我的本性？
　　它受了伤，腿上一个血窝子一个血窝子的。
　　真没用……
　　我这样想着，如果它能打倒噬魂，我又何必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世界上没人爱我，没人在乎我，每个人都只不过想吃肮脏的冰淇淋——这是安娜卡列尼娜说的，那是一本大部头的书，我看过全忘了，就只记得安娜卧轨前说的这句话。

　　我怎么了？我在想什么？
　　是我在驱使着刀，还是刀在驱使着我？
　　算了，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能感到，力量前所未有地丰沛，源源不绝地涌上双手。大概就像一个搜索枯肠的作者某一天突然得到了无尽的灵感那样令人疯狂。
　　天上开始飘雪了，像多年前那个夜晚，阴风怒号，冷得厉害。
　　小斩压着噬魂，这次，甚至不能说是对峙，而是碾压。
　　我看见我的刀锋切入并未完成的噬魂的刃口，之前那种万灵嘶鸣的噪音又回来了。
　　让人十分烦躁……
　　天气明明很冷，但准噬魂使鬓角都是大滴的汗，额头青筋暴突。使得本来还算周正的面孔扭曲得不能看。
　　而我讨厌丑陋的家伙。

　　他早该死了。

　　一直在给我添麻烦。

　　于是我拧了一下手指的聚灵环，开满了灵力。
　　这下小斩的刀锋几乎完全把噬魂的细刃切断了，噬魂黑色的表面上到处都崩裂开来，像一个人浑身都是血红的伤口。
　　可是，我也不确定我的灵刃还能不能叫做小斩。
　　从噬魂刃的“伤口”处蒸腾起阵阵黑气，笼罩了我的刀，而我的刀也把它们渐渐吃食进去。
　　这让小斩金色的光芒渐渐消退，我能感到它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但肉眼可见的颜色也越来越深沉。
　　如果小斩不再是金色的，不再是一把□□一样的大刀，它还是小斩吗？
　　“你……？！”在准噬魂刃彻底崩断前，准噬魂使喊了这样一句。
　　而这就是他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了。
　　他终生，都止步于一个“准噬魂”。
　　我的刀劈了下去，劈断了他的灵刃，然后还刹不住车，从他前额直斩下去，斩中了他本身的魂魄。
　　他那黑色的、充满负面能量的魂魄跟我的刀似乎互相吸引，我能感到我的刀像一只海鸥捉鱼那样，迫不及待地吞掉它。
　　然后吞噬李思纯的一幕就重新上演了一遍，灵体被暴风吸入，牵成千丝万缕的长丝，在风中像柳条一样张扬舞动——大概他的灵力比较充沛，所以这一过程比李思纯的久一点，像一部慢动作的电影，但是最后，结果是相同的，伴随着只有灵能者才听得见的、凄厉刺耳的尖叫，那些拼命挣扎外溢的丝丝缕缕黑气到底被捉回灵刃本体，吸入灵刃本身，成了一层釉彩。
　　我松了手，准噬魂使——那个跟我交手几次的黑衣男人——并不算难看的皮囊跌落尘埃，成了一具无可争议的尸体。
　　我隐约记得，他好像说过“章晓蔷，有一天我会吃了你哦……”
　　而现在，是我吃了他。
　　很美味。

　　我咧开嘴笑了起来，抬手举起我的灵刃，吃食了准噬魂使而形成的灵刃。
　　它现在的样子跟小斩似乎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它细长，漆黑，外头笼罩赤红色气场，弧线异常美妙，却散发一种诡异而残忍的光芒。
　　我想我该给它起个新名字。

　　我听见跳楼和狩月的惊叫，他们两个从刚才就很吵。
　　林狩月睁圆了眼睛看着我，口中喃喃道：“噬，噬魂？”
　　噬魂？
　　我的理智被拉回来一点，看着手里的刀。
　　嗯，这个名字我觉得挺合适的。
　　那么，我现在是噬魂使？那个可怜的黑衣男子一直追求而从未达到的完成形态？
　　可是，林狩月，你不是说我是倾天吗？

　　难道你又在骗我？

　　不过，这次看狩月的行动，似乎他也很惊愕，抓住司命垂下的衣角，质问与我同样的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章晓蔷，章晓蔷不应该是倾天使吗？”
　　是的，林狩月，你以为，倾天和噬魂打斗，两把刀会一起出来，对不对？再加上你的那一把，就能破掉你们身上的诅咒，对不对？
　　司命从刚才起，一直保持微笑的神情，此时她一手将衣角从狩月手中拉出来，掩住白皙的长腿，另一手掩口而笑。
　　“没错啊，她可以是倾天，”她说话的时候，仿佛很随意地从怀中掏出一张扑克牌，上头印的是彩色joker，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大鬼”。
　　然后她将那张牌一丢，扑克在空中飘飘悠悠，最后落在了地上。
　　显示的牌面，是“小鬼”。

　　换句话说，谁也没想到，这张扑克是双面的。
　　就像我在成为倾天的前一秒，黑化成了噬魂。

　　而她给林狩月的承诺，就相当于：“当大鬼和小鬼同时牌面朝上，你的愿望就可以实现。”
　　为了这个目标，林狩月穷尽了几年的计划，接近我，接近噬魂，昧着良心，接下章董给他的任务，间接地害死了这一车的人。
　　搁谁身上不得疯。
　　林狩月就疯了，他跪在地上，用额头猛烈磕着裸露的山岩，喉咙里发出咯咯咯意义不明的笑声。
　　我也疯了。
　　一天之中，我所有对人类的信任都崩塌了。
　　亲生父母，养父母，同学，朋友……什么都没了。
　　我掣出我最新的灵刃——噬魂，斩向了司命。
　　司命笑了笑，轻盈地躲避我的斩击。
　　我想到小时的场景，有些人厌狗嫌的大人喜欢逗弄小孩子，把你的书本或是什么拿得老高，让你跳起来去从他们手里抢，可他们就是大人，就是有碾压性的优势，就是能将书本从一只手换到另一手，让你七窍生烟般狂怒，只想捡起地上的石块砸得他们头破血流。
　　现在地上的石块是什么？
　　不就是那一地的僵尸吗？躯体里封着本来的灵，已经死掉前噬魂使吃食了十多具，还剩下三十多具。
　　我随手抓过一个，一剑刺穿，已经吃食了李思纯和噬魂使的我显得轻车熟路，那魂魄中的恐惧、憎恨顷刻涂满了我新的灵刃，让它变得更加容光焕发。
　　我想砍碎司命，此时我只想砍碎那个混蛋女人，谁都别挡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