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几许印流年》豆腐肉丸

7、6、

　　地下停车场，柯翊梵背靠副驾车门，胸前依偎着一抽一泣的甄薇。几分钟前不依不饶哭闹得紧，这会儿倒安静下来。喝过酒头昏脑涨，甄薇两只小手死揪住柯翊梵的大衣才将将站稳，委屈道，“柯翊梵，我不会像上次一声不响地跑掉，你别总让人盯着我好不好？”
　　柯翊梵轻笑，“好。”
　　甄薇感觉眼皮在打架，迷糊着，“困，想睡觉。”沙哑的声音，有撒娇，有依赖。
　　他胳膊收紧，将人锁住，下巴搭在她的肩窝磨蹭，低沉道，“我们回家。”

　　甄薇早上是被热醒的，犹如被暖炉围住。朦胧中睁开眼，柯翊梵近在咫尺的脸惊得她呼吸一窒。脑袋懵了，实在记不清昨晚怎么跟他走的。低头看看身上的睡衣，脸红到脖子根，慢慢滑出柯翊梵的包围圈，起身下床。
　　屋里的摆设，甄薇没见过，这不是柯翊梵以前住的那套公寓。光脚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走到门口，手刚触到门把，身后传来慵懒的声音，“回来，把鞋穿上。”
　　甄薇本能地手一缩，眼角余光瞥见脚边的行李箱，心里暗骂常晓春这个见老板忘密友的女人。转过身，两双拖鞋，一大一小整齐躺在靠柯翊梵这边的床脚。甄薇边穿鞋，边找话聊，掩饰尴尬。“这是哪儿？”
　　“我们家。”他答得顺口，甄薇讶然。

　　柯翊梵下床顺手牵着她往外走，甄薇不敢置信。卧室通向客厅的走廊，有一面照片墙，相框里是以前周末她缠着柯翊梵去郊外拍的照片。站在客厅，甄薇莫名激动，“这是……”
　　“眼熟吧？按照你画的设计图装修的。”
　　甄薇嗓子发紧，说不出半句话。那时候柯翊梵说等她研究生毕业就结婚，两个人一起看了几个新开发的楼盘。他以前住的房子太大，甄薇不喜欢。她想要一套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两个人一起付首付，一起还房贷，那才叫家。
　　装修图是甄薇瞒着柯翊梵画的，什么家具选什么材质，哪个地方加隔离段，她一一标注。可她明明记得，那几张图被撕得面目全非。
　　甄薇怔怔出神，眼睛酸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柯翊梵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叹气，“你倒是染上不少大西洋的湿气，动不动就哭。”将人拉进自己的怀抱，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还记得，回国前你对同事说的话吗？”甄薇沉默，却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
　　柯翊梵淡然的眉眼看不出太多情绪，声音异常温柔，“你说，‘我要结婚了’。”

　　两个人起得晚，甄薇去准备早饭，让柯翊梵先洗澡。冰箱里东西不多，甄薇看了包装上的生产日期，新的。食材不全，热了两杯牛奶，做两个简易三明治。在餐桌上摆放好，她到另一个卫生间洗漱。
　　洗漱台上有两套刷牙用品，甄薇看看周围，毛巾、浴巾整齐挂着，情侣款的。其实，身上穿的睡衣和拖鞋也是情侣款的，她走到浴缸旁，拿起洗发露和沐浴露。
　　“是你在国外用的牌子，怕你刚回来不适应。”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柯翊梵，目光深邃的看向甄薇。洗漱完出来，餐桌上摆着冒着热气的牛奶和可口的早餐，幸福的一塌糊涂。
　　生产日期都是最近的，甄薇说不出滋味，将东西放回去。转身撵人，“你去吃饭吧，一会儿要凉了。”
　　“我刚才忘了刷牙，一起吧。”不等她反驳，快一步拿起牙膏挤在牙刷上递给甄薇。后者满脸黑线地接过，鄙视道，“你好歹也是个成功的社会人士，怎么撒谎这个水平！”
　　家里明明有两个卫生间，偏要挤在一处。

　　八点，甄薇送柯翊梵到门口。他正弯腰换鞋，感觉背后有人拽他的衬衣，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头。甄薇把露在外面的衣角往里掖了掖，抬头撞见柯翊梵笑弯了嘴。
　　习惯成自然，见到不整齐就动手理一理，没想太多。刚才的动作过于亲昵，被人逮个正着，甄薇难为情。柯翊梵就这么看着她，她的眼却不知道该看哪里，心里小鹿乱撞，祈祷他赶紧去上班吧。
　　柯翊梵上前一步，修长的手捧住甄薇的脸颊，唇慢慢压下。甄薇感觉他的吻温柔深情，带来丝丝麻痒。柯翊梵用额头抵着甄薇的，“这样的早晨到底等了多久，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有你在，这里不再是冷冰冰的房子，而是家。”
　　甄薇的心狠狠抽痛着。

　　上午打扫完卫生，将自己和柯翊梵的衣服洗好挂到阳台，阳光暖暖的。鹿特丹晴天少，甄薇贪婪地在阳台晒了会太阳。十一点不到，把门窗锁好，出门。
　　步行街没有车位，姚良德看到不远处大型超市的牌子，说明前面有地下停车场。停好车，他和甄薇步行回来，附近有个鲁菜馆，口碑不错。
　　甄薇是专程给他送结婚礼物的，虽然有点迟，姚良德肯定喜欢。当时他和贺之习在荷兰结婚，到代尔夫特看她，两个人逛街时看中一套皇家蓝瓷，却独独少一个。毕业前，甄薇专门求老板，帮忙想办法赶出来的。
　　正吃着饭，甄薇的手机响起来，一串号码没有备注，她却识别出是谁打来。“我和师兄在外面吃饭……给他送礼物……你没说中午会回来……我在KF广场附近的步行街。”
　　“查岗这么严，柯翊梵要过来？”见她点头，姚良德皱起眉，停下夹菜的动作，倒胃口。“你俩现在什么关系？同居？”
　　甄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今早为他洗衣做饭，真的像两口子过日子。可谁都没说以后的事，暧昧胶着着。
　　姚良德泄气，“咱俩也算同病相怜！贺之习之前跟家里闹得凶，贺老爷子说要跟他断绝关系，他都毫不妥协。现在贺家对我们睁只眼闭只眼，我也算修成正果了。他们这样的门第不好相处，你自己想清楚。”
　　“我明天回T市，这事以后再说吧。”想到柯家那些人，甄薇胸闷。

　　吃完饭，两人去KF广场逛街。甄薇想买个新手机，办个国内的手机号，让师兄给她推荐现在国内流行的牌子。姚良德说，这两年倡导国货，有两个牌子挺受欢迎，给她挑了一款。从移动营业厅出来，柯翊梵的电话也到了。
　　看到路边的车，甄薇小跑两步走过去。这个路段不让停车，柯翊梵对姚良德点点头，算打招呼，载着甄薇驶入车流。姚良德伫立良久，直到手机响起才回神，这次换贺之习查岗。

　　甄薇熟悉新手机的功能，把旧手机的通讯录发到新手机上，并逐一短信通知亲朋好友新的联络方式。柯翊梵见她捯饬半天，他的手机躺在扶手箱，安静到几乎不存在。“你通讯录里没有我的手机号？”
　　这话耳熟，同样的台词四年前柯翊梵也问过。甄薇继续低头摆弄，“有，可能信号不好。”不过五秒钟，“叮”一声提示音。甄薇主动拿出他的手机，伸到柯翊梵面前。“你看，收到了。”
　　对方淡淡瞥了眼，拂开她的手。酸涩道，“不远万里带回来一箱子礼物，你倒不嫌累。叔叔阿姨的，常晓春的，贺芊芊的，姚良德的，夏志辉的……我的礼物呢？”
　　甄薇怔住，这话也听过。大四暑假，她刚认识柯翊梵不久，临时被导师夏志辉抓去参加他的生日宴，当时柯翊梵站在大厅声音洪亮地问她要礼物，弄得她下不来台。
　　见她半天没出声，柯翊梵转过头看了眼。甄薇无辜地用食指对着自己，“我还不够吗？”
　　柯翊梵轻笑出声，“比他们的都贵重。”

　　车停在一家日式料理店门口，神木寿司几个字在甄薇眼中闪闪发光。这家店很出名，寿司口感一流，回味无穷。小店老板很个性，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店内只有十二个座位，位子要提前一个月预约，每人最低消费三百元。即便如此，店内天天座无虚席。
　　刚才柯翊梵打电话让她别吃太饱，原来真的是大餐。“可…现在不是营业点。”
　　每个月二十八号，柯翊梵都会光临，一个人两个位子，走之前预定下个月的。像他这样的客人不多，店老板出于好奇问他这一天发生过什么故事。不难猜，甄薇是七月二十八号失踪的。老板是个性情中人，答应柯翊梵，如果有天爱人回来，免预约为他们二人开小灶。
　　柯翊梵刮了她鼻尖一下，“馋猫。”低垂下手牵起她，拉开门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