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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玉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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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玉梅
一早从福晋处请安回来,福晋那里得了一只好琵琶,妙诗精通琵琶,便留下与福晋品评。羽瑛只觉得妙诗这几日常与福晋往来,也未多想。刚回到房中,就听得平日伺候王爷的钱公公等在偏殿,忙叫洛华迎了进来,笑着道:“让钱公公好等,到是羽瑛不是了。”
“格格这是折煞奴才了,奴才奉王爷的命来给格格样东西。”说罢将手中的匣子打开,是一枚做工精致的碧玉梅花簪,玉的成色极佳,簪子通身由一整玉雕琢,刻成栩栩如生的梅花样子,像极了那日园中的绿梅点点,又更多了一分高洁之态。心里一动,问道:“王爷可还说什么了?”
钱公公回道:“王爷说格格发间一片梅花极美,此物虽是死物,却无小主口中之媚态,定会更衬小主。王爷为了这个玉簪可是特特让奴才将库房里好些年前的玉都翻了出来,这块玉可是王爷珍藏已久的,连福晋也都没给呢,奴才给格格道喜了。”
羽瑛满心欢喜,洛华见机摸出一把金瓜子塞在钱公公手里,钱公公起身告辞,羽瑛只道“辛苦公公走这一趟。”
待众人散去,羽瑛方才对镜梳妆,重新整了发髻,将玉簪别在髻上,一头乌黑的长发并无其他装饰,单突出了盈盈绿意。洛芳欢喜的左右瞧着,只称赞好看,洛华却只是淡淡。羽瑛见状摒退左右,浅声问道:“洛华,你是在担心吗?”
洛华凝神,语重心长的说:“奴婢痴长小姐几岁,虽自小和小姐长大,到底听的见的比小姐多些,奴婢此番话,只为给小姐提个醒。小姐入府只有月余,侍寝也不过尔尔。王府里众人都是百双眼睛盯着各处,此种赏赐,于小主实实是忧喜参半。喜得是王爷也许看重了小姐一分,但这一分,对王府的女人来说,就是小姐日后要忧心之事了。”
羽瑛听罢亦是默然不再言语,只凝眸看着镜中的自己。眸似墨玉,唇如丹寇,瓠犀贝齿,雾鬓风鬟,羽瑛的手不禁抚上面颊,然而及笄之年的娇俏此刻却掩在了淡淡的愁容之中。她眼前突然浮现了那日绿梅下的苍色身影,像极了淡淡云雾笼罩下的苍月。那件披风罩在身上的暖意犹然未散,羽瑛清楚,那一刻,她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与温暖的感觉。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曾经暮雨时分,在窗下读到诗经里这样的句子,猜度着什么样的君子方能让女子如此魂牵梦绕。君子君子,可不是在心中企盼良久的君子么。这样的思绪,今时今日自己才算明白了吧。
可是他注定不是她一人的君子,她甚至不敢将这样的情谊宣之于口。
思绪飘渺不知所在,殿内的寂静忽的被一阵银铃似的笑声打破,吕妙诗掀帘而入,口中直念着好琴好琴。羽瑛转了神色,给她递去一个手炉,笑盈盈的问道:“什么样的琵琶让姐姐这样喜欢。”
妙诗是呆惯了的,此时也不拘束,自己拿了小几上的点心一壁吃一壁说:“福晋原也是喜琵琶的,王爷那日不知从哪儿得了把好琴便给了福晋,今日我试了试,音色真真是好。”
羽瑛素来爱箜篌,对琵琶也略知一二,二人谈论了几番乐理,却见一个洛芳领了个眼生的小丫鬟进来,羽瑛正奇怪,洛芳言:“此女说是妙格格的丫鬟,有要事要回格格。”
吕妙诗羞赧一笑,“妹妹别见怪,我并未从家里带来婢女入府,身边掌事的安姑姑今日也有事不在,这是新来的柳絮,昨日才刚刚入府,冒犯妹妹了。”
“姐姐这是哪里的话,我这儿有洛芳洛华侍候,外间有几个我瞧着还机灵的丫头,姐姐若不嫌弃就回了福晋拨去侍奉姐姐吧,也算是妹妹的心意。”
“妹妹客气了,左不过是少两个人伺候罢了,谁也是一样的。”说罢,又问,“你不在殿外候着,怎的进来了,什么要紧事。”
“回小主,方才夏兰姐姐来说福晋赏给董福晋的鲫鱼汤好了,怕是这回不送过去再放就不好了,可安姑姑不在,众人也都有着事儿,让奴婢禀小主一声。”
羽瑛听了这话便嗔道,“这可是浑话了,汤好了送去便是,好端端的来回格格做什么。”
妙诗忙解释道,“我是看着柳絮才来,什么规矩也不懂,路也不熟,让她去再惹了什么麻烦,我那里众人实实是都有的忙,反正我也是无事,自己走一趟就罢了。”说罢便要起身。
羽瑛按住她的手臂,不解的问:“福晋赏的汤为何要你送?”
吕妙诗微微一怔,转瞬便笑着道“福晋仁厚,府里有了子嗣她自是关心的,可董福晋的为人你也清楚,福晋是怕若是说是她所赐,栖鸾阁那位必是不食的。你只当不晓得,我去去就来。”
羽瑛忙打发了柳絮出去,只留了洛芳一人,方才道:“你我二人虽身为格格,说到底也还是小主,董福晋的性子因着有孕更加猖狂了,这样下人做的事你去做了不是平白失了身份,留了他人口舌,没得叫人作践。”
妙诗低着头苦笑着道:“我比你早入府一年,这样的事儿我何尝不晓得,只是我并无宠爱,亦无家世,能在王府中平安度日已是万幸了,更不在乎这些了。否则呢,我还能从妹妹这儿借个丫鬟去么,正经小主连个奴才也不够用的,这才叫人耻笑呢。”
羽瑛拍了拍吕妙诗的手,安慰的说道:“姐姐这是与我生分了,这汤只要不是沈福晋送的,谁送不是一样呢,只是我要借用姐姐的贤良了。”又道,“洛芳,你跟柳絮拿了汤去趟董福晋那儿,只说是我的一点心意就好。”
羽瑛仿佛在吕妙诗眼中看到了一丝莫名的松懈,就听她说道,“这样麻烦妹妹,让我怎么好意思。”
羽瑛也未多想,淡淡的笑道:“你我姐妹何须如此。”
说罢洛芳便携了鱼汤去了董贞淇的栖鸾阁,吕妙诗坐了会也回了自己住处。
傍晚时分,董贞淇的丫鬟兰蕙到时,羽瑛正在窗下练字。兰蕙端端正正行了一礼说:“奴婢奉我家小主之命过来,特来答谢格格。”
羽瑛浅浅一笑,“福晋客气了,原是我们应该做的,何须答谢之说。还要劳烦姑娘走这一趟。”
兰蕙含着三分笑意,说道:“其实奴婢此来是想替我们小主问问,格格这鱼从何而来。”
见羽瑛迷惑,兰蕙赶紧笑着解释道:“格格您别多心,福晋素来爱食鱼汤,我们小主此刻用罢了那些鱼汤,方才想起来曾经听姨母提到过,有的地方的鱼在饲养时喂养的鱼食会对孕妇不利,久而久之入了鱼肉,孕妇是万万吃不得的……”
羽瑛暗想,福晋已是嫡妻,月余相处只觉得万般仁厚,妙诗自然也是信得过的,应该无事,便回答道:“姑娘请叫福晋放心,我不过是今日忽然想到孕中女子多食些鱼肉总是好的,便遣人送了些,聊表心意而已。鱼肉应是厨房来的,姑娘若不放心,洛华,你再去厨房细细问问。”洛华听罢便要出去,却被兰蕙拦了下来,并道:“格格哪里话,我们也是怀着万一的心罢了,格格如此说我们便放心了。”说罢又拿出随身带的锦盒,“这是我们小主赠予格格的,格格权当润色妆奁吧。”打开来看,是一串珍珠项链,颗颗珍珠圆润光滑,均是上等南珠,价值不菲。羽瑛心中不免相较,董贞淇为何这般厚礼来答谢无宠的格格,但片刻间也无头绪,只得接了,几番言谢之词不谈。
洛华恭敬的送走了兰蕙,回来看见羽瑛呆坐在桌边,便端了茶上前:“小姐在想什么。”
羽瑛接了茶盏撇着茶叶,缓缓说:“董贞淇这趟来的莫名奇妙,像是在试探什么。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可是又说不出来。若说是我送去的汤有问题,这回王府早就乱了,何须她遣人来试探我。若说没有问题,以她的性子怎会顾及我,特特来送了这么名贵的东西。”
洛华道:“既然现在并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就说明小姐送去的汤无碍,就算有事,说到底也是福晋和吕格格送去的,小姐无需太过担忧,现如今小姐需要细细思量的,是日后以何姿态在府中生存。奴婢问句不该问的,小姐是否对王爷有情?”
羽瑛沉思片刻,“你的话我明白,肯这般说与我听的人恐怕只有你了。我自会细细思量。一入宫门深似海,以后我只有你与洛芳相伴了。”
羽瑛忽然想到,自午后洛芳送去鲫鱼汤,便再未见到,忙问洛华,“今日你可见了洛芳回来?”
洛华低头想了一会,声音带着一丝慌张,只忙忙说道:“我带人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