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桥难乞奔碧海》骊山语

3、第三章 秦时

　　第三章秦时
　　京城的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几日，这日一早羽瑛便听到院中嬉闹的声音，自是趿着绣鞋走到窗边，开了窗子便看见院中一片银装，天已放晴，湛蓝色的天空如刚浧出的绸布。下人们早已在院中的梨树上扎了红纸剪得梅花，远看仿佛红梅点点，衬着周遭的雪愈发的洁净。院中丫鬟小厮们正趁着雪厚玩儿的开心，门口早就站了一个圆滚滚的雪人，小成子一个雪球扔到了正给雪人安鼻子的洛芳身上，洛芳只道：“好你个小成子，看我今天不让你变成个雪猴儿。”说罢洛芳带着洛华一个接一个的雪球扔向小成子，只打的他连连叫苦：“哎呦我的小姑奶奶，平日介也没看你们这么勇猛，都赶上挂帅的穆将军了。”羽瑛“噗嗤”一下笑了出声，玩心大起，朗声道：“小成子你可看牢了你这两位穆姐姐，小心他们活捉了你当了杨宗保。”洛华洛芳二人听罢顿时羞红了脸，忙笑着弹了身上的雪，跑进屋来，侍候羽瑛一番梳洗。因着平日也无事，羽瑛也裹了厚厚的粉青色蜀锦毛坎儿便跑出去踩着雪玩闹，只见院中众人纷纷行礼请安，便嬉笑着去了吕妙诗的寝室。妙诗也是刚刚梳洗罢，正坐在妆台前上妆，见她来了只笑着道：“妹妹今日好早，想来也是这起子下人们吵醒的吧。”
　　羽瑛挑着腰中的浅碧色丝绦，嘟着嘴道：“原是看着他们玩儿的欢乐，想起来在家每逢大雪初霁，与母亲哥哥也是这般，谁知我一出去他们都拘着礼，真真没了玩的兴致。”
　　吕妙诗笑意盈盈的从镜中望着她：“王府里的规矩大，他们若真是跟你一起，你倒是玩的尽兴，他们就少不了皮肉之苦啦。”
　　突然好似想起什么了来，兴冲冲地道：“我从小跟家中姨母学了些逗人玩的小手艺，不如博妹妹一笑。”
　　羽瑛正无聊，一听便起了兴致，忙好姐姐的叫着。妙诗拉了她来到院中一角，那里的积雪尚无人涉足，只晶莹的铺了一地。妙诗从雪中扒拉了一小捧，团成一个椭圆的团子，压得结结实实，又取了几块雪三两下的捏在了团子上，不出一会，手里便多了一个惟妙惟肖的雪兔子，又剪了极小的两块黑布黏着眼睛的地方，在兔唇的地方点了胭脂。羽瑛看的高兴，只叫着要学，妙诗却说这样还没完，转身去了屋里取了茶杯，到了一杯白水，慢慢浇在兔子身上，不一会水便冻住了，在原本雪白的兔子身上盖了一层剔透的膜，愈发显得可爱。
　　羽瑛便也学着她的样子做了个小老鼠，却是捏了个大肚子，把自己也逗笑了。两人折腾了一早上，纤纤玉手冰的发红，两人便撂下进了屋子，一人捧了一个描金手炉，又是几番谈笑，羽瑛方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月余下来，羽瑛与吕妙诗已是十分熟稔，妙诗的父亲是从五品闽州知州，闽州和江州毗邻之隔，二人愈发亲切。羽瑛自是知道自己刚入府，无宠亦无家世，也没什么可以从她自己身上图谋的，又觉得吕妙诗待自己也是真心，便再无一丝戒备。
　　这日照常去妙诗处寻她，却听丫鬟说她去了嫡福晋处。羽瑛便唤了洛芳往后园里去，后园四时之景分外别致，虽已是隆冬，梅园中红梅似火，白梅如云，更有点点少见的绿梅，似碧玉撒在树梢，羽瑛先前只听过梅有绿色，却未曾见过，今日一瞧，果然比寻常红梅白梅更加别致，随意摘了一朵别在发梢，洛芳嬉笑着道：“小姐这样还像着未出阁的样子呢，小姐寻常的碧玉首饰再别致也终究是死物，没这鲜花衬的好看。”羽瑛忽的想到，幼时在家里，也常这样和洛芳洛华满头的别着各式鲜花玩，因家里没有别的女儿，她又是和洛芳洛华一起长大的，虽是婢女，却也是格外亲厚，她待二人更是妹妹一般。正说着，却瞥见身后一袭苍色，忙回过身行礼：“妾身见过王爷。”正是穆钦远，他着一身月白色暗云纹家常袍，披了苍色披风，“这么冷的天，你倒是有闲情来这儿赏梅。”羽瑛低头浅笑，只道：“王爷亦是如此，可见梅之媚并非只扰了妾身一人。”
　　穆钦远朗声一笑“这话说的有趣，素来世人之颂梅之傲骨，怎么到你这儿却成了媚态”
　　“世人赞梅傲骨是因其寒冬之时傲然挺立，妾身却觉得以梅本身的形态，若是生在盛夏百花从中，必然不会被世人关注，这样寻常的样子也许只会陪衬别的花。世人如此赞颂，只是因为这寒冬腊月只有这一枝独秀罢了。所以妾身觉得梅并非是傲骨，而是寻一个更利于自己生存的方式罢了，女子品性若如此想法设法引人注意，可不就是媚态吗。”
　　羽瑛徐徐说罢，却不见回话，便抬起头偷瞄王爷，只见王爷盯着她，连忙低下头轻声说“妾身愚见，说着逗王爷一乐。”便听到：“你这番见解着实独特，只是如此品性，你为何还要别一支在鬓？”
　　羽瑛手抚了抚发梢：“它如此别致的心机，为了独显自己能耐得了这样的严寒，妾身当然要给它个面子咯。”
　　穆钦远抚掌朗笑，一边脱下自己的披风披在羽瑛身上，一边说：“外面冷，下次再出来多穿些。”
　　披风的风毛出的极柔顺，随着风动扫在脸上有痒痒的触感。羽瑛觉得心头一暖，仰脸看着王爷：“谢王爷关怀。”
　　“外面呆了这么久当心着了风，早些回去吧。”穆钦远又对洛芳说：“好生送你们格格回去。”
　　羽瑛告辞离开，只觉得身上格外暖和，阳光似乎也撒的更广阔。洛芳笑着道：“王爷这般关怀小姐，只怕小姐好日子在后头呢，奴婢就等着跟着小姐荣华富贵享用不完。”羽瑛面上绯红：“你个小妮子，愈发浑说了，改日必把你许给个伶牙俐齿的，看你这般嘴碎。”
　　洛芳也羞红了脸，忙道：“小姐瞎说什么呢，我要一直跟着小姐才好。”
　　羽瑛仔细看了看洛芳，她和自己一般大小，如果生在寻常人家，现在也应出阁了。便道：“这才是真的浑话了，好好的姑娘怎好一直跟着我，我现在无权无势，不能给你们两个筹谋什么好出身，但我一定尽我所能让你们二人嫁个好人家。也不枉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你们若是有心上人，也要早早告诉我才好。”
　　洛芳头更是低下，复有抬起，欲言又止一般，羽瑛见状，便笑着问道：“再不是让我猜到了，你可是有心上人了。”
　　洛芳微微点了点头，唇角便带着掩不住的喜色。羽瑛再番询问，她才娓娓道来：“是王府里的一个侍卫，叫秦时。他本是咱们同乡，小姐还记得那年我父亲去世，我才被老爷买进了家里，在那之前，他家和我家一直走的很近，我们二人也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只是那年我们两家都遭了难，我跟了小姐便再与他没了联系。那日刚入府，我在园子里迷了路，刚巧碰见他了，他竟认出了我。他家本世代从医，他从小顽皮，也练就了一身好本领。那年他家道中落，只剩他一人，他便进京寻亲戚，哪知亲戚也早就不在了，无奈之下便进了王府。也是机缘巧合，让我们又遇到了。这些时日往来相处，他对我也是极好的。”
　　羽瑛听了心中更是欢喜，作势要打洛芳，道：“你个小丫头，我不问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一会回去，你去唤他来，让我瞧瞧什么样的人物。你二人若有情也不急在这一时，待我们在府中日子长久一些，我就回了王爷去，定成人之美。”
　　到了日暮时分，洛芳唤了秦时来见过羽瑛。只见此人虽着一身侍卫服饰，但却有几分儒雅气质，似未雕琢的美玉，温润的气质掩在经年习武的棱角中。眉眼之间透出的英气更衬得整个人朝气蓬勃。秦时依制行礼，举手投足无半点差错，羽瑛心下欣喜，这样朗逸的男子，日后必成气候，洛芳若真的能跟着这样的人是再好不过的归宿。羽瑛忙叫洛芳扶起，只道：“你二人之事我已知晓，洛芳似我妹妹一般，她的夫婿必要是我挑的上眼的。我只问你的心意，是否一心一意要对洛芳好。”秦时望向洛芳，眸中的柔情要融化冬日的寒冰，一字一顿说道：“我必不会让她吃苦。”
　　羽瑛见二人神色，也愈加放心，只道：“既如此说，我便把她托付给你，只是我们刚入府，万事都要谨慎，你二人的情谊我必回成全，你要不让她吃苦，便要自己努力，若是普通侍卫惶惶终身，亦是辜负了她的一番情谊。”
　　秦时恭敬的道：“格格的话小人明白，小人等得住，格格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