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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暗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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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暗结
入了四月,天气一日一日地热了起来,王爷每五日便有一封家书回府,福晋便会唤了所有人去一一传看了,除此之外府中众女好似都懒怠动弹,显得府中的辰光愈发冗长。
是日晨起,羽瑛百无聊赖,忽然看到窗外昨日还含苞的贴梗海棠一夜之间便全都盛放,海棠花贴着枝桠生长,缀满了枝子。欣喜之余,羽瑛忙铺纸研磨,画了枝桠,描了几笔绿叶,又调了朱砂点上鲜红的海棠,寥寥几笔,便现出来海棠柔美的容态。羽瑛搁下笔,看着窗外的海棠树,饮着茶忽然想到,此刻他若是一袭白衣似雪立在这满树红妆之下,微风拂动,花瓣撒在他的肩膀,该是怎样地撩人心弦。想着不由又提起笔来,在画中的树下细细描了男子的背影,脚边一片落红,她又在旁边添了一位抚琴的女子。羽瑛不由得面上绯红,怪自己怎这样臆想,便连忙将画收到了书架最里面。
洛华正巧进来,瞧见羽瑛脸色红润,笑着道:“小姐怎的画着画,还画红了脸呢?”
羽瑛轻啐了一下,道:“这屋里的大丫鬟你当腻味了不成,明明是这天热起来了,还不寻了薄些的衣服出来。”
洛华掩着唇笑道:“是是是,我的大小姐,奴婢眼花,刚才画里那海棠树下的两个人影绝对是奴婢看差了,小姐就只画了满树海棠。”
羽瑛更是羞红了脸,跺着脚转了身道:“愈发油嘴滑舌了,当心百年以后入那扒舌地狱。”
洛华更是笑得起劲,“奴婢可不怕,好歹也有小姐护着奴婢。”
羽瑛轻打了一下,道:“就你会说。”
洛华方一面拾掇了书桌一面道:“方才福晋让众位小主午膳去她那里用呢,许是王爷的家书又回来了,小姐一会更衣便过去吧。”
羽瑛到玉芙阁时,沈婧颐正端坐在正位上,一旁是领着璟瑶公主的苏沁。羽瑛道了万福,目光便紧紧锁在璟瑶公主身上。羽瑛本就是喜爱小孩子的,忽然听到沈婧颐道:“林格格似乎很喜爱璟瑶?”
羽瑛含笑道:“璟瑶公主生的可爱,苏福晋又养的好,想必是人见人爱呢。能否让妾身沾沾小公主的福气抱抱她?”
沈婧颐大方地道:“自然是可以的,你也算她的姨娘呢。”
羽瑛正走向苏沁,苏沁便挑着眉道:“府中就这一个孩子,娇惯地紧,臣妾自是愿意的,只是璟瑶脾气大,不知愿不愿意让别人抱呢。”
羽瑛面上一悻,正要伸手抱璟瑶,璟瑶却转了头扑向苏沁,奶声奶气地道:“不要抱抱,要额娘。”
羽瑛双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尴尬地举在半空中,只能赧然一笑。沈婧颐走下座位,抱过璟瑶,细声细语地哄道:“璟瑶乖,你看这个小姨娘漂亮吗?”
璟瑶瞪着清澈的眼睛,才认认真真看了羽瑛,小声道:“小姨娘漂亮,和额娘一样漂亮。”
沈婧颐取了羽瑛发上的蝶钗逗着璟瑶道:“姨娘漂亮,抱一抱小璟瑶,璟瑶长大也能像姨娘一样漂亮,璟瑶愿不愿意让小姨娘抱一抱呀。”
璟瑶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歪着头说:“姨娘抱抱。”
羽瑛不由得开心地伸开了双手,抱过粉团子一样的璟瑶,伸手抚摸着璟瑶面颊上光滑的皮肤说:“璟瑶真乖。”
抱了一会方恋恋不舍地放下。沈婧颐向苏沁道:“你到底是她母亲,虽说璟瑶一岁多还小,但总是王府的孩子,你总该教着她大方些,显出王府的气派来。”
苏沁端过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方缓缓道:“福晋您未生养过,怎懂得这教养孩子的难处,管的太严怕她没了思想,太松怕她没了规矩。臣妾也是有苦难言啊。”
沈婧颐入府最早却长久无孕,王爷一向敬重福晋,虽不说什么,可一年一年的带了新的女人进来,足以见到他对孩子的重视,这总是沈婧颐心中的痛楚,虽然锦衣玉食,却没个孩子在身旁说说笑笑。她看到璟瑶总是喜欢的,但奈何再喜欢也不是自己的孩子。今日这样赤裸裸地被人将掩饰已久的伤疤揭开,沈婧颐忽然不知说什么,只轻声道了一句:“本宫不及你有福气罢了。”
羽瑛瞟向沈婧颐,只见她神色极快的转回正常,但仍然难以掩饰那份不甘和哀伤,遂道:“福晋的福气可是这府中最盛的了,不管这府里有多少孩子,您都是她们的嫡母,都要细心聆听您的教导,嫡庶尊卑的规矩总是错不了的。”
苏沁听了这话,勉强地扯出一丝笑容道:“这个自然。”
沈婧颐端坐在雕花木椅上,“自家姐妹不说这样虚套的话,苏妹妹你且去看看其他人来了没有罢,本宫更衣即刻便去。”
苏沁正不想再呆下去,行了一礼带着璟瑶便退了出去。刚出殿门,一旁贴身侍候的婢女雅容小心地道:“小主您别生气,她们都是嫉妒您有小公主呢。”
苏沁勾出一抹冷笑道:“嫡庶尊卑?嫡妻又怎样,终究是个不会生养的。”
雅容忿忿道:“福晋也就罢了,凭她林羽瑛是个什么东西,卑微的格格也配这样和小主说话……”
苏沁露出鄙夷的神色道:“还真小瞧了她,竟也想攀这棵大树,麻雀想飞上枝头,只怕是妄想!”
雅容悄声道:“只是看她入府以来的日子,不是没有得宠的可能啊,小主……”
苏沁狠狠瞪了雅容一眼,“她就算得宠怎样,小家子气能成什么气候。”
雅容垂首道:“奴婢失言,她再得宠也争不过小主啊。”
苏沁一脸厌恶,“日后有她好过的。”
沈婧颐坐在梳妆台前重新盘了发髻,羽瑛接过海棠手中的金累丝坠东珠凤首步摇,细致地插在沈婧颐发间,沈婧颐对镜审视,道:“你倒肯做这些活计。”
羽瑛福了一礼,“服侍福晋是妾身之幸。”
沈婧颐转过身来仔细打量了几眼,方道:“你方才言语之间只怕是伤了苏福晋的情面。”
羽瑛谦卑地道:“情面二字,只有给他人留了方才能自己得到。”
沈婧颐欣慰地道:“你懂得便好。”
待二人入席时众人皆已到了,沈婧颐居主位朗声道:“劳烦各位妹妹来本宫这儿用膳了,只是今日得了王爷家书,再有半月王爷便回府了。”
羽瑛听了心中不由一暖,他要回来了,不知他在外月余是否安好,身旁是否有得力的人照顾……
正想着,周围的人已经开始动了筷子,羽瑛暗暗笑自己,什么事儿就想的这样忘神。
一旁坐着的吕妙诗忽然捂着帕子干呕了起来,众人的视线都被引了过来,吕妙诗的侍女安佩忙帮着妙诗顺着后背。一会终于停了下来,妙诗面色羞愧地起身行礼道:“妾身无状,还请福晋降罪。”
沈婧颐关心地道:“怎的突然恶心起来?”
吕妙诗小声道:“没什么事,许是早膳用的多了些。”
沈婧颐忙问安佩,“你家小主不肯说,你说吧,不许瞒着什么。”
安佩忙行礼道:“回福晋,我家小主近日总是怠怠的,膳也用的不香,这样呕吐也有几日了……”
沈婧颐轻喝道:“糊涂,怎不寻了太医瞧瞧。”
吕妙诗忙道:“福晋息怒,只是妾身觉得许是今日天气回暖,不思饮食罢了,无甚大碍,便没叫劳烦太医。”
沈婧颐忙嘱咐了荣宝去传了太医,又道:“妹妹年轻,怎知这轻重,都是服侍王爷的人,身体上万分不能有差错,若是耽误了可难再彻底医好。”
吕妙诗柔声道:“是,是妾身大意了。”
苏沁在一旁突然道:“不思饮食,身体倦怠,妹妹可是有孕了?”
吕妙诗一怔,却是羞红了脸,“妾身……妾身不知。”
众人闻言皆面面相觑,更有交头接耳说起来的。
苏沁不顾其他忙追问道:“妹妹月信可按时来了?”
吕妙诗脸颊绯红,一时不知怎样回答。苏沁道:“这里都是自家姐妹,妹妹无须害羞,若是真的那可是王府的喜事。”
妙诗方才轻轻地道:“已迟了十几二十日了。只是妾身一向月信都不准,做不得数的。”
苏沁又问道:“那妹妹今日可是喜食酸的,荤腥的会引得胸闷恶心?”
吕妙诗又浅浅地点了点头。
苏沁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道:“那可十有八九了。”
众人忙起身恭喜妙诗,妙诗忙推却道:“也许只是妾身自己身子不适呢,姐姐们切莫如此。”
沈婧颐端着一向端庄大气的神色,道:“苏妹妹这样说怕是就是了,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待太医来诊了再说,也图个安心。若是真的,妹妹可是为王府立了功劳了。”
妙诗此刻带着掺杂着质疑欣喜和娇羞神色,局促地坐在座位上。还没有怎么用的午膳也被搁置了。羽瑛忽然觉得心里揪了一下,是真的么?别的女人有了他的孩子,他该是怎样的高兴。羽瑛也想为他生养一个白胖的小婴儿。她想,带着自己对他的爱去孕育和抚养一个生命,该是怎样幸福的一件事。然而此刻自己只能见证别人体会这样的幸福,自己仅仅是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在必要的时候送上几句祝福,仿佛切身的为别人高兴。羽瑛只能强颜欢笑,有一搭没一搭的知会着身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