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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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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章
程潜看温元驹侧着身子躺在床上,这人没赌气逃跑或者想不开做出什么大的事情来,他心里先松了一口气,从身后慢慢将屋门关上,想着过去给他掖掖被角,待走近了才发现,温元驹的眼睛还睁着呢,根本没睡着,刚刚他蹑手蹑脚的样子白做了。
对去而复返的程潜,温元驹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连程潜再坐到床边上也没有反对。
“在想什么?”程潜低声问他。
温元驹侧着身体朝外躺着,此时半眯着眼睛不知盯着哪里,听见程潜的问话没有即可回答,像是脑子在跑到屋子外面溜达了一圈才想起来屋里多了个人。
“老先生是,太医?”温元驹没有回话,反而问了程潜另外一个问题。
程潜答道,“是的。郭家历代医药圣手,早二十年他父亲曾是太医院的院使,后告老,郭正成接任,不过没做几年,也告老了。”
父子两代人掌管太医院,本是家族荣耀,可怎么听程潜说的前后两个“告老”却有些不同。
温元驹没深究,像是程潜刚刚说的话,他只听见了前两个字的肯定答复、后面的话一概没有往耳朵里进一样,闭上眼睛不再多说。
程潜等了一会,见他这次是真的睡着了,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一出门程潜就吩咐二喜,“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出发。”
二喜回道:“庄子这边已经收拾好了,还有些零碎的在湖州城老宅那边,葛司长已经派人去取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就能回来。”
程潜点点头,对葛庭的办事效率还是有信心的。他在心里琢磨着,温元驹眼下看着没什么异常,可他少年老成心思沉,谁也猜不出此时他心里在想什么。
总归是想把人绑回京城再说。离得近了,又天天圈在身边,没有捂不热的一天。
一直到天擦黑的时候,温元驹的这顿午觉才算是睡足了。许是见到程潜后思考问题烧脑过度,晚饭还多吃了一碗饭。程潜原本还以为温元驹有很多事情要问,借口外面天色已晚,不便出去散步消食,结果温元驹只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又跑回床上躺着预备睡觉,竟是一句话都没有问。
程潜站在床头,眼瞅着温元驹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真是很快又睡过去了,仿佛下午的觉没睡够,中间起来吃点东西,攒足力气,好在接着睡,好似睡觉还是个体力活一样。
吩咐二喜将郭正成叫来,又细细诊了一次脉。
郭正成眯着眼睛,有约莫一刻钟的功夫都没有言语,良久才摇摇头,轻声说了一句,“只怕,真是双子。”
程潜叹了口气。他知道郭正成未尽之语,男子生子本就艰难,若是双生子,温元驹要受的罪可不止翻一番这么简单,真真是要在鬼门关走七八个来回了。
“倘若到时温小将军生产不顺利,陛下是要保……”郭正成将温元驹的手臂放回被毯里,斟酌着问程潜。
“自是要他的。”程潜紧跟着掖了一下被角,“那日他要离京,朕想着,有这事圈着他,早晚他要回到朕身边来,没想到会如此凶险。”
程潜大婚那天,也就是他刚从五年后重来一回的那天,也是他眼瞅着太后陈彦君生产的那晚,只因程潜的几句话,就将一位产妇送到鬼门关走了一个来回。程潜头一回知道女子生产也是会搭上性命的,若说那时他并没有真要了陈彦君命的想法,只不过是想在陈彦君生下弟弟助长歪心思之前,趁着她体弱证实自己的几个想法而已。一来,背上弑母的罪名,对于一个刚刚登上皇位的年轻皇帝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二来,他没有摸清前朝的动向,贸然动手只会把自己暴露出来。便是要整治魏哲林,也是将他提拔到尚书的位置,养足了他的贪欲,让他自己露出马脚,借着叛军的由头圈了起来。
只是事到如今,温元驹退不得,程潜只能拜托郭正成多多照料着,一切紧着温元驹的喜好来,万一……
“若是真到那一日,孩子不要便不要了。”程潜伸手将温元驹散在枕侧的头发捋顺,似是下定决定般坚定,又似小孩子说笑般不经意,“这辈子我护着他就是了。”
无嗣便无嗣。曾经,你为我守护江山,这一世,我保你平安。
一大清早温元驹就醒了,许是昨日睡多了,这天一醒来精神不错,没赖在床上醒神。他听着外面有些喧闹,便从床上坐了起来,抬头看看了窗外,只见外面有不少人进进出出的,不知道在忙活什么,只是他这屋很安静,没有人进来。
温元驹习惯了自理,也没叫人进来服侍,自己缓了缓神就下床了,低头找鞋顺路看见自己的大肚子,刚在心里埋怨自己昨天又多吃了,在回想是多吃了一碗饭还是两碗饭的时候,这才想起来,昨天他听到了一些很是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以及见到了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一个人。
这人正推门进来,见温元驹站在床边,立马走过去,“怎么早就醒了?怎么不多穿件衣服。”说话间已经把罩衫拿过来给温元驹套上了。
温元驹想说,不是他不想穿衣服,只是程潜进来的时间太凑巧了,他刚从被窝里爬起来,还没来得及穿,自然是只穿着睡觉时的中衣的。
只不过,面对着的是昨天所有突发事件的主角,温元驹一句话都没有说,任由程潜摆布,穿衣洗漱,然后坐在餐桌旁一边吃早饭,一边看着二喜收拾屋子。
据说,他们今日就要离开湖州回京城。也是,那么多国家大事等着程潜呢,他能带兵亲征平叛已经是很难得的,再由着他的任性跑到湖州,朝中上下不知道有多少折子要借机挑事生非。
温元驹似乎是不想让程潜难做,从早上睁开眼睛下地开始,程潜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程潜说午饭可能会晚些时候吃,让温元驹多吃两口,他就真的多吃了两口白粥;程潜说外面风大让温元驹多穿一件,他就将自己从头裹到脚,只留鼻孔还在外面呼气;程潜说路上可能会不安全,让温元驹老老实实不要乱跑,他就亦步亦趋跟在程潜的身后,最远距离没有超过五步。
从出门前整理东西,一路奔波,再到船上,温元驹一句话没说。
程潜察觉出他的不对劲,可这天事情实在太多,温元驹一直待在身边,程潜暂且按下担忧,先忙别的事情,想等着晚上再好好问问。
因郭正成说温元驹不宜长度跋涉,尤其是在马上或者马车上颠簸,一行人只得走水路,先绕路向南行了半日到达杭州府,然后换船一路北上。
走水路确实比陆路要快一些,快到程潜还没从温元驹嘴里问出个所以然来,京城就近在眼前了。
程潜处理了大半天的折子,这多是前些日子积下来的,一行人一下船就被等候多时的兵部尚书贺刚军逮了个正着,贺老将军礼数周全地表示,他受几位大佬的委托,特来接小皇帝回京城,没顺路到杭州府去接人已经是给足了程潜面子,不过贺刚军也没完全不给程潜面子,至少他没冲着程潜表示一丝不满,而是直接教训贾鼎去了,谁让贾鼎是这次行军的代军统帅,中途出了岔子,自然是找贾鼎来顶锅。
跟着贺刚军一起到来的还有一大车的折子,实则紧急的折子几位大臣已经商议着处理掉了,剩下的多是请安折子,就按照之前程潜定的言简意赅的标准,积攒了将近一个月的折子也是够他看半天的。
听三顺说离京城还有二十里地的时候,程潜终于从折子苦海中脱身,连着灌了三杯浓茶,问道,“元驹呢?还在睡觉?”
“小将军从船上下来一上车就睡了,晌午功夫也没醒,午饭一直温着,想必这会儿该醒了。”三顺回道。
程潜算算时间,今日温元驹睡了少说有三个时辰了。自打从杭州府上船后,每日温元驹睡觉的时间增加了很多,郭正成每日诊脉,表示温元驹的身体没有问题,程潜还是担心。这下听三顺说温元驹有可能还在睡觉,就说道,“停下,修整半个时辰。”
京城近在咫尺,一鼓作气能在天黑前赶到,若是修整一番,很有可能要赶夜路,虽说皇帝不会被关在城门外,可是说出去总归是不好听的。
三顺去传旨,料到贺将军会发火,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想到贺刚军只是黑着脸冷哼了一声,就下令原地修整,其他的话一句都没说。
三顺觉得奇怪,没敢去问程潜,跑到二喜面前讨问。
二喜摇摇头,“我也不晓得。可能是看在温小将军的面子上吧。”
三顺:“……”难道温小将军比陛下更有面子呢?只不过这话他没问出来。
“我瞧着温小将军还没醒,陛下这会过来是要做什么?”二喜拉着三顺往一边避了避,朝着身后的马车示意一下,“眼瞅着就要进城了,陛下说怎么安置温小将军了吗?”
三顺摇摇头,“陛下之说停车修整,其他的什么都没说。走之前陛下倒是说过一次,说是要重修宣德殿。”
二喜点点头,心里有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