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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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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桉桉前前后后的思考了好几天。
她到底要不要因为正义感责任感同情心而背负另外一个人的仇恨,甚至将自己置于险境?
许多次,她拿起手机找到那个号码,又放弃。
董桉桉想起玻璃窗后面古娜娜最后凝睇她的那个专注的眼神,古娜娜是真的相信她这个不大不小的律师会为了她,为了阿蚊,为了许多不知名的人而伸张正义。
她苦笑,被人信任从来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伸张正义更是需要付出代价。
窗外落了一天的雨终于停下了,远处的天空渐渐发亮。
终于,董桉桉下定决心,拨出一串号码。
在摁下通话键之前,她仿佛听到有人问她:“好吗?”
她闭了闭眼睛,在心里说:“对不起。”
对方很快接通了,她说:“程警官吗?我是正方达信的董桉桉。”
将手机交上去之后,董桉桉努力想要忘记这件事。
但是事情到了这里,已经超出了她的控制。
办公室里,董桉桉端着咖啡,站在窗前。
春天到了,柳叶河在微雨中静静流淌。
她忽然想起高一时,语文老师让每个人写出自己最喜欢的一句名人名言。
当时她写的是拜伦的一句诗:无论头上是怎样的天空,我准备承受任何风暴。
写完之后,她洋洋得意,觉得自己很有高人一等的文学范儿。
可到了如今这个年岁,回想起来,她只觉得那时无知无畏的自己多可笑。
她已经无数次向头上的天空承认自己的懦弱,如果可以,她希望天气晴朗,无风亦无雨。
她和所有平凡的女人一样,只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过了几日,律所组织春游,地点就在城南的月牙山。
“抠门啊,”自从听说了春游地点,夏筱一直愤愤不平,“抠门啊!就算不去马尔代夫、普吉岛,去趟三亚总好的呀!月牙山,哼哼,怎么好意思?”
“有的去就不错了,”董桉桉笑道,“反正又不要你自己掏钱。”
但等到春游那一日,全律所就属夏筱背的包包最大。
“哟,”董桉桉笑她,“怎么今天又这么积极了?”
夏筱拍拍大包,里面悉悉索索一阵响:“吃的,全是吃的。”
她掏出一包辣条递过来:“给,补充点能量,一会儿爬山呢。”
董桉桉摇头:“不行,最近牙床上火。”
夏筱盯着她左脸颊看了好一会儿:“真的呢,比右边大一点,你怎么了,为什么上火?”
有一个瞬间,董桉桉几乎就要开口倾诉,她心中的恐惧与重担。
“没什么,”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她笑容自然,“春天到了,就容易上火。”
“是吗?”夏筱半信半疑。
月牙山脚有一片农家乐,其中最大的那家是正方达信的客户。
方主任从农家乐老板那里拿了个大折扣。
大家都聚在前台分房间钥匙时,有一行大约七八个人从旁走过。
方主任眼中一亮,急切的走上前:“范总!”
为首的范总停下来,寒暄:“方主任,最近在哪里发财?”
方主任摆手笑道:“发财可谈不上,我们不就是小打小闹,哪里比得上范总。”
范总笑而不语。
夏筱偷偷拿胳膊肘撞了董桉桉一下:“这是哪个大人物?”
“我哪知道。”董桉桉低声回道,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仁哥。”
她眼神剧烈一跳,慌忙转眼看去,范总已经走远了。
分完钥匙,大家就自由活动了。
董桉桉悄悄走到方主任身边:“主任,刚才那个范总是什么人啊?”
方主任看了她一眼。
“我就是好奇,”董桉桉笑道,“看起来好像是个大咖,为什么我没听说过。”
方主任低声说:“我也就接触过两次,有些事情不方便放在台面上处理,就去找的他。”
董桉桉了然的点头。
沉默了一晌,方主任补充:“我们这一行,有时免不了...不过这样的人,能少接触就尽量少接触,比起那些人,我们这摊子事还真就是小打小闹的。”
董桉桉再次点头:“我明白。”
回到房间,夏筱正靠在床头看电视,一边稀里哗啦的吃着薯片。
董桉桉心事重重的走进来。
“怎么了?”夏筱问。
董桉桉摇头,坐着发了会呆。
夏筱关了电视,忽然说:“桉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董桉桉一怔。
“是什么事啊?”夏筱皱眉,“给你这么大压力。”
董桉桉张了张嘴,叹气:“算了,也许什么事也没有,是我想多了。”
“是不是...”夏筱脑洞大开,“庄总或是杨总向你求婚啦?”
董桉桉不禁无奈的笑起来。
“还是...他们俩都向你求婚了?”
“你想太多了,”董桉桉躺倒在床上翻了个身,“倒是你,那天我看见小程又在楼下等着你。”
小程就是夏筱的前男友,到如今仍不肯接受分手的现实,各种折腾想要挽回。
“我敢打赌,再不出半个月,”夏筱翻了个白眼,“他保证消失了,我听说自从我们分手,有女生狂追他呢。”
沉默了片刻,夏筱呢喃:“其实,我曾经想过很多次,跟他结婚之后,要生两个孩子,最好一男一女。”
董桉桉看着她,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屋里很宁静,只有微风吹着窗帘,带起一阵轻柔的沙沙声。
晚上吃完晚饭是自由活动时间。
这家农家乐是一所庄园,里头除了有体验生活的各类种植园,还有一片小有规模的湖,湖边是颇为雅致古典的九曲回廊与亭台楼阁。
“这里空气真好,月色也好,”夏筱端着茶盏似模似样的啜了一口,她看着董桉桉色眯眯的笑:“还有佳人相伴,忽然感觉我好幸福。”
“那你该诗兴大发了吧?”董桉桉笑道。
夏筱咳了声,做出低头沉思状,良久:“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董桉桉一怔,夏筱得意的笑:“看,我肚里还是有几两墨水的。”
“那...”董桉桉取笑她,“下半阙呢?”
夏筱掏出手机:“我给你找度娘问一下啊。”
两人说笑间,从屏风后转出好几个人。
夏筱回头望了一眼,立刻朝董桉桉挤眉弄眼,做着口型:“杨总!杨总!”
董桉桉的目光却落在杨峻峰身旁的范总身上。
范总年龄大约还不到四十,周身气质修皙清俊,完全看不出他与专横狠辣的勇哥是一路人。
可董桉桉却想起古娜娜表姐对他的评价:“他是勇哥的手下,很厉害的,想在南理混,千万不可以得罪他!”
她收回目光,抿了一口茶。
隔了一扇屏风,几张桌子,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过来。
“阿峰...这个项目...”男人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又陡然拔高,“操作好了,不会比上次五洲达的IPO赚的少。”
“我也很看好这个项目,”杨峻峰的声线沉稳,“只是最近证监会审查的严,可以考虑借壳。”
“我听说,”仁哥的声音里满是笑意,“你和嘉桉投资的庄总那么熟,不如也叫他一起啦,有钱大家赚嘛。就像城西那块地啦,想要一家拿下,怕是有些困难,不如大家一起合作,阿峰,你说是不是?”
杨峻峰没有立刻回话。
董桉桉的眼神微动,她屏息凝神,想听听杨峻峰的回答。
安静了片刻,杨峻峰似乎轻笑了一声:“等我见到他的时候问问他吧,他最近一直不在南理。”
“庄总又去珑江了?”仁哥感叹,“他一个人在珑江银溪集团占了多少?7%不止吧?你们这些后生真是不得了,难怪当初勇哥说在城西只有你们俩一定能混出来。再过几年,我们这些老骨头大概要反过来靠你们了。”
“仁哥说笑了,”杨峻峰抿了口茶,“当初还要多谢勇哥和仁哥的提携。”
仁哥听了这话,似乎很高兴,笑得格外开怀。
两人又天南海北的说起了其他的话题。
董桉桉回过神,夏筱贼溜溜的瞄着她,凑过来小声说:“我看网上说,庄总是银溪集团的第二大自然人股东,银溪集团啊,不要太厉害啊!”
董桉桉沉默了几秒,说:“银溪集团的梁静媛是庄嘉树的前未婚妻。”
“啊?”夏筱瞪圆了眼,“网上,网上完全没有说啊,桉姐,你消息准不准啊?!”
她笑了笑:“他们当初是在景梧度假村订的婚,上次那个孟国强,你记得吧?他带给我一张请柬,我在景梧外面徘徊了一个多小时,最终还是没进去。”
夏筱眼神暗淡下来:“桉姐...”
“还好啦,”董桉桉顿了顿,“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可是,”夏筱小声说,“庄总那么爱你呢,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也许吧,”董桉桉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却从来都不了解他们,大概在野心面前,爱情实在是太不堪一击了吧。”
两个女生同时黯然了。
“我不懂,”夏筱怏怏的,“在诱惑面前,爱情很脆弱,在野心面前,爱情也脆弱,谈恋爱还有什么意义啊!”
“还是有意义的吧,”董桉桉振了振精神,笑道,“你看方主任,对他太太多好,我绝对相信方主任和他太太是可以白头偕老的。”
“那是!”夏筱也笑起来,“小言里的忠犬基本上就他那样了,不过要是方主任长得再帅一点就好了。”
“这话要是被方主任听到,他肯定以为你在骂他是狗。”
夏筱忍不住放声大笑。
年轻女孩子的笑声总是叫人心生愉悦。
仁哥转过头看了看笑容灿烂的两个女孩,回头朝杨峻峰笑道:“我去按摩,你要不要一起去?”
杨峻峰摇头:“不了,我再坐一会儿。”
“你呀,”仁哥叹道,“年纪轻轻,怎么暮气沉沉的?”
杨峻峰笑而不语。
他看着仁哥走出门,这才站起身,走到董桉桉身边:“桉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