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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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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桉桉笑容微敛:“杨总。”
杨峻峰很温和的笑了笑,看向夏筱。
“我,”夏筱匆忙站起来,爱莫能助的望着董桉桉,“我先回房间了,杨总,桉姐,你们慢聊啊。”
董桉桉无奈的朝她点头,将房间钥匙递过去:“行,你去吧。”
杨峻峰坐下来,似乎有些紧张,连咳了几声,才问:“最近还好吧?”
“还好,”董桉桉顿了顿,也问道:“你呢?”
“也还好,还好。”
寒暄之后,是相对无言。
还是董桉桉打破了沉默:“杨总,要不要再点杯什么喝?”
“哦,”杨峻峰朝她的茶盏里看了看,“就和你的一样吧。”
“我的?”董桉桉惊讶,“红枣玫瑰茶,你也要吗?”
“嗯,”杨峻峰胡乱的点点头,“要。”
董桉桉叫侍者添了个茶盏,又往杨峻峰的茶盏里斟满了红枣玫瑰茶。
杨峻峰端着茶盏晃了晃,浅红的茶汤在灯光下有种宝石的光泽,他又凑近了闻,一股甜丝丝的花香。
他忽然有些明白刚才董桉桉的惊讶,这大约不是他该喝的茶。
他硬着头皮抿了一小口,却忍不住皱了皱眉。
董桉桉不由笑出了声。
杨峻峰很尴尬。
“没事啦,”董桉桉好心的解释,“男人喝红枣玫瑰茶应该也没什么坏处。”
杨峻峰更尴尬了:“我不知道,茶也分男人喝的女人喝的。”
他当然不知道,他一直都这么粗枝大叶的。
董桉桉大概会永远记得,她十三岁来初潮的那一天。
在那之前,她已经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却难免还是彷徨沮丧。
她趴在她的那张小床上偷偷的哭,心里想着要是她有个妈妈就好了。
忽然有人敲她的窗子。
她掀开窗帘,探出头,是庄嘉树和杨峻峰。
两人本来笑容灿烂,可一看她狼狈又伤心的样子,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
“干嘛?”她鼻音很重。
庄嘉树伸出手探了探她额头:“怎么了?生病了吗?”
她往后一缩:“没有。”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杨峻峰很凶恶的说,“是不是又是上次那个...”
“没有啦!”她不耐的打断他,“上次他被你们揍得都快要死了,怎么还敢来欺负我?!”
杨峻峰挠挠头:“那你到底怎么了嘛?”
她蓦然间生出些羞赧:“你们别问了。”
庄嘉树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她低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杨峻峰却大声说:“就说你们女孩子麻烦,动不动就掉眼泪,都搞不清为什么。”
她小声申辩:“我是有原因的。”
“别不高兴了!”杨峻峰说,“快起来!我们今晚去勇哥新开的夜总会见见世面!勇哥说我们的酒水他包了!”
“我就不去了,”她想了想,摇头道,“你们去吧。”
杨峻峰眉头拧在一起,刚要说话,庄嘉树就拉住他:“算了,桉桉不去,我们自己去吧。”
杨峻峰很泄气的样子,和庄嘉树转身离开。
“喂!”她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开口。
两人都回头看着她。
她想说勇哥不是好人,可话到了嘴边,却是:“你们早点回来啊,明天还要上课呢。”
“知道了知道了!管家婆!”
她一直从窗子里看着他们,心里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认识到,男生跟女生是不一样的。
过了几日,她见巷尾的小铺子里开始卖雪糕,正准备去买根尝一尝。
庄嘉树低声问:“你...能吃冰的吗?”
“能啊。”她有些心虚。
“那个完了?”庄嘉树很认真的看着她。
她惊讶又害羞:“你,你怎么知道?”
他被她的模样弄得也羞涩起来,目光望天望地就是不望她:“我猜的。”
“嗳,”杨峻峰走过来,“你们俩在说什么?”
“没有没有,”她慌张的否认,“没说什么。”
杨峻峰狐疑的看向庄嘉树。
她拖住庄嘉树的手摇了摇,窘迫又恳切的看他。
庄嘉树清了清嗓子:“我在跟桉桉说那天勇哥夜总会开张的事情。”
她的心一下子落下来。
杨峻峰明显不太相信,颇为不悦的哼了两声。
她也不高兴了:“刚才嘉树哥哥说了,你那天晚上喝醉了是不是?!”
杨峻峰立刻就理亏了:“没醉没醉,就是喝的有点多。”
她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冷哼了两声。
一旁的庄嘉树忍不住笑起来。
过了很久,杨峻峰才知道原来每个月她心情不好,敏感暴躁,脸色苍白都是有原因的,而庄嘉树隔三差五的提醒她不要吃冰,不要贪凉也是有原因的。
比起庄嘉树的心细如发,杨峻峰就实在太粗糙了。
沉浸在往事里,董桉桉整个人都柔和了。
杨峻峰近乎贪婪的看着她。
直到侍者走过来往茶壶里添热水,才将两人惊醒。
杨峻峰慌张的低下头,他拿起刚刚加满热水的茶壶,往董桉桉的茶盏里斟了一杯。
“谢谢。”她声音很轻。
杨峻峰听到她道谢,不知为何,更加慌张,忙乱间好几滴滚烫的热水从壶盖缝隙里洒落在他手背上。
他眉头也没皱一下,随意的甩了甩手。
董桉桉从纸巾盒里抽了一张递过去:“擦一擦吧。”
“哦,”他接过来,胡乱的擦了几下。
董桉桉叹了口气,她伸出手,握住他的手,又拿一张纸巾,认真的将水擦去。
他怔怔的看着她。
她想撤回手,却被他紧紧攥住了。
她抬眼:“杨总。”
“哦,”他仿佛大梦初醒,茫然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她使了点劲,终于挣开了。
董桉桉懊恼,现在面前的这个男人早已不再是当年的阿峰哥哥了,她却一时心软帮他擦手,她有点生自己的气。
她站起身,朝他微笑:“已经不早了,那我先回去了。”
没有等他的回应,她转身离开。
快要出门时,她往回望了一眼。
他仍旧坐在那里,定定的看着她,好像一个被大人遗忘在街角的小孩,神态里全是懵懂与无措。
她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加快步伐离去。
接下来的两天,董桉桉没有再见到杨峻峰。
月牙山对于南理城的人来说,每年都要来个一两次,实在太过熟悉。
律所众人对于这次春游都没抱太大期待,但好在山中春光明媚,景致颇佳,顺着山道一路走过去,心情会很好。
半山腰有个很小的水潭,遇上稍微干旱一点的年份,水潭就会枯竭。
“就是这里,”夏筱拍着董桉桉的肩,“就是这里,我四年级的时候春游,掉到潭里,差点淹死了。”
“不会吧,”董桉桉看着水潭里连个澡都洗不了的水,“这点水要淹死人,好像蛮难的。”
“那年刚好雨特别大,你不记得了?电视里还有新闻,一天之内降了多少多少毫米的水量。”
“好像每年都有这样的新闻吧。”
“是哦,”夏筱挠了挠脸,“不过我记忆里,那年就是很特别的。”
两人正在说话间,董桉桉忽然听到有人叫“仁哥”。
她猛然回头,一眼看到不远处的仁哥,他似乎正在仰着头赏景。
仁哥的视线慢慢落下来,他也看向她,只是目光极为淡漠却又隐隐暗藏着什么。
仁哥认识她。
董桉桉心跳有些快,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
“快来看,快来看!这只鸟长得好奇怪!”夏筱在前面喊她。
她大声回应着跑过去:“来了来了!”
身后那道视线一直牢牢钉在她背后,可她不敢回头。
春游过后,又是一大堆的事情扑面而来。
开庭、见当事人、去法律援助中心、写材料...林林总总压得人喘不上气。
董桉桉渐渐淡忘了那支与古娜娜有关的手机。
只是偶尔午夜梦回,她会被梦里不知名的窥视目光惊醒。
一直到初夏的一个星期一。
那天董桉桉先去了一个顾问单位,回到律所的时间有点迟。
“桉姐,”夏筱一见到她,马上探了头出来,“刚才你有个快递,我帮你签收了。”
“快递?”董桉桉有点奇怪,“我最近没买什么啊,怎么会有快递?”
“也许你忘了呢,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董桉桉走进办公室,快递正放在办公桌上,她瞧了瞧上面粘着的快递单,发件人那里只写着“南理桐油巷”几个字。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拿出裁纸刀把纸盒打开。
纸盒里还有一个小一点的纸盒,她好奇的取出来,忽然闻到一丝从缝隙中散出来的血腥味。
她心中警铃大作,一双手抖得不成样子,完全没有勇气继续拆下去。
这个可疑的包裹最后被董桉桉装在塑料袋里偷偷扔掉了。
她谁也没有告诉。
晚上睡觉的时候,董桉桉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做噩梦。
次数多了,她睡觉只好不关灯。
又一次从噩梦里惊醒,她不敢再睡,抱着被子靠在床头。
她突然很想有个人能让她靠一靠。
她摸出手机,从电话本里翻看着一个又一个名字。
在“杨总”两个字上,她停了停,又继续往下翻,在“庄总”两个字上,她又停了停。
她几乎就要拨出去了,却像被狠狠烫了一下似的,把手机猛地甩开了。
她就坐在那里,睁着眼,看着窗外的天空从黑暗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