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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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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娜娜所在的女子监狱在邻省一个地级市下面的县城里。
董桉桉从动车换乘汽车,辗转了几次,终于站在监狱门口。
那天,她接完古娜娜表姐那个有些莫名的电话。
夏筱问她:“什么事?”
“古娜娜的表姐想让我去监狱看望她。”
“为什么?”夏筱觉得很奇怪。
“她没有说理由,只是一个劲的求我。”
“那...你去不去?”
董桉桉沉吟良久:“去。”
夏筱立刻说:“我陪你。”
“不用,”董桉桉笑了笑,“你最近手里的事情也不少,我一个人搞的定。”
“可你一个人...”
“没事,现在交通这么便利,”董桉桉只是笑,“只是去个一两天而已。
“好吧,”夏筱仍然有些不放心,“你手机一定要保持联络状态!”
“好的好的。”
董桉桉没有跟夏筱提起,心中那隐隐却沉重的不安。
再次见到古娜娜,封闭玻璃窗那边身穿囚服的她剪着齐耳短发,终于有了一些年轻女人该有的白净整齐的模样。
她拿起听筒:“董律师。”
“你找我有什么事?”董桉桉看着她,开门见山的说,“是希望我帮你做什么吗?”
一瞬间,董桉桉发现古娜娜看自己的眼神很亮,亮的有些可怖。
“我想问你,”她重重的喘了一声,“阿蚊是不是要被判死刑?”
董桉桉握着听筒,不知是不是该安慰她。
“她们来看我,说阿蚊贩毒要被判死刑!”她低声却用力的说,“是不是?董律师,你告诉我!我只相信你说!”
董桉桉觉得古娜娜的信任沉甸甸的,她微微低头,避开古娜娜的眼神:“是。”
古娜娜的眼睛渐渐木然下来。
听筒两侧安静的只能听见古娜娜困兽一般的呼吸,一声又一声,很急促。
良久,她开口:“他真的瞒了我那么多事。”
董桉桉以为她会哭,谁知她竟然笑了笑:“董律师,阿蚊原来真的不是这样的,他经常在学校里拿奖状,篮球也打得很好,人长得也帅。你相不相信?”
“我信。”
古娜娜又笑了笑:“可惜什么都完了。”
会见时间快到的时候,古娜娜说:“你知不知道仁哥?”
她诧异:“那是谁?”
“那勇哥呢?”
“这个我知道。”
古娜娜点点头,说:“董律师,谢谢你来看我。”
直到回了南理市,董桉桉还在回想她与古娜娜之间的对话。
古娜娜的话里似乎藏着什么,她猜测也许与勇哥有关。
再多的,她也猜不透了。
夏筱几次询问关于这次探望,董桉桉只对夏筱说,古娜娜是向她求证阿蚊是不是被判死刑。
夏筱感慨的叹息了几声,就将这事忘了。
就这样过了好些天,董桉桉也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周三那一天,她手边的事情杂乱又要紧,一直加班到快九点。
她走出办公室,偌大的律所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董桉桉心里想着明天要去谈的合同条款,对身边的事全无关注,一路到写字楼外。
外面的空气寒凉,夜空中的月色恬静优美。
她站在夜风中,觉得整个人都轻畅了几分。
“董律师!”忽然有人喊她。
她吓了一跳,转头望过去。
“董律师,”女孩大步跑到她身边,“我等你好久了!”
她在灯光下辨认女孩少时,竟然是古娜娜的表姐。
两人找了一间路边的小饭馆。
女孩要了一份爆炒猪肝饭,她对董桉桉笑道:“董律师,你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吃。”
董桉桉笑着摇摇头:“我晚上过了饭点就不想再吃东西了,吃了反而难受。”
“哦,”女孩不赞同,“那对身体可不好,难怪你这么瘦呢,要不,你喝点什么吧。”
“那要一杯牛奶吧。”
等猪肝饭的时候,女孩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信封:“董律师,娜娜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她接过来,捏了捏,似乎是手机:“是手机?”
“是啊,”女孩说,“是娜娜原来用的一支手机,后来阿蚊送了她一支二手的爱疯,她就没用这支了,但是上次去看她,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手机里面是什么?”
女孩摇头:“我没打开过。”
董桉桉想了想,把信封放进自己的包里。
“你...”她试探的问,“知道仁哥这个人吗?”
女孩脸色微变,她凑近:“知道啊!他是勇哥的手下,很厉害的,想在南理混,千万不可以得罪他!”
董桉桉喝了一口寡淡的牛奶,点头。
“你知道吗?”女孩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阿蚊就是跟着仁哥学坏的,后来认识了勇哥,就更没救了。”
董桉桉心念直转,面上仍然不动声色。
“你问这个干吗?”女孩奇怪。
“那天去探望古娜娜时,听她提起来。”
“她怎么会提这个?”女孩挠挠头,“她想干嘛?”
夜深人静,董桉桉一个人坐在书桌前。
她手里握着那只已经有些旧的手机。
她的猜测几乎准确,手机里头有一些模糊的照片和一段段零散的录音。
董桉桉知道古娜娜曾经在夜总会里做过很长时间公主,大约这些暂时还算不上是证据的照片和录音就是她在那个时候冒了极大危险得到的。
虽然古娜娜不懂法,但是照片与录音的内容的确可以证明一些事。
这个年轻女孩的胆识和心机简直叫人佩服。
古娜娜应该是想让董桉桉把这些东西交上去。
但是,无论是仁哥或是勇哥,都在南理城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到让人无法想象。
就凭这几张轻飘飘的照片与几段不太清晰的录音,就想让他们垮台,真是以卵击石。
可是,古娜娜对她的信任,却叫她迟疑。
她对于狱中的古娜娜而言,是渺茫却唯一的希望。
董桉桉沉沉的叹了口气。
“叮——”
她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在静谧的夜晚叫人心里一颤。
她缓了缓神,拿过手机。
“桉桉,晚安,早点休息。”
董桉桉的手指无意识的在手机屏幕上划过来划过去。
“庄总,”她快速打出一行字,“你每次决定要不要做一件事,依据是什么?”
想了想,她点了发送。
“依据当然是得失。”
“如果有一件事,你明知道失比得的要多,但是如果不去做,你良心上会过不去,那你会不会做?”
“我良心的底线很低,你知道的,如果连我的良心都过不去,我想我应该会做。”
“好吧。”
过了片刻,手机又响了:“桉桉,你是遇上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
“这件事是有违你的良心还是职业道德?”
“......”她发了一串省略号。
不一会儿,手机铃声持续不断的响起来。
董桉桉无奈的接听:“庄总。”
“桉桉,”那头的庄嘉树语气稍显严肃,“我不管你是做了违背良心还是职业道德的事情,但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将自己陷于危险的境地,你明不明白?!”
董桉桉一边心惊于他的敏感,一边笑道:“我是律师,不会知法犯法的。”
他低回的叹息:“我担心的不是你知法犯法,而是有时候你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正义感责任心同情心和胆量,桉桉,没有人比我更知道你是什么人!”
董桉桉看了一眼手边的那只旧手机,沉默不语。
“桉桉,”他口气放得很软很软,“我知道你现在通常不太想得起我,也不愿意想起我,但是我只求你,在做有风险的事之前,哪怕抽个一秒钟想一想这个世界上,还有我这个不能没有你的人存在,好吗?”
董桉桉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沉默。
“好吗?”他又问,执拗的要一个承诺。
“我回答不了你。”她还是诚实的说,“我只有我自己。”
庄嘉树笑了一声,笑声惨淡:“桉桉,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坚硬冰冷?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残忍?你告诉我,现在我做什么才能挽回你?啊?”
“我坚硬冰冷?我残忍?”董桉桉觉得很荒谬,“你有什么立场可以指责我?你和杨峻峰一人一刀,差点杀了我,现在你说我残忍?!”
“可是,我从来没有背叛你,我从头到尾从身体到心都没有背叛过你,桉桉,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解释?解释你为什么会订婚?我不管你是权宜之计或是给别人看,我只知道我绝不会做小三!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什么男人能让我丢掉自尊去做小三!庄嘉树,你更没这个资格!”
电话那端的男人似乎很疲惫,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从来没想过用小三这个身份侮辱你,请你相信我。”
“无所谓了,”董桉桉忍着心中的怒气与伤心,云淡风轻的说,“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无所谓。”
电话两端静默了几分钟,庄嘉树忽然说:“桉桉,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我们在一起有多幸福吗?那一晚...”
“不记得!”董桉桉几乎是尖叫着打断他,“我一点也不记得了!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那一晚跟你发生关系!”
她猛的摁断了电话,胸中压抑的各种情绪几乎要爆炸,她冲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狠狠往面上泼洒冷水。
水滴顺着发丝顺着面庞滚滚而下。
庄嘉树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发了一会怔,突然将它狠狠用力砸下地面。
他五脏六腑都像是在不断收缩,一阵又一阵止不住的心悸。
他深深的喘息却仍挡不住胸腔弥漫的窒息。
原来这就是难过的感觉。
她竟然为那一晚后悔。
那一晚,她在他身下绽放。
她因为疼痛而蹙着的眉头,细碎的呻*吟,急促的喘息。
她如鸟儿依偎在他怀里,紧紧贴着他,轻声在他耳边唤:“嘉树哥哥。”
他沙哑的回应:“我在,我在。”
她娇媚的像一朵花,又轻盈的像一片云。
金风玉露之间,他沉溺在她的情*动里,他的灵魂与□□一同沸腾到顶点。
那样的美妙,朝朝暮暮,他永远也不会再忘。
可他珍视如性命的回忆竟被她弃若敝履。
难道真的只有他一个人还留在原地吗?
许久,他终于渐渐冷静下来。
这些年,他的得与失到底是什么?
他面沉如水的俯瞰窗外众生繁华,隐约之间仿佛听到哭泣声。
原来,是他的心,在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