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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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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修仙名门而言,归灵派就如路边阴暗角落的微尘,看都不会看一眼,有怎么会专门来此商谈。
此番做派,更像做张做势,好更助于自己收敛钱财。
有名门修士要来,近来还是有些风声的。
那鲜少露面的掌门突然频频出现,光是接见人的清竹殿就添多了几个摆置古玩,重要的几个地方,一日就要清扫十遍有余。
若不是如此,李佒怎会被一个小小废物三言两语就冲昏头脑。
李佒立刻屏声。
他离开之际狠狠瞪了叶顾承一眼,但显然比起随时可以报复的叶顾承来说,百年才难得一见的修士更加重要。
小师兄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叶顾承头上的污泥:“快些去干活吧。”
来此的人越发多了起来,都在窃窃私语,无一人敢大声喧哗,均是先整齐有序的站好了队。
叶顾承往后轻轻退一步,隐在了屋檐下的阴霾里。
这么倾身而出的浩荡声势,看来全门派的人都去喜迎那位名门中人。只是这全门派大抵不包括一个叶顾承。
叶顾承早已经料到自己在这里尴尬底层的地位,是以方才二话不说,李佒等人找来时,直接往昨日唯一向他展露过善意的师兄面前跑。
区区一个骗子门派,还要再找个骗子名门贴金,叶顾承笑容冷嘲。
他转身欲离开之际,人群陡然开始微微骚动起来。这骚动不到一瞬,便有一股不加掩饰的灵气裹挟着微风吹拂开。
其势如钟如洪,清冽而又凶猛,宛如冲天而下的盖天悬瀑。
如此磅礴而又狂肆的将实力锋芒展露,其人必然也是一样骄纵暴言的人。
叶顾承瞬间就感受到一阵不舒爽,登时停了步子,蹙眉回首。
来人落地收剑的太快,再加上比肩拥挤的人群,叶顾承只来得及看见一抹落地前风卷而起的藏青色衣摆。
那摆尾处绣着精致的金丝细纹,玉冠在光尘下氤氲出温润的光泽。他轻巧稳步,强烈的灵气波动才微微收敛,清冽沉稳,权然不似方才放纵不羁,宣耀实力的莽夫。
叶顾承心念微动,再度回神时,身体已经走到了人群近处。
他前面隔着几十余人,只遥遥望见被簇拥的中心,人影空隙间隐隐绰绰露出的藏青长袍,身影欣长,宛如雨雾中笔直的清竹。
这道长袍被所有人围拢着,赞叹着,就是望不见脸,看不懂那人刚才那般威势,是想给何人看。
叶顾承徘徊在边际,顿感无趣。
他迅速离开。
等再度料理好头发,天色转暗,屋舍只闻见草木花鸟声,依然未见人回来,叶顾承舒舒服服,再度一头睡过第二晚。
他满身数不清的疲乏,正需要这么一个出口泄出去。
待第三日,人群归巢,叽叽喳喳,众人口中兴奋讨论的话音中,叶顾承隐约听见有人议论说李问清得了大运,被那名门修士看中,要带进福天宝地教导修仙。
竟然在这种地方……收弟子。
叶顾承发现新奇事情真是一桩赛一桩。接下来若是听见那任要顶替掌门之位,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在人声渐起中,他已经跃出了房门,开始寻找下山的各种小道。
左右都已经复活,不管他自杀跳水前有多想求死,现在可不是个死人,也无心再自陨一命。
叶顾承跑了几个来回,已经对各种小路知道了个七七八八,唯一的阻碍是放在了山脚的一颗小铃铛。
这小铃铛不知从何人手上淘来的,带着点微薄灵气,只要有人下山,安布在山野四周的铃铛便会叮当响起,若是此时偷偷下山,便会中招。解开这铃铛亦不难,只是破那点微薄灵气,叶顾承现如今的身体还是万万不可行。
再等几日,融合此地并不稀薄的天地灵气,安心修炼,不出多久,便可打碎这烦人的铃铛。
叶顾承心中算好一切,背后却突然一撞,后脑又是一道狠劲的力道,贯耳袭来,眼前霎时昏暗。
再等醒来,还是一片昏暗天色,稀疏月影。
欺负叶顾承,是常事。
这人孤僻胆小,又爱哭,整天整日哭哭啼啼,帮不上忙。没有人能和他玩一起,所以没有人乐意与他相处。
李佒也是如此,他厌恶这人,觉得脏,觉得他低贱,但是又喜欢欺负,喜欢那种高高在上,引领几个人,一拥而上的虚荣。但这种虚荣,因为叶顾承的戏弄,早已翻转成滔天吞海的羞辱。
李佒冷冷笑了一声,一脚踹上刚刚醒来,被五花大绑,却又安稳坐起的叶顾承。
他大骂:“哭,你哭不哭,给我哭!”
叶顾承自然不听。
他又慢悠悠坐了起来,微微皱眉,似乎在烦恼衣摆上的灰尘无手掸落。
李佒又疯踹了两脚:“掉泪啊!一滴,两滴,你掉不掉!”
前面几下暴打,叶顾承已是疼痛难忍,头昏脑涨。但越是如此,叶顾承内心阴冷的狠意越是抽枝发芽。
他微微一笑:“你先给我表演看看,说不准我就学会了。”
语中刻薄之气没有半点掩饰。此时的李佒,是真的想动手了。
被自己一直看待的狗咬了一口,还这么明目张胆,哪有不还回去的道理。
他招了招手,黑暗中就走处那伙狐朋狗友,一双手猛掼起叶顾承的头发,紧接着一碗水就递在了叶顾承嘴边,手也跟着贴过嘴边。
昨日使出的咒术不过偶然为之,叶顾承虽已隐隐知晓自己生前必然是个正统修仙门派里的弟子,但不是有记忆就可以一步登天,他缺的是凡人数十年修炼成的灵气修为。
没有那些日积月累,除了几个低阶无用只能哄骗人的把戏外,没有任何可以实质防身的修术。
叶顾承“哦”一声,心中阴冷越重,戏谑也越重:“这就是修仙之人的气度啊,果真英雄豪杰。”
李佒眼中火苗爆怒,也不想慢慢折磨,只想给自己的怒火找个发泄口,他几步上来,先踹了叶顾承一脚,在叶顾承低头干呕之际,一把将那碗端起,掐着喉头灌下,等叶顾承被掐的奄奄一息,才一把放手。
叶顾承脖颈间青紫一片,撩开短打中衣,亦是一圈可怖淤青。李佒火气稍稍舒服了些:“抬走,原计划。”
一旁有人道:“掌门不让我们跑出山,要是被掌门发现,如何是好?”
李佒混不在意:“他是生是死,没人在意。”
门中人欺凌叶顾承时,不是没有被掌门人见过,但亲眼目睹后,也不过撂下一声轻飘飘的“成何体统”,便无谓走开。
但在这里生活,终究还是舒服些,一想到叶顾承今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李佒无比畅快。
一行人就这么乘着夜色,抬着叶顾承,走向墨若深渊的夜。
叶顾承再次醒来时,头昏脚重,他想抬手,却激起一阵撞击音。
喉中似乎被烈火燎原过,干渴艰涩,叶顾承意识不清,嘴似乎张开,却没听见一点声音挤出来。等再张了张嘴,一泉甘洌清泉缓缓渡进了口中,略微压下了疼痛难忍的艰涩。
清泉取之不尽,慢慢地,一段一段被送入腹腔。
叶顾承慢慢才觉得自己有了活气,他昏了又醒,醒了又昏,意识渐渐清明,水亦耐心的相伴在侧。
但这份静谧并没维持多长时间,一声不满的暴躁乍然响起:
“你怎么又带回来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