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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过去 ...


  •   头昏脚重,是因为被绑着铁链。
      意料不到,是这一来二去,李佒帮自己下了山。

      叶顾承神智只是有些稍稍清明,但还是动弹不得,仿佛身压千斤巨石,所以只能被迫听那一声质问后,两人一来二去的对话。

      “只要被送到这种地方,我都会帮衬一把。”
      “那你看看都带回来多少人了!还来?!你饲主啊!”
      少年一声冷笑:“哦,你也是我带回来的。”

      两人对话到此,大有渐起不熄之势,听了一会骂架,叶顾承虽对他人争吵全无兴趣,但这两人你一言“你管我”,他一驳“我就管”,实在按耐不住。

      “吵……”

      声音微弱,仿佛一吹风就能散去,但也让那两人闭了嘴,两道目光齐齐看来。

      救人的少年命令道:“拿来。”

      被命令的另外一个少年翻了个白眼,神态像还有千万话要唠叨出口,还是往外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说:“最后一次。”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不多时,叶顾承口中又滑入些液体,只是这次味道并不好,略带苦味,更多是涩,必然是药了。叶顾承什么话都没说,安静喝完了两碗。

      喝了药,叶顾承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可以生龙活虎,起身探察,但事与愿违,前些时日才被嫌弃过的瘦弱身体经历这么一出,只有不好,没有更好。

      他喝完嗓子舒服许多,却更加恶心不已,等到再闭眼睁眼,已经高烧不退。少年来了三回,每一回都是更苦的药,但这烧就是没有减弱趋势。

      那个少爷口气的少年在一旁,幸灾乐祸:“看吧,捡了个祸害回来。”

      少年气呼呼地,语气肯定要更冷三分:“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为叶顾承喂完水,他把水杯往身后一递,几声听不大清楚的骂声后,水杯被人接走,而后叶顾承喉间再次浸润上沁凉之感。
      好在这幅瘦弱的身躯还未到穷途末路,叶顾承高烧一夜过后,退了个七七八八,精神气也开始回温,只是再开口说话,声音异常沙哑。

      李佒必然不会将人送到什么好地方,叶顾承看着手脚上的铁链,还能接受现下,大概算是不太好的处境。

      他们栖身处在一处小小的山洞中,有人进来,必然能第一时间就听明察觉。

      叶顾承正好端端窝着,听见足音的同时,一道语气不善地先传入他身边:“好了?”

      几日相处照拂,这人虽然心口不一,帮着同伴照顾了自己好几天,然这人的语气与神态,恰恰是最令叶顾承心里不爽的那一类。不爽归不爽,表面依旧笑眯眯:“是好了,多亏燕霜城少侠,特别是您身边的苏公子。”

      果不其然,燕霜城双眉一竖:“你少话里话外的苏公子,刺激谁呢?!”

      见这人答话和预想中一模一样,叶顾承心情渐渐好了起来,语气逗弄:“刺激你哇。”

      燕霜城:“……”

      他就差给叶顾承来上一剑,怒气冲冲中,打抱不平:“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叶顾承叹了口气:“可怜苏公子了。”

      燕霜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骂我狗。

      他简直不知拿这人如何是好,卡了半天,铁青着一张脸扔下了句“牙尖嘴利”,便梗着张脸,坐在一旁,不出声了,只定定看着外面。

      而那位叶顾承戏称的苏公子苏佩,不多时后,如燕霜城愿走了进来,但姿态却是跌跌撞撞地迈进洞中。

      叶顾承瞬间就在这不大的空间里,嗅到一股鲜血的腥味,燕霜城自然也闻见了这股血腥气,他脸色刹那就苍白了下去,急切蹲到摔坐在地上的苏佩身边:“发生什么了?!喂!”

      苏佩喘了喘气:“别喊,没死。”

      苏佩和燕霜城,都大不了现在的叶顾承多少。
      要说身形,苏佩与叶顾承是极为相似的,淡薄,纤细,瘦弱,仿佛树上岌岌可危的落叶。若是受了伤,也定然与叶顾承一样,翻来覆去,高烧不退好几日。

      燕霜城脸色凝重,把苏佩粗糙的布衣翻开,血腥味瞬时更浓了几分。苏佩肤色虽然比人要白,但从小定然受了许多磨难,身上皮肤粗糙,还时不时布上几处无法消磨的伤口。就在几道旧伤之上,又新添了几处被重物打烂的狰狞伤口,血掺肉,肉勾上衣服。

      苏佩显然经常处理这些伤,挣开燕霜城,翻找出一个小破布包,往伤口撒好药粉,铺旧衣铺地,算是床,再小心翼翼避开伤口躺下,整套动作流畅,而后就如无人般,安静睡了过去。

      燕霜城在看清这伤口时,立刻就默不作声,抓紧一根木棍,待苏佩睡下后,又随即放下了。

      叶顾承挑眉:“不去吗?”

      燕霜城:“干什么。”

      叶顾承把木棍捡起来,颠了颠:“不去吗。”

      燕霜城又沉默了,只是燕霜城就不是沉默性子。他盯着那根棍子,整个人压抑下去:“你以为,在这里很容易活着吗。”

      此处何地,此地干何,叶顾承没出去过,所以他不知;这些日子叶顾承昏昏欲睡,几乎没几次清醒,所以也没个都在场的时间好好问。不过正常地方怎么寻思都不会为人带铁链,还住在山洞,连个屋子都没有。

      这哪像人呆的地方。

      叶顾承“嗯”了声,“那就劳烦让我听听了。”

      燕霜城道:“被送到这里的,大多都是贫穷人家的孩子,正因为太穷,还要生,生了又养不起,所以只能卖掉。”

      被卖掉的男女,运气好的当了富贵人家的养子养女,可惜这类凤毛菱角,大多数男子当了奴,女子成了娼。

      李佒果然不负自身歹毒,把叶顾承灌昏,送人当了奴。这人分三六九等,可惜奴连三六九等都排不上号,因为对常人来说,变了奴,便与那家畜毫无分别,不能算成人这一类。

      叶顾承了然了:“我们在这,算不上人。”

      燕霜城声音发闷:“若是被卖到其他人手下做奴还好,这里……这里邪门的很,先是把买的人都放在这个大山洞里自由活动,干一些还算好的,就是不是很苦的活计,但是会分一批一批的送进这洞深处,送之前还要喂什么药,不知道进去的人都怎么了,是死是活,反正我没见过有人出来。”

      叶顾承道:“我为什么被卖到这里,我知道,你这种看着是个有钱的公子哥,怎么还能被卖到这当奴。”

      听闻此言,燕霜城抬眼瞥了叶顾承一眼,不说话。

      叶顾承一把扔掉那个棍子:“不问了,以后都不问了。”

      燕霜城消极没多久,哼了一声:“你看着更气度不凡,但怎么模样和你气度这么不搭呢,看着瘦弱可怜,蛮会骗人。”

      叶顾承笑了笑,想,最后那句真是说对了。

      药是要换的,但苏佩这一躺,真是躺了个天昏地暗,后半夜脑袋也渐渐发起烧了,所幸体质相比叶顾承要好些,烧了会儿退了。燕霜城里里外外跑起来,再进来时,上膀子露了出来,显出少年人紧实流畅的肌肉曲线。

      他小心翼翼地给苏佩擦拭发汗的身体,拭汗的布看着是从身上解下的衣服,叶顾承正襟危坐,瞧着有趣。

      苏佩举止温和,虽然对着燕霜城冷中带刺,但对其他人这层冷漠都化成了令人舒适的关心,那种坚韧顽强,很少有富贵子弟有。两人地位天上地下,燕霜城这位暴躁小公子,竟然肯放下身段照顾人,真是非同一般。

      叶顾承好玩地打量,燕霜城坐不住了,回头不耐道:“你还坐着,来帮忙啊。”叶顾承是听着起来了,不过慢条斯理,又开始整理自己仪容。燕霜城简直觉得此人无可救药,“还墨迹,你不感谢罢了,能不能知恩图报一些?”

      叶顾承:“我又没让你们救我。”

      他翻出药,重新帮苏佩换上新药,待一切整理好后,眼神一转,落在一枚小小的戒指上。这枚戒指极其精巧,中间镶嵌着云纹高山,错落有致,飘山而绕的云纹渐渐汇聚成一个字,四周点缀着传统海浪纹,一看就是哪个仙门的小玩意,串了根线,坠在苏佩的脖颈。

      燕霜城一把抢过:“干嘛。”神色带了些戒备。

      叶顾承装作不经意道:“燕公子果真是位公子,是哪位道门流落的小弟子吗?”

      燕霜城微微垂眸,将那枚戒指放好:“别乱动人东西。”

      叶顾承道:“好。”

      两个人齐齐沉默,喂过苏佩水后,燕霜城突然开口:“那不是什么重要东西,你别老惦记着。”

      叶顾承想我惦记归惦记,但是你不也开始准备给我说了,脸上万分无辜:“随口一问,莫要当真。”

      燕霜城道:“苏佩来这里已经有段时日了,我被卖进来的时候……伤的很重,都是他在照料我,而且他照料的人不止一个,虽然我挺讨厌他这样,不过他真的很好,帮了我们许多。他说,他非常儒慕岳山派,此生大志就是进岳山派修行,就算当个外门弟子也很满足,所以要秉善待人。”

      这么儒慕岳山派,并且全身心去践行,这种年龄的少年能这么想,少之又少。
      戒指上的高山云纹图案,必然是岳山派的门派徽纹了。

      燕霜城接着道:“反正那戒指对燕霜城很重要,是除了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我问他他也不愿意给我说,只说是可以寻找到过去的重要东西。千万别问他,记住没。”

      叶顾承举起双手,拉了勾:“绝对记住。”

      但他亦不会放过了解修真名门的机会,继续接话,“我被卖到这前,已经被卖到了另外一个地方,那地方号称是修真门派,却从未见给人教授仙术,我能否请教,听听现如今的仙门是何等风光无限。”

      这话问的有些漫不经心,神游天外。

      燕霜城不经意地一句“过去”,轻飘飘,却又格外格外硌人,在叶顾承微妙的心思中扎出一点,几乎不能目视的涟漪。

      不论是什么人,生前多鬼哭狼嚎的悲惨,忘记后都化成一滩清水。人不是清的,所以会分外执着遗忘的过去,不管好还是坏,都要揪着把遗缺的灵魂塞回来,论对过去的执着程度,更加疯魔。

      同理,厉鬼不得转世投胎,碾转人间,忘却前尘,正是因为死太久了,把过去都忘记了,但是那一点执念还在,所以只能在人世间,不得解脱。

      别人都在执着地寻找遗忘,叶顾承却对此,没有半点感觉。

      好像过去就该这么云卷云舒间,岁月静好地散了。

      见了什么人,经了什么人,通通都不重要。

      过去今日,没有半点迷茫,执着若流水,壶一倒,洇进尘土,再也不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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