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霭雪暮沉沉》蓝依碧

5、岚月初遇

　　转眼间若月已经在山上待了十个春秋。终于等来了十年一次的天字辈弟子选拔大赛。大家都在进行紧张的训练，希望能在擂台赛上一战成名。想到马上就可以回家看一看了，若月忐忑又激动。
　　这年冬天下了大雪，她在密林深处练剑，一袭红衣如炬，迎着风雪，煞为好看。明日就是擂台赛了，她心念一动，决定放松一下紧张的心情，便信步沿着小溪走了起来。大概因为是活水，这溪水并未结冰。这条溪流只是注入雨湖的的溪流之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可是走着走着，她渐渐觉得不一样了，水似乎越来越暖，积雪越来越少。不知不觉走了很久，这时候已近日暮，她感觉远方的树木枝桠尤为高大，晚霞映在那一角落，溪流延生到看不见的一点，周围出奇地安静。她看见那溪流中似是有一通体黑色的动物，不知道是野驴还是野马，看来机具灵性。
　　正自惊讶，却忽地瞥见溪岸边有一个身材欣长，白袍随风烈烈飞舞的男子，这时候他也发现了她，转过头来，她不禁看呆了，天下竟有这么美的人，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而登仙了。他微微皱了眉头，似乎是意料之外见到了她，“咦，小丫头，你来这里做什么？”他的声音极为好听，清灵而悠长，无悲无喜。“我只是信步走到了这里，打扰了您请见谅。”“哦？”他似是有一瞬的欢喜，“小丫头叫什么名字？”若月以为他是石鼓山某位大师在此清修，便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我叫莫若月，是云字辈的，明日擂台赛，所以今日出来散散心，一不留神便走到了这里”“能破了我八卦阵的人自是不简单，小丫头师从何人？”若月听了他这话，觉得好生奇怪“我并未见过什么八卦阵啊”，他说“这里一树一石都有障眼法，你却能找到这里来，自是不简单”。“若月愚钝，请您明教，我只是跟着溪水来的呀”，听了这话，清敏脸上浮出一片红，他有点不好意思了，自己这阵法果然是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稀里糊涂给破了。他在此地已经待了12年，这是第一次有外人闯入。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看来是他来了，白袍男子的目光越过若月向她身后看去，她忍不住回头看，原来是一个男孩儿，穿着白毛滚边的鹿皮短袄，瘦瘦弱弱的，皮肤倒是白皙细嫩，因为赶路的缘故脸上微微起了一层酡红，更显得粉琢玉雕一般。他的眼里掠过一丝惊讶，似乎不曾想到这个小姑娘的到来。因为安排明日的擂台赛，他来的时候有所耽搁，正怕他师父，就是那位白袍仙降罪，所以赶得很急。清敏眯了眯眼，道“岚儿，你来了，为师有个难题要考考你，”听到这里若月想原来这白袍仙是这男孩的师父，看来很严厉，一来就要考他，“这个小姑娘不小心闯入这里，你说杀她还是不杀呢？”清敏的语气淡淡的，但是听在若月耳中，却是一阵轰鸣。她今日真是不该来此，说不定这小命便要没了。不禁紧张地看着那个男孩，那男孩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或者要大上一两岁，他看了一眼若月，若月眼中满是焦急，使劲向他使眼色，一双水雾般清灵的大眼睛充满了祈求，男孩转头看向白衣男子，语气颇为平静道“随师父的便”。若月一下子觉得像泄了气的皮球，一颗心又悬在空中了。她暗暗握紧拳头，我若月岂能任人鱼肉，全身而战，说不定还是可以逃出生天的。男子听后笑了起来，虽然他问出杀不杀若月的话来，但是他笑起来真的是太好看了，整个冬天的寒冷一下子就融化掉了，三月和煦的风吹绿一片片草地。“岚儿有长进，看来为师往日的话你多少是听进去了。”石逸岚听到师父的话，心头一凛，接着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师父打算放过这女孩儿了。他原本伤害只蚂蚁都觉得残忍，何况是杀一个人，可是师父一直教他如何冷心冷面，他幼时师父捉来一只小蚱蜢给他玩，他小心翼翼地喂养，但蚱蜢还是在冬天来临的时候死掉了，他郁郁寡欢了好久。师父更是不高兴，他想果然是石逸的儿子，跟他爹一个脾性，哪里像个男子了，岚妹怎么就喜欢上那样一个人，还骂他冷心冷面千年寒山雪。石逸岚是岚妹的孩子，所以当他被选作质子，从凌国送来这里，他也不远万里，一路暗中保护，想到岚妹为生他难产而死，他就想折磨这个小家伙，特别是看到他性格里如同石逸那样深情执拗的一面，让他觉得五雷轰顶，恨不得掐死他才好。可是岚妹当年那样舍他而去，只在人间留下这一个小小的人儿。这小家伙的眉眼与岚妹倒是有些像的，有时候他看他咿咿呀呀地笑起来，就想起了岚妹和他跟着师父在天山之巅的那些时光。天山虽然常年冰雪覆盖，但是岚儿的银铃般的笑声温暖他多年，丝毫不觉得那样的日子多么寒冷，那竟是他这一生最温暖的一段时光了。岚儿已经走了十八年了，他本来要随她而去的，可是这孩子被选为质，石逸也是肝肠寸断，他去找石逸，说可以不远万里保护他直到他弱冠那年，只是他要将岚儿带回天山安葬。石逸不想答应，清敏明明因为生不能在一起，所以死后要和岚儿同眠的意思。可是岚儿是他的妻子，怎能和别人同穴？他思考了一夜，终于决定，答应了。毕竟孩子，是她留下来唯一的血脉。清敏倒也是信守诺言的人，他，原本叱咤武林，让人闻名色变，却销声匿迹，当起了小小婴儿的暗护，这一当就是十八年啊，从十二年前，逸岚来石鼓山，他来此地也有十二年了。逸岚在石鼓山进的是文班，按银国的律法质子是不能习武的。他小小的时候，清敏便想办法让他认自己做师父，告诉他自己是他爹的朋友，偷偷教他武艺，从一开始他便清楚地告诉他千万不能让人知道他学习武功的事情。只为了二十年后，他的诺言完成的那天，逸岚便只能靠自己了。
　　他从回忆中醒来，看着眼前一身红衣眼中写满杀意和决绝的少女，“这小丫头有意思的很，居然无意就破了我的八卦阵，我怎么舍得杀呢？”他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分不出玩笑和认真的成分，若月心中暗松一口气，不禁疑窦丛生，这两个人是谁呢？看来他们并不是石鼓山的人。“不过，小丫头你吃下这个，我才放心”，清敏递给她一类棕色的药丸，“这是逍遥散，需要月月服用我的解药，否则会七窍流血而死，死状及其难看，你这小丫头长得这么俏皮可爱，自是天性爱美。你要是胆敢把今天所见所闻透出去半个字，就只好去极乐世界逍遥了”清敏连威胁人时说出来的话都那么动听。若月无法，看来不吃他就要杀人灭口了，她横下心来，将那药丸扔进嘴里，装作咽下，其实那药丸还藏在舌头底下。哪里知道那个清敏可是用毒高手，他自是看清了其中的猫腻，轻声道“药丸还在舌头底下吧？舍不得吃？要不要再来一粒极乐丹？”若月知道瞒不过他，只好咽了下去，那极乐丹还是算了吧，什么逍遥啊极乐啊，果然越毒的药起的名字越是好听。
　　清敏对那男孩儿道“为师叫你来，一来是考察考察你的功课，看看你将兰芝心法练得如何了，二来是想嘱咐你明日比赛不可锋芒毕露，甚至要故意输掉，你已经是天字辈了，如果争到那第一，实在是太惹人耳目，孩子，你可懂得？”那个叫做岚儿的男孩道“弟子日夜修习心法不敢倦怠，已经进入第三层，明日的比赛，我已经想好万全之策，定会输的让人心服口服。”大约是因为若月吃了毒药，他们说话并不避讳她，她想：看来这叫岚儿的男孩也是石鼓山的弟子了，竟是天字辈的，又如此年轻，自己却从未耳闻，大概是文班的吧。不过真的好奇怪，他是要故意输掉比赛，大家都还想争第一呢，他却在想怎么输的不露破绽，真是让人费解。
　　这兰芝心法她上课听武夫子谈起过，武夫子上课总是会跑题，讲无影脚时候，就说到了昆山一派的季恒子发明了无影脚，本来是那季恒子从他师妹玩的一种踩脚游戏中获得的灵感，后来无影脚称霸当年的武林大会，他也和那师妹携手归隐，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武夫子讲到这里一顿，然后接着说但是我有一本书，是难得一见的孤本哦，里面记录了季恒子大隐隐于市，其实就在西湖边住着呢。你们别给我的书打主意哦，我的书不外借，以前借给学生的书都尸骨无存了。他总是有一些独家小道消息。这兰芝心法啊，据武夫子所言，是天山一派的独门心法，天山一派极为神秘，居住于寒冷的雪山之巅，与江湖极少往来，但是其名声显赫，尤其是二十年前天山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天山弟子清敏出没江湖，并且在武林大会上力挫群雄，拔得头筹之后又神秘失踪了。那清敏喜穿白衣，常常白衣胜雪，如仙人降临一般。想到此，若月总算明白了眼前的男子大约就是那传言中武林第一的清敏了。武夫子讲兰芝心法，结果讲清敏大闹武林大会却是绘声绘色，跑题甚远，看看快要下课了，只是草草地说，兰芝心法，世间一奇，只是练此法需要从两三岁开始，仅限于天山一派。分为五重，第一重花开两生内力大增，第二重否极泰来，血脉倒流，第三重心生异象，极为容易走火入魔，第四重便如入无人之境，天下无人能敌，第五重就无法无天了，毕竟谁也没见过，传的神乎其神的，据说那清敏大闹武林大会那年已经练到了第四重。这个岚儿看上去不过十几岁，居然已经练到了第三重，这时她不禁想到刚才自己就算拼死一搏，能活着离开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的。
　　这时清敏看了看小丫头一眼，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他道“小丫头，你过来，岚儿跟我习武之事无人知道，今日被你撞破，我且不杀你，只要你当他的保镖，保他平安，我自可保你平安。”若月疑惑道”他武功似是比我要高，怎么需要我保护呢？”清敏道“他练习芝兰心法已经到了第三重，最是危险，容易走火入魔，不能心有旁骛，另外他在石鼓山必须装出万全不会武功的样子，没有少受欺负，如果别人打他，他也只能挨着。”若月道“为什么要白白挨打呢？”这时候旁边的石逸岚抬头看她道“我是凌国来的质子，所以不能习武，能来石鼓山学文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若月惊讶于他的坦荡，这么看来他竟然是王公贵族了，只是在异国他乡为质的日子并不好过，若月想起二狗门前那树梨花，哪怕都是皇帝的儿子呢，有的贵为天人，有的却在异乡过着人质的生活，连学武都不能示人，只能任人欺负，她不禁有点同情石逸岚，微微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祝某某人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