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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自古情路多坎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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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到了过年的时候,很多人便回家了,也是在第一次在山上过年的时候,若月才知道了司徒淼就是天下第一富司徒家的公子,他家的药店遍布天下,所有的药材生意跟司徒家脱不了关系。一大帮丫鬟仆人来接这位玩世不恭的司徒公子,阵势浩大。魏今家也有人来接,不过阵势明显比司徒家小很多。山上虽然少了一些人,也有很多人留在山上过年。虽然到处也是张灯结彩的,不过少了司徒淼和魏今,若月觉得一下子清净了不少,成天被他们吵闹惯了,反而过年显得格外冷清。母亲让她成为天子辈弟子之后再回家,不知道得等多少年。
第二年过年的时候,司徒淼和魏今已经知道了若月过年是不回家的。魏今叫她跟他回他家过年好了,若月摇摇头。司徒淼走的时候,跟若月说他会带吃的给她的。
可是他回来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提起,若月想他大概是忘了,便也没有说。某次三个人一起玩的时候,司徒淼说道他将买来的京城最好吃的肉饼和各种零吃都放在一个包袱中,却落在了马车上,没有带来石鼓山,若月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是忘记了呢,所以就没提。”魏今在一旁夸道“看看,若月就是这么善解人意。”
第三年的时候,刚过完年没多久,大清早地,司徒淼便派了人来找若月,原来他带了好多吃的来,大包小包的,他指给她看“这是京城最有名的糖葫芦,那个袋里是最有名的何记煎饼,还有那一大箱子,是聚福斋的酱牛肉,再过去那一箱子是国味堂最有名的脆皮鸡……”十七八样看得若月眼花缭乱,他竟然每样都买了不少,他自己只每样拿了两三个大概是打算拿去给魏今,剩下的竟全叫搬到若月住的院子里了,他又嘱咐若月道“记得分给别人一些,那何记煎饼是不能放的,我这一路上催他们走得很快,加之冬天天冷,所以这煎饼还能吃,再过两天就不行了。”若月道“嗯,你再搬点去你那边吧,实在太多了。”司徒淼却道“不用了,我拿那些足够了。”他总是急匆匆地,就好像这些东西是他的累赘一样,头也不回地走掉了。若月将这些吃的分给了院子里的众人。每个人都分到了竟然还多有剩余,后来她便每日以这些当饭来吃,吃到后来便恶心了,所幸之后司徒淼也没那么夸张地再带那么多吃的给她。
他们三人天赋很高,平常虽然调皮了些,但是练功还是颇为用功的,四年后都入选了云字辈,跟着同一位天字辈的林夫子作师父。
魏今实在是一个特别话多的人,每次过年时候他走了,若月都觉得舒服好多,可是等他过完年再嬉皮笑脸地出现在她眼前,她又觉得分外想念,这个朋友也是让人愉快的,可是好景不长,过不了几天她就受不了他的碎嘴了。可是司徒淼不同,他也渐渐有些反感魏今不分场合地嬉笑怒骂,这让若月对他更为亲近。
云字辈新来了一位程公子,他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因为某年冬天看见若月一袭红衣在雪中闻那腊梅花,淡淡的香味,鹅黄的花朵,娇俏少女,他托人约若月同去堆雪人,可惜他所托非人啊,他托谁不好,偏偏去托魏大少爷。这魏大少爷一听,“哎呦,那个程什么,你不是一直暗恋那个叫情怡的丫头吗?你是不是想叫她去堆雪人来着,又不好意思说,所以叫若月,这样吧我可以跟若月说好,让她把那丫头带过去,然后让她找个借口开溜,就不耽搁你们两位的好事了,你看看,怎么感谢我呀?”这个程公子本来是个腼腆的人,哪里经得起他这样讲,谁知道魏今还对若月讲了这事,人家明明是邀请若月一起去,若月刚开始一听还吓了一大跳,以为那程公子对自己有意,可是后面听了魏今又念叨了许久程公子暗恋情怡,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她再见了那程公子,竟也问道“你可需要我帮你约情怡出来?”那程公子正为了约她的事情后悔不迭,听了这句话,竟然拔腿就跑,有魏今那个大喇叭,如今石鼓山的弟子人人皆知他喜欢那情怡姑娘,那姑娘每次见了他都偷偷沿着墙根走。
每年都有新的弟子来到石鼓山,也有石鼓山的弟子离开这里,步入仕途或者去做别的。第六年的时候久字辈又来了一个新弟子,名叫阮练源,十分儒雅,不像其他那些学武的人那样锐气毕露甚至有些走路也跟螃蟹一样,他一来,便有很多姑娘注意到了他,就连若月走过路过也要忍不住多看几眼,惹得司徒淼说她很不争气,她不服,看个帅哥怎么就不争气了,司徒淼摇头道“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这么贪色,将来一定要吃大亏的。”气得若月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胡搅蛮缠她自是说不过。这日下午的魏夫子的剑术课结束后,很多人都走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司徒淼和魏今也匆匆忙忙离开了,再见就是新的一年了。若月心中感伤,所以人家都走了她还在那里摆剑招,口中默念剑决,心无旁骛,等她练完了夫子所授新的剑法,天已然暗了,正要收拾东西离去,却瞥见不远处有个人比她还要痴,正在那里认真地比划着剑招,月牙儿白衫,他的身姿和步法极为好看,若月没想到同样的剑招,自己练起来就像□□在跳舞,他比划起来却像白鹤临风,一时竟看呆了,那阮练源收了剑势,他也注意到了在一边看他的红衣少女,笑起来像只火红的狐狸。两个人打了招呼,轻声交谈起来。若月听他的声音也显得软软绵绵的,两个人讨论着夫子今日教的剑招,若月虚心向他请教,今日夫子所授有一招叫“长虹贯日”的,她一直觉得自己大概忽略了什么,本来这一招应该让人有寒风飒起的感觉,气势极为宽阔,可惜她练得徒有剑招没有剑势。那阮练源看她练了两遍,思考了一会道“其实你掌握的已经很好了,就只差一小点,你只用小臂带动剑招,所以没有力量,应该让大臂带动小臂,就像这样。”说着便慢动作示范给若月看。若月若有所悟,一点就通,重新体会了两遍,果然剑势一下就出来了。她十分开心,平常司徒淼和魏今颇有一些大男子主义,经常说她笨啊,呆啊,如今这个人说话如此温柔,明明她漏掉了最关键的地方,他却只是温柔地说就只差一小点,她的心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
第二日傍晚,她又来此处练剑,过了一会,那抹月牙白的身影又出现了,她不知道应该算是意料之外还是意料之中,又是切磋剑招,看若月进步神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阮练源觉得自己都快比不过她了。两人决定来场公平的较量,愿赌服输,至于赌什么却并没有说好,只说由赢了的人来确定。
夕阳映着苍雪,几棵青松顶起暗沉的天空,鹅黄色的腊梅花清雅凛冽的香气暗暗浮动在空气中,积雪压弯了竹林,形成一个个天然的通道,竹林深处的空地上,一抹月牙儿白,一抹浓郁的红,剑气飞舞,激起雪花无数。
若月竟然赢了他。她有些不可置信。阮练源倒是笑道“我可是拼尽了全力,愿赌服输,你想要什么?”若月想了想道“我总是丢帕子,你就输给我一条帕子吧。”那阮练源笑道“这好办。”第三日便带给了她一块手帕。他说道“我们再比一次吧,这次还是赢了的人说了算。”昨日输给若月激得他又悟了很久,终于大有进益,这次是他赢了。若月也学他道“在下愿赌服输,你想要什么?”那阮练源道“你忘了我们说的是谁赢了谁说来了算,今日我赢了,我说赌赢的人给输的人十方手帕。”若月没想到是这样,十方手帕虽然不值几个钱,但看来无论她赢还是输,都是他买手帕给她,她觉得自己赌得好蠢,第四日她再也没有去那片竹林。但是同院的宛如姑娘却给了她一包东西说是阮公子让她转交的,打开来,果然是十方手帕。她看得呆了。
院中有个胖妞名叫胡豆,七天之后她来找若月,若月只在那次分发司徒淼给的食物的时候和她有过接触,一时不知她所为何事。那胖妞指着她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狐媚小妖,人家情怡和阮公子书信来往已经好久了,你却来勾引人家阮公子,我今日便要告诉所有人,替情怡出这一口恶气。”说着便动起手来,若月急忙躲闪不愿与她正面冲突,那胡豆却来势汹汹,而且一直在骂她个不停,各种脏话不堪入耳,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若月心中十分委屈,那阮练源赶到的时候,朗院里面围了好多人,他暴怒之下,虎拳烈风,直扑那胡豆腹部,她被打倒在地,若月又惊又怕,那胡豆也是满腔委屈,她哭泣道“情怡为你忍了那么多,你却和这狐狸精赌手帕当定情物,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为她出头,你居然打我?”那哭声如泣如诉,若月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打算一个人躲到后山去了。在院墙外面,却看见那里有一抹粉红色的身影,原来正是情怡姑娘,往日因为是同乡她们见了面总是笑脸相迎,这一次情怡面如寒霜,她再也不需要像两三日前那样虚情假意地朝她微笑。若月心中极冷。
她避着他们,避着所有人,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躲起来舔舐自己的伤口,心中原本刚刚萌芽的某些涌动着的的东西变成了一道疤。
没过多久因为有人燃放鞭炮,朗苑起火,那时候若月恰巧在后山练剑,等她得到消息赶回去的时候,看见那阮练源牵着情怡从里面匆匆出来,两人脸灰头土脸,还不住咳嗽,看样子像是经历了生死劫一般。若月便躲在人群中,她一个人坐在往日和司徒淼他们常来的小溪边,正值寒冬,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寒冷,在那里呆坐了良久。
等到她要回去的时候却听得树下有微弱的叫声,原来是一只受伤的小鸟,羽毛是彩色的,神情却有点呆,不知道是不是吓傻了,她看它伤的不轻,便带它回去疗伤。小家伙十分有灵气,和若月相处时间久了十分亲近,等司徒淼和魏今回来山上的时候,它已经可以站在若月肩膀上,偷偷听他们讲话了。
司徒淼和魏今已经听说了过年时候石鼓山上的事情,三人坐在宛在亭里聊天,魏今感慨道“这又不是听戏,哪来的那么多想象力,这胡豆也太搞笑了。”若月道“女人的醋意最可怕,一点也不搞笑,这山上要是有暗恋你俩的女子,我可得离得远远的,以免再引火上身。”魏今道“你放心,小爷用人格担保,绝对没有,要是有我还用得着天天和你们两个混在一起吗?”司徒淼却跟若月道“我们也来赌一把吧。”若月自从阮练源的事情之后,对赌已经完全没有兴趣了,司徒淼知道她常常丢手帕,一直以来爱乱放东西的毛病是怎么也改不了,那十方手帕估计早就丢完了,或者她就根本没有用。她道“不想赌”。司徒淼道“就赌我给你买的手帕能用多久。”说着他拿出一方手帕,莫若月听了有几分惊讶倒也觉得心里暖暖的,她接过那手帕仔细端详,看上去极为精致,仔细看其中一角还用银线绣了一个“淼”字,正要感谢他,结果一阵风刮来,她的眼睛里进了沙子,正要用手去揉,那方手帕便被吹进了雨湖之中。
司徒淼立马吹胡子瞪眼,盯着她恶狠狠道“你可真厉害啊,不等一阵风吹过的时间便扔进了湖里。今天你要是不去捡回来,我可饶不了你。要是再丢,我就,我就再也不要理你了。”若月无奈,虽然冬天湖水结了冰,可是年过完了,这冰恐怕也化了不少,现在走上去万一突然冰层破碎可是会掉进刺骨的湖水中,她又不会游泳,想到小时候和二狗捞死鱼的情景,她便跑去找了根棍子来,司徒淼和魏今这两个家伙竟然不等她便去吃饭了,可怜她为了那句再也不理你,在那里小心翼翼折腾半天,才将那方手帕弄上岸来。
次日,若月给司徒淼看她脖子上有一根绳子,她从衣襟里掏呀掏,绳子另外一头绑了那方手帕,他终于满意地乐了半天。
若月想那阮练源看上去那么美好,可是带给她的只有不堪的回忆,而司徒淼和魏今,虽然常常损她,但是确是无比真实的朋友。自此以后,就像完美主义者的强迫症,她也有了强迫症,什么美好的东西,要有点瑕疵她才能接受,才够真实,近乎完美的东西在她那里反而等同于不真实和虚妄了。这大概是不完美主义的强迫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