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霭雪暮沉沉》蓝依碧

2、三个臭皮匠

　　青燕和承平一大早带着若月出发了，她回头看到二狗家门前那一树梨花，白的刺眼，连她家茅坑里都飘落了梨花的花瓣，有些花瓣落在她小小的肩膀上，便随着她往前走了许久，不知最终掉落何方。小小的她也感叹那一树美丽的花，命运如此不同，哪怕同一朵花的花瓣也是因缘各异。她一瞬有些彷徨无依。银国是个大国，地广人稀，他们走了三个月，才来到石鼓山下，青石台阶顺着山势蜿蜒而上，两边木兰花挚着一个个白玉高洁的花苞，就像蜡烛一样点亮了整个山道，自是别有一番气韵。石鼓山是百花婆婆所在，提起她来，银国无人不晓，她本人武功卓绝，她的同门师兄弟各个是排兵布法，占星卜卦等各个方面的泰斗。石鼓山的弟子那是成千上万，分不同的字辈的，根据天分可以晋级，如果是各个大师亲自所带的弟子，天字辈，那便是个中翘楚了。经过简单的考核，若月被收下了，她有些武功底子，骨骼清奇，天分也不差，分在了武字班，虽然她是想去文字班的，怎奈母亲不容她置喙。青燕走时交代她“你在此好好习武，爹娘本领有限，教给你的也只能那么多，将来想要不被人欺负便是要靠自己。我们二人花了毕生积蓄送你来此习武，等你升到天字辈，便回来看我们吧。”若月一脸不舍，青燕和承平走的也是颇为心酸。
　　在这里的第一个晚上，若月非常想哭，就像一棵小树被连根拔起，熟悉的人熟悉的事如今已经是千里之遥，虽然是夏日，石鼓山的夜晚也颇有些寒意。她却强迫自己将眼泪逼退到眼睛里。她知道爹娘是疼爱自己的，只是方式不同于普通人家的父母罢了。她非常羡慕二丫坐在她爹的膝盖上玩耍，她从来没有过，爹对她宽容，她却也不敢拉着他的手逛街，她心里是更亲近娘的，可是娘对她非常严厉，很少听到她表扬她。
　　她决定出去走走，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而她大概要在这里待很久。外面迷迷蒙蒙下起了小雨，她顺着小心翼翼地走，突然想起二狗他们曾经在这样的雨天捉蝌蚪，也不知道他们现在什么样？那树梨花早就不见踪迹了吧。初来乍到的不安和对往日伙伴的思念让她小小的心灵也充满了哀伤。仿佛淋了雨心情能够好受一些，她不曾意识到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半山的宛在亭中，6岁的司徒淼和7岁的魏今正被师父罚站，他们两个调皮为了下山玩往他们师父的茶里下了巴豆，他们是久字辈的，从上到下是天、云、久、已、今，还有很多其他的小字辈，不足挂齿，又人数众多。他们两个年级虽小，天分却极高，来此已有两三年，竟升到了久字辈。这时候他们看见一个红衣小姑娘站在雨中，若有所思，雨打湿了头发也似是不知。离得远，看不清，司徒淼轻声说“喂，你过来”，那姑娘大概是因为声音小没有听见，魏今说“你得大声点”，“喂，过来”司徒淼的声音高了起来，这回小姑娘总算是听到了，只见她回头张望，他们二人忍不住笑起来了，听到笑声，若月又回过头来，刚才她还以为是二狗哥哥叫她呢。司徒淼对魏今说“这小姑娘的耳朵大概是有问题，我们在她前面叫她，她居然回头去看。”若月抬头看见前面亭子中的两个人影，一时不好意思起来，却是如言走近宛在亭。魏今说“雨大了，你来这里避避吧”，司徒淼不动声色，他向来不是热情的人，但也好奇的看着这个有些怪异的小姑娘，说不出的熟悉感。“你叫什么名字？”魏今问，“莫若月”，“我叫魏今，这是司徒淼”，“你们好”，“一看你就是新来的，连我都不知道”司徒淼懒懒地问，似是有些不屑，又似觉得人家不知道他便是不给他面子了。“我怎么会知道你呢”若月反问，“你很有名吗？”“不知道我就说明你在这石鼓山是白待了”司徒淼语气有些不容质疑。她打量少年，这些人怎么跟二狗哥哥一点也不像？她习惯了当二狗哥哥的小尾巴，而二狗哥哥对她也像妹妹那般疼爱保护，这些陌生的男孩子显得很无礼，正这么想着，便听见那司徒淼说“原来是新来的，你好好努力啊，要向我们看齐”。若月点点头，看着她这傻样，那两个人都乐了。
　　若月住在朗苑，这里都是一些新来的女孩子，其中有一位叫情怡的，和她来自一个州，若月对她便多了几分亲近。
　　那司徒淼和魏今原来也是石鼓山的弟子，只是他们已经来此有些时日，在久字辈弟子中也算是拔尖的。两人虽然出身富裕人家，但这石鼓山上不许带丫鬟仆人，众多弟子一视同仁。他们两人天分较高，有些傲气，再加上是男孩子难免调皮。
　　几个月后，便迎来了新一轮的考核，石鼓山每过几年便会根据水平来重新确定诸位弟子的辈分。初来乍到的弟子是没有辈分的，几个月后根据考核来确定辈分，最低的辈分便是今字辈，每年今字辈的弟子便可通过比试进入已字辈，而已字辈每隔两年进行一次比试，可以进入久字辈，久字辈每隔四年进行一次比试进入云字辈，云字辈经过六年一次的比试方可进入天字辈。
　　因为她娘对她学武要求极严，她也勤学苦练，所以经过考核之后被分到了久字辈她去上课的第一天，大家好奇地打量着她，特别是司徒淼和魏今，他们看见这小姑娘一身红衣，立马就认出了她就是雨中淋成落汤鸡的那个呆子。司徒淼和魏今已经是久字辈弟子中年纪最小的两个，他们两个来得时候引得人人瞩目，而今，这小丫头看上去和他们差不多大，甚至还要小，居然被分到了久字辈，两人不免有些吃惊。
　　到底是幼年心性，再加上那司徒淼和魏今话又多，鬼点子也多，若月思家的情绪渐渐没那么浓了。与他们两个逐渐熟络，若月逐渐发现他们两个爱欺负她，不像二狗哥哥那样护着她，但是却不许别人欺负她。大概是因为在久字辈中他们三个年纪最小的缘故，久而久之，大家竟看惯了他们三个同进同出，就像三胞胎一样。
　　若月因为跟二狗从小玩耍惯了，树上掏得鸟窝，湖中捞得死鱼，所以司徒淼和魏今虽然是男孩子却很能玩到一起去。转眼间光阴如飞，已经是秋天了，司徒淼他们神秘兮兮地来找她，他袖子里揣了两根炮仗，三人往后山去了，这里有很多茅房，石鼓山弟子众多，这么多的弟子总要吃喝拉撒，所以这茅房也是有很多间，下面都是连通的。这屎尿便都流向了山后的一个洞里。他们三人捂着鼻子，若月不知道来这么臭的地方要干嘛，司徒淼示意她守住去厕所的通道，如果有人来了便说一声“哈哈，今天天气真好”作为暗号，司徒淼来到茅房入口，大声喊到里面有人吗？没有人回应，这时候魏今点燃了炮仗扔进了茅坑，司徒淼赶紧关上门跑了出来，只听轰一声，他们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查看里面的情形，果然是炸的屎尿横飞，连茅房的屋顶都有些黄黄的东西，这时候，从里面冲出个人来，袍子上尽是屎尿，只有从个别的地方才能看出袍子原本是青色的，这人怒气冲冲而来，哪还有司徒淼和魏今的身影，他们看闯了大祸，慌不择路地逃跑了，若月看见他们出来也跟了上去。原来已字辈的某个弟子正在蹲坑，只是这茅坑特别长，他又在最里面，他上厕所又喜欢带些闲书来看，一时看得投入，刚才没有听到司徒淼的喊声。现在连那本书上也被屎糊了，他追在他们后面，可是他的轻功不如他们，便在离得近些的时候，使劲甩着那本书和衣袖上的屎尿，想甩到他们身上去，这三人逃了很久才摆脱了这名倒霉的上厕所爱看书的弟子，所幸此人没有看清他们三人的长相。
　　三人逃往山后的山涧中，流水潺潺，秋叶飘零，一片秋天的安寂，三人累的躺倒在地，终于哈哈大笑，笑得肚子疼，腮帮子也疼，过了好久从喘过气来。若月是第一次看男孩子做这样的事情，虽然二狗哥哥也是非常调皮，顶多堵了谁家的烟囱什么的，倒也没有他们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好不容易大家都笑完了，司徒淼又开始张牙舞爪地学刚才跟在他们后面那人甩袖子和书的样子，若月又笑了起来，结果腮帮子疼得快要落下泪来。
　　后来他们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今字辈一个关系较好的弟子，那人年纪比较小，跟他们几个很玩得来，结果那人也去炸茅坑了，后来受了重伤，听说回家将养了三四个月才好。原来他是在盛夏时节中午无聊极了睡不着，一时想起了这个故事，一时兴起，跑去后山干这件事的，夏季天气炎热，茅坑通风不良，这屎尿积攒久了便形成了沼气，炮仗扔了进去，就爆炸了，这孩子炸晕了过去，又因为中午大家都在午休，过了好久才被发现，险些丢掉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