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肤之爱》nailuo

6、第五章

　　这是，什么地方？
　　天堂？还是……地狱？
　　他，为什么不能动？
　　朦朦胧胧之际，在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身材单薄、有着一头软软卷卷的头发的青年——
　　“我不是什么野猫，也不是什么迷路的宠物，”一字一句地说着，那人的表情充满自信，在那双圆亮大眼里的，是那种会让人感到莫名心动的自豪，与骄傲， “我，是一个杀手。”
　　画面一转，他又来到一间让他感觉异常熟悉的房间。那里的床上，坐着一个瘦小得让人心疼的漂亮少年——
　　“爬上树偷果子，在河里游泳捉鱼，和大伙一起踢球、玩捉迷藏……”少年的笑容暖如春日，虽脸色苍白，但却很有精神。转头望向窗外，那双眼瞳里带着浓浓的渴望，与眷恋，“我的病要是能立刻好起来，那该多好……”
　　正要说什么，身后突然响起一孩童的声音——“你不是我爸爸！我没有你这种爸爸！”全身一震，扭头一望，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正红着眼，咒骂着他。
　　然而他稍微一眨眼，眼前的孩子竟倒在血泊之中。那双眼睛睁得很大很大，满是恐惧与怨恨的瞳孔，像是在述说着什么……
　　所有东西又突然像幻影被打破了一般迅速消失，他的眼前再次变得一片模糊。
　　稍久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坐在一辆车中，然车子却脱离了他的控制，正以可怕的速度狂飙着。车窗外尽是一闪而过的景色。
　　一切显得如此的不真切。
　　一种苦涩、痛苦的感觉充斥着他的胸臆中，像是塞了一块沉重的铅，让人透不过气来。同时，他的双腿亦瞬间剧痛起来。
　　痛。
　　很痛。
　　猛然睁开双眼，映入眼眶的是他的卧室的天花板。此刻的他，正平躺在床上。
　　又是这个梦。
　　梦……这真只是梦吗？
　　那些情景，那些人物……这真只是，梦吗？
　　痛。
　　他的脚，很痛。
　　后知后觉地，他发现床边蹲着一个身穿护士服的金发中年女人。她在按摩着他的脚。
　　“你在做什么！！”司徒旋（35）怒喝一声，声线极其干哑。
　　中年女人一怔，立即停下来，站起来退后几步，低着头，结结巴巴地道：“呃，司徒先生……这是……”
　　知道女人下面要说什么，司徒旋用力一挥手，“你！滚出去！滚！”
　　女人抬头，“可是，司徒先生……”
　　“滚！”
　　女人抬头望了他一眼，就低下头默默将东西收拾好，快步离开他的卧室。
　　司徒旋闭上眼睛，缓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就听见有人推门进入的声音。
　　司徒旋睁开眼，情绪已无方才那般激动。看着来人，他冷冷地说：“影华，我说过多少遍，我不需要做复健。”
　　来人名唤杨影华（26），身型瘦长却不单薄，一身黑色西装衬出他平日里练就的好身材；头发很短，就薄薄的一层覆在头上；一双桃花眼搭配俊俏五官，竟无一丝媚态，反显得凌厉冷冽。
　　杨影华毕恭毕敬地道：“司徒先生，您需要进行复健。”
　　“我不需要。”
　　“司徒先生……”
　　移开视线，他表情木纳地盯着天花板看，“总之，以后别再找这些人来了。”
　　“我明白了。”杨影华顺从点头。
　　见对方答应，司徒旋便不再哼声——虽然他心里很清楚，明天那些复健医生一定还会再出现——抬手压着双眼，他突然觉得很疲惫。
　　杨影华凤眼一眯，道：“司徒先生，今天有一个股东大会，请问您是否要参加？”
　　股东大会……司徒旋抿了抿唇，没有作声。
　　注意到对方的神色，杨影华补充道：
　　“这会议其实不太重要，若您不想参加，可以如平常一样……”
　　“我去。”
　　微怔一下，他点头应和，“好的，待会我会与公司联络。”
　　“嗯。”移开压着双眼的手，司徒旋两手用力地撑着床，艰难地拖动着沉重的身躯，欲凭自己的力量坐到就在床边的电动轮椅上
　　“司徒先生，需要帮忙吗？”不待其回答，杨影华便弯身扶了他一把。
　　安稳地坐上轮椅，司徒旋神情甚是不悦。但他仅是张了张嘴，瞪了对方一眼，随即按动电动轮椅，皱着眉，向浴室方向驶去。
　　“……”杨影华看着他，直到浴室门合上，才转身开始做自己的事。
　　漱洗更衣完毕，司徒旋怔怔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凌乱的发丝，斑白的双鬓，干枯而痿缩的脸略显憔悴，深陷的双眸使得黑眼圈愈发明显——才三十五岁的年龄，却连五十三岁的男人也不如。
　　多恶心啊……
　　多么令人恶心的家伙啊……
　　为什么，这么恶心的他，还仍然活着呢？他的右手搭上左手手腕，抚摩着上面累累的伤痕，眼神有点迷离。
　　突然，几下敲门声召回了司徒旋神游的意识，然后门外响起了杨影华的声音：“司徒先生，早餐已准备好了。”
　　望着门好半晌，他才按动电动轮椅，离开浴室，来到与卧室相通的另一个房间正中间的木制小圆桌前。
　　司徒旋的卧室非常大，是由三个房间打通墙壁得来的。装潢也有点特别：房间以暖色系为主，地上铺上厚厚的地毯，墙壁是一种特别订造的很厚的触感柔软的墙纸，除了床和布制大衣柜，没有别的多余的装饰，连那张木制小圆桌也是在用餐时从房外搬进来的。除此以外，都是适合他行动的摆设。
　　房间里没有一件有可能对他造成危险的东西。
　　安全，温和，柔软。
　　一个完美的牢笼。
　　司徒旋想着，自嘲般的扯扯唇角。
　　“司徒先生，请用。”杨影华看着佣人往桌上摆放好丰盛的中式早点后退出房间，便低声说道。
　　木筷子，塑料碟。司徒旋只是看着，并不动手。
　　“司徒先生，刚得到一个情报，说风色门门主今天早上坐上了前往纽约的班机。” 杨影华夹了几个港式点心到司徒旋面前的碟子上，貌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风色门……“是吗。”眉毛轻轻动了一下，他依然不动手。
　　“请司徒先生最近小心一点。”放下手上的筷子，杨影华站到一旁，“风色门与水华一族的‘十年之约’最近已经结束，这就说明残存的水华一族族人现在有了一个可能威胁到先生您的力量。而风色门门主……作为一个一直以来都与水华一族纠缠不清的人，我相信他这一趟不会是来投诚的。”
　　“……”斜着眼睛瞥了杨影华一眼，司徒旋突然问道：“影华，你是从风色门出来的吧。”
　　“司徒先生，我的主人是您。”
　　“……”眨了一下眼，司徒旋拿起了桌上的筷子，干咳了一声。
　　杨影华了然地点点头，并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捧起咖啡壶倒了一杯咖啡，双手递给司徒旋并补充道：“情报上还说，那位由风色门门主亲自培养的水华族人，名字叫做华炼……”
　　司徒旋正要接过那盛满热烫咖啡的杯子，听到杨影华的补充后，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浑身一震，接到手里的咖啡杯就这样滑落在铺着厚地毯的地上，向前滚了一圈方停下，几滴热烫的咖啡溅上了两人的西装裤。
　　“司徒先生？！”杨影华急忙上前，蹲下来仔细察看司徒旋有否被烫伤。
　　“没事。”
　　司徒旋拨开杨影华察看的手，后者见无甚大碍，才起身走出房间去找佣人收拾地面。
　　望了望杨影华的背影，又望了望狼藉的地面。司徒旋很自然地弯下腰，伸出手想拣起地上的杯子，却被折回来的杨影华捉住了手。
　　司徒旋望了对方一眼，“影华。”
　　杨影华微微加大了力度，“这些事不用麻烦司徒先生，佣人们会处理好的。”
　　没再说什么，司徒旋轻抿嘴唇，用眼色示意杨影华放开手。
　　杨影华看着他的脸好一会儿才松开手，站起来挺直身子恭敬地问：“司徒先生，您还需要咖啡吗？”
　　靠上椅背，“不用。去开车，载我到公司。”
　　“是的。”
　　此时佣人陆续进来，杨影华向其中一个交代了几句便步出餐厅。
　　不用猜，司徒旋也知道杨影华交代了什么话。
　　再无用餐的心情，他轻叹一口气，转头望向落地窗。窗外阳光明媚，碧空如洗。
　　今天是个大晴天。
　　只是他的心，很乱。
　　闭上眼睛，他下意识地摸向裤袋处。袋中硬物的触感让他的心，稍微平静下来。
　　……那个梦，到底还要纠缠他到什么时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