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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凋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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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死后的第二年,女孩上了大学,与父亲一样,学医。
日子安安稳稳的过去,一直到女孩大学毕业,此时距离她父亲的死已过去了八年。在这期间,奶奶因为心脏病而离世,现在家里只剩下他们母亲姐弟三人。
母亲比之往日明显老态了许多,虽说他们从前的家境不差,但随着丈夫的去世,只靠母亲一份薪水抚养一家,难免拮据。不过幸好,现在他的女儿已经可以工作了。
昔日的女孩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姑娘,23岁的时候,她在一家医院做了护士。她工作的很认真很努力,也很受护士站其他同事的喜爱。而她的弟弟成绩优异,母亲也获得的升迁。女孩的家似乎正在渐渐步入正轨,除了她近期总是感到乏力,时不时还会发低烧。
一开始女孩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多给自己留些休息的时间。然而一段时间过去,这些症状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严重,有时候还伴有下肢水肿。女孩渐渐发现事情有些不对,便去医院进行了全身体检。
几日以后,她被单独叫去,然后从满脸严肃的医生手中接过了自己的体检单,附带一张疾病诊断书。当视线扫过其上印着的文字时,女孩全身一阵战栗。
女孩浑浑噩噩的回了家,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母亲,她怕母亲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
这天是周末,母亲没有上班,而是在家里和弟一起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失独老人”的新闻。
女儿走过去坐在母亲身边,怔怔地盯着电视机,突然问道:“妈,如果有一天,我死了……”
母亲感到诧异,立刻打断了她的话:“什么死不死的,年纪轻轻想什么呢!”
但是女儿却从母亲的言语中,听出了掩盖的惊惶。
女儿将手握紧,紧紧攥着手中的疾病诊断书,她默默离开,回去自己的房间。
母亲察觉到端倪,自后边跟了进来。
“你怎么了?”母亲关切地问。
“妈。”女孩张口却无言,只能讷讷喊了一声妈。
“发生什么事了?”见她如此神情,母亲有些焦虑起来。
沉默了半晌,女孩终于将手中的疾病诊断书递了出去。
母亲在看见她拿出一张医院开具的诊断书时,瞳孔猛然一缩。这样的文件,勾起了她太过于痛苦的回忆。在接过去的时候,她的手在发抖。
女孩不敢抬头,她怕看见母亲痛苦的脸。
疾病诊断书上赫赫然写着:白血病。
那张纸,自母亲手中滑落,飘飘然落在地上。
无声的压抑,室内的温度恍若瞬间降到冰点以下。
“没什么,不就是个白血病么,只要能找到匹配的骨髓,就能治。”许久以后,母亲弯腰捡起飘落在地的那张纸,直起身来,神色已经如常。
女孩轻轻点了点头,道了句“嗯”。
母亲能够接受,她就已经什么都不怕。
只是,即使骨髓能够匹配,手术成功率也只有百分之三十,很不幸,女孩的命,落在了失败的百分之七十。五年的坚信,到头来还是一场空,该说,天命难违么?
这年女子28岁,女子的弟弟23岁,今天又是受诅咒的2月14日,弟弟自父亲去世后再也不提的生日。
“你相信天命吗?”
距她5岁那年,已经二十三年过去,这时候的天空已经不再湛蓝,蒙着灰色的尘翳,医院苍白色调的急救室内,瘦俏而面色苍白的女子微微一笑,缓缓抬起头来,将略显疲惫的面庞朝向阴沉的苍穹,吃力却依然坚定地在心底回答:“我不信,生命的力量,可以逆天。”
邻家男孩清秀的面庞似在厚重的云层中若隐若现,一如既往带着外人看不透的笑容,女子却明白,这份笑容中镌刻着多么深沉的情感,那是,对生命的眷恋与不舍,对人间万事的珍惜与向往,以及,对她所怀有的,懵懵懂懂的倾慕。她不会忘记在那泛黄的信笺最后,一串歪歪斜斜的小字:丫头,我爱你。
那是男孩在双手尚可握笔的时候,写在信纸上唯一的真迹。
在这个被2月14日诅咒的家庭,女孩却从来不曾忘记2月14日真正的意义,弥留之际想起的,是这个节日最美丽的内涵。
她似乎看见,男孩的脸渐渐多了几分棱角,有了青年的英俊与骨感。
他似乎说:“我也不信。丫头,我相信你会再度见证奇迹。”
女孩笑着闭上了眼睛,永远的闭上了眼睛,那抹笑容,永恒。
“我会的,一定。”
女孩背着母亲,签署了器官捐献协议,附带的要求只有一条,她希望至少有一个患者,年龄与自己相当,或更年轻些。然后,唯一的请求,器官的受者,若是成功,待康复以后,能到她母亲面前,替她再喊一声妈妈。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随意动之,为不孝。
但是啊,亲爱的妈妈呀,莫要怪罪女儿,女儿只愿看见你的笑颜。所以,女儿将自己的身体捐献出去。妈妈呀,不要悲伤,此今一别,女儿的生命并非就此消失。因为,以后,女儿的角膜会借一双更明亮的眼睛看着你们;女儿的心脏会为一具即将逝去的身躯带去生的希望;女儿的生命,将在形形色色的人身上,静静地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