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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009章 回颜 ...


  •   看腾皇听自己方才所言似烦闷不悦,一向成熟沉稳的飒果躬身行礼道:“腾皇莫忧莫虑,凡间有云‘车到山前必有路,水到桥头自然直’,腾皇受命于天,为天地寰宇所庇佑,如今腾凤更是国泰民安、海清河晏,‘万事通’仙长又给了解法,小仙相信任是腾皇所忧是千难万阻之事,都定然会迎刃而解。”

      腾皇一抬手,甚是和蔼慈爱地说:“飒果仙王,此回多亏了你不顾辛苦万里迢迢而来,本皇代表腾凤的族人百姓感激你,如今夜色已深,你若此刻回去定是有诸多不便,不如今晚就留在本族安寝,后面也在本族多待上几日,平时也也鲜少来,既来了那便让腾凤好好招待于你,明日一早我便派人去株枭给你父王母王回禀,待住上几日我便派仙使送你回去,如何?”

      飒果嘴角露出一副不易察觉的笑容,眼中既惊喜又有些兴奋的神情一闪而过,原先还有些打鼓的心里此时也仿佛落了定。其实,有个可以留在凤族冠冕堂皇的一个名头才是老子希望飒果帮他的真正盘算,这也正是他们故意等到深夜方入凤宫的真正缘由。虽然飒果并不知老子为何要来腾凤寻找原本是凰族的至宝“回颜皎”,但是老子既有所求自己定是应当竭尽所能。

      株枭与各族都会有些干系,因为各族之中都有株枭正修炼成仙的族人,且株枭中人的性子又最是温和谦逊,极少有那般蛮横无理爱冲撞得罪人的,但凡遇着事情冲突都会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处理,株枭老王年纪又大了,处理与他族之间之事时更加优柔寡断小心翼翼,正是如此,株枭与各族之间的关系既没有与之最好的亦没有与之最坏的,反倒都是如那凡间学问书生所言“君子之交淡如水”般多平平耳!若是以往,株枭老王定是不会让儿子留在他族留宿,生怕留下株枭与某一族交往过密的传言,纵然是少时飒果去凰族找老子,株枭老王都是要求儿子当日去当日便回,就为这,株枭王后还与老王吵了好些回。只是这次,飒果为了帮老子竟是连自己亲爹的嘱咐便也抛至脑后了,只求老子可以早日找到所寻之物。

      两万年前当飒果应皙涟所求去寻“万事通”于绝路之中求解之时,“万事通”当即哈哈大笑,对浑身血渍还未干透的皙涟只说了一句:“从何处来回何处去,汝等两万年后自有分解!”那时的皙涟已经顾不得“万事通”只说了这简简单单一句话,他只满心欢喜地感激,至少“万事通”让他看到了绝处逢生的希望。他当时是从天堑雪渊中历经千难万险出来的,估摸着“万事通”那头句话应该是让自己回天堑雪渊,而对于后半句,那时才刚刚只是个少年的皙涟并不甚明白,回去见到婆婆后他把“万事通”所言告诉婆婆,婆婆当时正满眼心疼地给她包扎伤口,听皙涟转述“万事通”所言后,她苍老的手顿了顿,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口气道:“至此以后你便安心带着弟弟妹妹留在此处罢了!”从那以后,婆婆亦是倾心教授全部所学所知于皙涟三人,这一教,便是整整两万年。”

      在这两万年之中,皙涟也时时咀嚼回味当时“万事通”所言,渐渐地,他明白了,那句“从何处来回何处去”应该说的就是当时极不甘心被灭阖族,不听凰族女皇临终所言,非急不可耐地为自己的凰族讨个公道的自己,也幸而,在历经一番苦头之后自己还是回了女皇临终所托的天堑雪渊,而后半句那个“汝等”说的应该就是自己和自己带的弟弟妹妹们。于是,他自己便更加勤奋刻苦地跟随婆婆修炼学习,也不断督促尚不懂事的惜离和吸溜不要偷懒积蓄力量,希望两万年后三人真的可以有什么分解。

      皙涟从没有忘记,当自己带着那两个尚不懂事的小人儿历经千难万险,受尽世间凄苦折磨来到天堑雪渊之后的情形,两个小人儿日日哭夜夜闹,小女孩哭着嚷着要母皇父皇,小毛球哭的歇斯底里在地上打滚,却说不出来自己身体的难受。皙涟无时无刻不在感念着婆婆,当他无数次地回忆过去的时候,每次都会无限地后怕,当时几经生死的弟弟妹妹来到天堑雪渊之时已几近饿死冻死,自己更是浑身是伤几近昏厥,在他们三个都几乎只剩一口气的时候,幸而遇到了婆婆,若是当时没有婆婆的好心收留和悉心照料,他们三人必死无疑,若是没有后面婆婆的倾心教授和指导修炼,他们纵然出渊,也必会和之前皙涟他们所经历的一样,再次羊入虎口,历经险恶,终会沦为恶鬼魑魅或是修炼妖怪的腹中之物,亦或是凡间用心险恶之人的刀下之鬼。

      而纵然是后面被婆婆收留安全了,但是毕竟是原先生活在天界的凰族,始终无法适应天堑雪渊的环境,皙涟至今也想不明白,凰族女皇临终之时为何即便是竭尽全力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让他带着弟弟妹妹去天堑雪渊。只因那天堑雪渊终年无日无月,无昼无黑,只是满眼忘不到尽头的冰川大河、暴风骤雪,每逢暴风骤雪来袭的日子,就连一向硬撑着的皙涟也已支撑不下去,与自己的弟弟妹妹一起瑟瑟发抖抱头痛哭。只因凰族一族的软肋是怕风,只要是听到风声便躲无可躲栗栗危惧,那是遗传了万万年渗透在骨子里的惧怕惶恐,哪怕是凰族活了千百万年的老凰都惧怕狂风,更遑论当时还只是孩子的这三个凰族遗孤。

      在眼瞧着皙涟为此几乎要失去生存的希望之时,婆婆递给皙涟一杯热莲茶,清透的茶汤中一朵洁白胜雪小巧精致的雪莲随着温暖的茶水慢慢融化泛起点点涟漪,婆婆语重心长地对皙涟说:“好孩子,你一路看护着自己的弟弟妹妹,为着救他们你自己反倒差点死去,如今好不容易熬到了这里,只是弟弟妹妹哭闹,只是不适渊里的气候,如此便郁郁寡欢,日后的凰族复兴大业你可又如何行为?”

      听婆婆如此言,少年皙涟只有满心的愧疚,可无奈年龄阅历摆在那里,虽是愧疚难当却也无能为力。看到皙涟一脸愧色,婆婆满心怜爱地抚了抚他的头道:“你莫着急,眼瞧着你们三人日日为这狂风暴雪所扰,但这忌惮又是你们凰族天生就带来的,自然消灭不了,但是婆婆活了这把年纪也算还有些道行修为,可给你们三个孩子施些仙术暂时封住你们凰族的风胆,一旦将这风胆封住,可保你们几万年与常人一般无二对这狂风无甚恐慌,只是……”

      皙涟一听有办法让他们不惧怕凛冽之风自然是喜不自胜,又看婆婆话有犹豫,便迫不及待地问:“只是如何?婆婆但说无妨,只要让弟弟妹妹少些苦楚,皙涟愿倾尽全力!”

      婆婆伸出苍老粗糙的手摩挲着皙涟泛着泪花的眼角,微笑道:“好孩子,你已经吃了太多苦,婆婆不忍再让你受苦受难,只是……”婆婆看着皙涟满含期待的眼神,略顿了顿说道:“对这狂风的忌惮婆婆可替你做主揽了,但是渊里无昼无夜,不眠不休,无果无食,你稍微大些了忍着忍着也就慢慢适应了,虽然过程痛苦了些,但至少能扛过去,但是你弟弟妹妹却不一样,他们还小,风胆之事婆婆还可帮你,但这件事却只能靠你自己,如若不然你弟弟妹妹照如今这情形恐怕也时日无多。”

      皙涟一听婆婆如是说自是非常害怕着急,赶紧仅仅拉着婆婆的衣袖哀求道:“婆婆,您方才也说了当日为了弟弟妹妹我是死都不怕,带着弟弟妹妹们来天堑雪渊本就是先皇遗愿,只是我愧对先皇,没有照顾好弟弟妹妹们,让他们丢的丢,死的死,如今仅余了两个,若是我再看护不好,皙涟是真的要以死谢罪了!如今只要弟弟妹妹们可以在此处安然无忧地活下去,不管是何仙法,纵然是去刀山火海我也定是去得的!”

      婆婆一想起皙涟这一路上所受的苦,便也是禁不住老泪纵横。少年皙涟孤身一人既当爹又当妈,带着皇族的三个娃娃,自家的四个娃娃,一路坎坷艰辛自凰族逃到天堑雪渊。皙涟遵照凰族女皇的临终遗言自凡间之路前去,只是为了更好地隐藏行迹掩人耳目,可是这其中却不知遇到了多少鬼怪妖魔,更不知遇到了几多十恶不赦之人。

      皙涟一个小小少年,在身份差点被仇敌识破危难之时用自己的嫡亲弟弟妹妹替皇族的两女一男替换身份代为身死,后又为了保全皇族三个生了怪病无药可医的孩子,用自己亲弟弟与狉狉修炼之怪互换皮囊才又再次救得三人性命。后来却又中了那碰到了那狗肺狼心黑了心肠的人牙子的调虎离山之计,抱走了皇族最小的两个孩子,只余下当时本与那两个孩子在一起的已成为所谓“灵兽”的傻吸溜。这些都仅仅只是他们遥遥路途中所历经的冰山一角,遑论各族妖邪穷追猛舍,人间恶徒邪念丛生了,是以,及至天堑雪渊,原本八个孩子,只余了三个,少年皙涟已是撑着最后一口气。

      皇族遗孤的走失一直是皙涟的一个心病,藏着掖着了几万年,却也只敢给婆婆诉说。一出渊至株枭见到飒果,皙涟便求他帮着寻找曾经遗落在凡间的妍凰皇族遗孤,只是皙涟也知道,这无异于大海捞针泥牛入海,但是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要尽全力去找,只因他在妍皇临仙逝之时答应过她,定要照顾好妍皇的孩子,延续妍凰,复兴妍凰,他一时一刻都不曾忘记更不敢忘记,这件事便是他求飒果帮他办的第二件事,他相信,株枭耳目众多,定是可以打探到在凡间几百年都不长大的孩子。

      当时虽然婆婆救了他们,又给了他们可以遮风挡雨的一个家,但是一开始皙涟对婆婆并未敢说只字片语,只说逃避外面的魑魅妖怪才误闯进来的,后面将弟弟妹妹托付与婆婆照料后又孤身一人前去株枭,当时迷茫彷徨不知所措的少年皙涟把“万事通”当作绝境中的最后一棵稻草,或许世间只有“万事通”才能知道自己带着弟弟妹妹今后到底该何去何从,因为他深知妍皇让他们去天堑雪渊只是躲避暂时的危险,对于日后究竟该如何复兴凰族妍皇并未来得及交代便已仙逝,幸运地是,一向阴晴不定怪脾气的“万事通”当即便给了自己解惑。

      待到自株枭回来后,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又想起“万事通”和他说的那句话,皙涟渐渐接纳了纯善慈爱的婆婆,当明白婆婆是像妍凰女皇一样真心实意全心全意地对待他们几个的时候,一直以来只身背负这一切的皙涟抱着婆婆嚎啕大哭,诉说自己自凰族覆灭后与几个弟弟妹妹一路以来的遭遇坎坷。

      婆婆那时紧紧抱着哭的无法自抑的皙涟,重重叹息,这还只是一个孩子啊却要生生承受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一个小小少年郎,该有多大的勇气,才敢只身一人一力支撑,带着一行七个弟弟妹妹自危机四伏、四面楚歌中拼杀闯出;一个小小少年郎,该有多大的担当和责任,才会不为自己苟活哪怕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要护弟弟妹妹周全,用自己那单薄瘦小的身躯为自己弟弟妹妹遮风挡雨;一个小小少年郎,该有多么重诺,才会一时一刻都记得妍皇临终所托,哪怕遭遇多大变故也始终按照妍皇临终前的托付行事;一个小小少年郎,该有多么的大仁大义,才能以自己亲生弟弟妹妹的性命去换取皇族血脉的残存绵延;一个小小少年郎,该有多纯善明理,才能即便遭此种种也毫无怨言,只一心想着如何让弟弟妹妹更好,如何倾自己全力去光复妍凰。

      这个小仙郎让早已看惯人间冷暖历经世事沧桑的婆婆心疼怜惜,婆婆那早已如天堑雪渊一般冰寒彻骨的心因为这三个可怜孩子的到来而重新被点燃柔软起来,婆婆本以为会伴着那具虽冰冷却深爱的尸体了此残生,却未想到竟然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之时会遇到三个孤苦伶仃的孩子,让她原本已只剩一副躯壳的自己重新觉得自己对这个广袤尘寰还有些残存用处。

      所以能帮能做能教的婆婆都在一并承担,只是她也知道依着惜离和吸溜两个幼小孩子的身体,在天堑雪渊里必然是活不长久的,但是自己对此却无能为力,只能是与他们同宗同族的皙涟方能做到。听到皙涟的话婆婆更加心疼,强忍着心痛对皙涟道:“孩子,任何一个还处在孩童的小仙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在一个无昼无夜、不眠不休、无食无果的环境中活下来,若是能让你弟弟妹妹安然在天堑雪渊中存活,只能是作为同宗同族的你才能做到,我会教给你仙术,你作为同族施法方才有效,如此惜离和吸溜便可不按天堑雪渊里的规则生存,只需每一千年施术沉睡一次,沉睡之时便是他们自我补给之时,只是吸溜体质与惜离不同,所以沉睡的间隔要更短一些,七百年便要一次,只是……”

      看到婆婆又是欲言又止,已再次看到希望曙光的皙涟清澈的眼眸中满是急切:“只是如何?”

      婆婆许是年纪真的大了,又是重重叹息一声说:“只是这于你损害极大,说的简单些便是以你自己的灵力修为分给他们用,若是一个也就罢了,只是这一下便要两个,相当于你一个人的灵力给三个人用,任是他们再勤于修炼都于事无补,只能生生折损你自己。”

      少年皙涟挺了挺单薄瘦若的胸脯,大声道:“我不怕!”

      婆婆凝视着皙涟继续道:“那你怕不怕每日看着自己快速苍老?怕不怕自己虽然年轻轻轻却早已老态龙钟?怕不怕自己年老体衰行动不便?怕不怕等不到惜离长大便已老去?怕不怕以后老到娶不了惜离为凰族延续不了血脉?哪怕日后复兴了凰族,怕不怕仙族中耻笑老夫少妻?”

      这几句话让原本连死都不惧的皙涟生生咽了一口口水问:“婆婆是何意?”

      婆婆甚是心痛地说:“这本就是折损之事,既是折损,那身体自然是受不住的。”

      皙涟略略低眉沉思,只片刻便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我是哥哥,不管这结果有多不好,多差强人意,只要能让自己的弟弟妹妹安然无恙,我也该自己受着!”

      婆婆紧紧抱着皙涟,轻轻抚着他的头感叹道:“婆婆就知道皙涟是个好孩子,不过你不要怕,你们终究只是暂住在此处,外头还有你们的凰族复兴大业,你终究要带着弟弟妹妹离开此处的,所以你只需忍忍,待到你们日后离渊便也无需如此了,那时,你可回妍凰寻找凰族至宝‘回颜皎’,此至宝世间仅只一片,且只对妍凰族人有效,此物可使你恢复如初,但是我也需告诉你,日后寻找‘回颜皎’之路许会颇有波折,我不知待你离渊之时‘回颜皎’是否还存在于世,毕竟我已远离世事千百万年,但是哪怕此物并未被妍凰用掉然而妍凰已灭,至宝也必然会遗失,若是此生找不到此物,便再也无力回天,你只能永远以老态示人。”

      皙涟斩钉截铁地说:“若是让弟弟妹妹在渊内安好只有这一个法子,我愿意如此。”

      自从经婆婆指点想明白“万事通”那句箴言,哪怕面临着自己亲眼看着自己快速老去的恐惧,皙涟也不断安慰自己:“两万年,只要两万年,忍忍两万年便也就好了,一切都还是有希望的!”

      因此,两万年后他带着惜离和吸溜离渊为凰族复兴而战;因此,两万年后一离渊便急急去株枭找飒果这位异族中他唯一信任的至交好友寻求帮助;因此,两万年后的皙涟,明明与飒果差不多年龄却已看着垂垂老矣;亦是因此,两万年后一将惜离安置妥当,皙涟便踏上了寻找“回颜皎”之路,只求可以配得上已是婷婷少女只待人摘的惜离,进而光明正大地光复凰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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