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古煜歌之鸾凰迢迢孰与归》绰媛杲杲

8、第008章 腾凤

　　吸溜轮番蹲在老子和飒果的肩头都蹲累了，中间不知打了几个盹，也不知在这偌大的地方反复来回走了多少回，更不知道吃了几回干粮，过了几个日升几个日落，反正吸溜是倦了，既是身体又是对这处所在。连一向成熟稳重的飒果仿佛也腻了，规劝道：“咱们能找的地方都去找了，连你知道的此处的地上地下隐秘之所也都去找过了，还是不见那物的踪影，这样反复来回的空找宛若大海捞针，毕竟不是办法。”

　　只见老子回身便是对飒果一个大礼，吓得飒果连连后退，可见一向冷静理智的老子此时是真的着急了：“飒果兄，劳烦你此次寻个由头带我去腾凤皇宫内！”

　　这话倒是让吸溜吓了一跳，一个飞身跃起挡在老子面前：“你要去腾凤？你可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怎能是你我之人能去的地方？”吸溜曾经在天堑雪渊内经常听婆婆提起腾凤族，那自是和妍凰族一般尊贵的一族。虽然婆婆从未提起他们的身份与那腾凤是否真的是相差十万八千里，但是并非他妄自菲薄，是他真的打心底里觉得以他和老子这种连自己究竟从何处来都不知，在这世间尘寰之中无名无分之人焉能去那高高在上之所？那自打记事起便与婆婆还有惜离和老子完全相异的样貌，以及他离开天堑雪渊后更发现自己与所有遇到的人都不同，越发觉得自己连魑魅都不如，即便是魑魅，至少还清楚地知道自己从何处来，即便是魑魅，也是与自己同样样貌的族群在一起，这让吸溜原本就根植于心的自卑愈加深刻。自打离渊后与所有人都迥异的样貌所引起的自卑更是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他。

　　虽然婆婆一直以来最疼他，老子也最疼他，离渊后所有人好似也都很喜欢他这副憨态可掬的样貌，但是他却知道，若是自己要和他们交换他这副皮囊，他们定然是断断不会与自己换的。就连之前魑魅追赶他们的时候，魑魅都不会选择他作为附身之人，但是那时他就是要冲在前面让大家觉得是魑魅主动要找他附身追赶打斗一般，他知道若不是自己那时冲在前面，魑魅根本理都不会理他，只会一直追着惜离和老子缠斗。

　　也不知从哪一年起，他疯了一样想像日日与他斗嘴的惜离那样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虽然惜离整日与他吵闹，却也从未取笑过他的样貌，但是他就是羡慕惜离他们的样子，却只敢将这既如尘埃般渺小又似比登天还艰难的愿望深深埋于心底。曾经有一日，他在给婆婆整理完她那片视若珍宝的天堑雪莲的园子之后，看婆婆是从未有过的开心，便背着惜离和老子终于鼓起莫大的勇气却看似风轻云淡不甚在意地问婆婆，自己若是比自打自己记事起便一道跟随婆婆共同修炼读书的老子和惜离用功十倍，努力百倍，那是否可以像婆婆书房里那些白纸黑字的仙怪异志里写的一样，可以修炼成人身呢？那时的婆婆并未回答，只是慈爱地将他抱在怀里轻抚着他黑白分明的毛发，许久许久只轻轻说道：“好孩子，你本就是人啊！你和我们没有任何区别，你就是最好的！”但是自打那以后，他发现婆婆书屋中关于非人身之物修炼成人的书籍图册一本也无了，又想到婆婆前一日的话，不由得觉得应该连在他眼中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婆婆都不相信自己能够有那么修炼成人的一日罢！

　　“可以倒是可以，那我需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呢”？飒果低沉的声音在吸溜面前响起，打破了吸溜怅然的思绪。

　　花弄影，月流辉，水晶宫殿五云飞。吸溜只见眼前所见与他们之前所在之所天渊之别，远远看去，琼楼玉宇，碧瓦朱甍，飞阁流丹。离的越近，越觉得光彩夺目气势磅礴，让人不由得想要卑躬屈膝为之仰望，这极尽富丽华贵之处便是腾凤一族。目光所及之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雕一刻无不尽显其皇者风范。

　　“飒果暮夜叨扰实为不该，然则路途迢迢，又鲜少拜访贵仙族，致暮夜方至，还请腾皇恕罪”！飒果孤身一人，异常恭敬地对殿中之人行礼道。

　　殿中皎皎如白日，只见此时在高堂大殿之上雍容而坐的是一名华衣锦服端庄华贵之人，红色金丝袍，珠玉金发冠，虽已略显老态，残红却未褪尽。殿内亦是金装玉裹美轮美奂。

　　但是她衣裳上的百鸟朝凤金丝绣却让飒果有那么一瞬的恍惚，好似那些凤鸟要张牙舞爪地自衣裳之中飞出来一般，让鲜少对人有负面之意的飒果也觉得这些凤鸟看起来似乎有些面目可憎。兴许是这位高高在上的腾凤族女皇族中事务异常繁忙令其忧心，使她看起来山根深陷，双颧露骨。

　　“小仙王客气了，是我有失远迎才让小仙王路途多有耽搁不畅，下回若来可提前先遣仙使前来通传，本皇派皇族中人去株枭接你直接自仙路来便是”！自然是只有腾凤一族人才能在自己族与除却龙族之外的其他各族自在畅通来往，而这本事自是其他各族所无的，飒果他们三人前来自是费了些时日和功夫。

　　烛光花影夜葱茏，流萤飞舞映言容。二人又客套闲聊了许多之后，飒果才微微颔首彬彬有礼说道：“先前腾皇所托之事‘万事通’已给了答复，特派小仙前来传达。”

　　这世间之人知晓株枭“万事通”的已愈来愈少，虽是如此，去求“万事通”答疑解惑的却是有增无减。“万事通”除了脾气怪，帮人的规矩也怪，一是凡是来人有所求他一概不会拒绝，必要先听来人所求何事再要决定是否相帮；二则不管回答与否，对方不可就同一个事情来问两回，否则日后再有所求断不会再见；三是对方所求之事“万事通”即便是答应下来，也是想何时答便何时答，纵然对方所求之事火烧眉毛亦或是仅当刻当时才有效，却也只能如此。曾经有尔虻一人去求，见“万事通”答应自己所求解之事喜不自胜，然则“万事通”在此怪死后五千八百年后才遣人去答其所求之事，那尔虻早已灰飞烟灭，更莫说更有数不胜数的多少回待对方所求之事已过许多年“万事通”才给予答复的，当然，也有当刻所求“万事通”即刻便答的。此三个规矩纵然是高高在上的竺龙和腾凤亦是概莫能外。纵然如此，却从无人敢说甚至连想都不敢去想“万事通”拒绝回答的原因是他不知道，他可是曾经名声响彻整个宇宙尘寰无事不知无事不晓的“万事通”啊！

　　腾凤女皇赋凤曾经也请教过“万事通”许多回不一样的问题，只是他并不买账不愿回答，巧的是单单这回她所求解之事“万事通”给了答复，也的确是让飒果去稍话了。

　　其实先前一听到腾凤仙将前来通传株枭三王子飒果前来拜访之时腾皇便已猜到他是为了此事，只是千万年养成的好定力让她仍然不急不缓地与飒果客套完才引着飒果入正题。

　　腾凤女皇微笑地装作甚是讶然道：“哦？劳烦小仙王为此事专门万里迢迢而来，不胜感激。“万事通”仙长也为我们腾凤的事烦心了，那烦请问小仙王，仙长如何说？”

　　飒果又甚是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道：“腾皇折煞小仙，仙长他老人家说‘等待’。”

　　腾皇这次的讶然并非佯装，是真的有些吃惊，却也赶紧敛了神色，绞着宽袍大袖中的两双手，佯装镇定自若，紧蹙着眉头思索这仅有两个字的答案，似是不甘心，她将身子往前探了探似是想努力看清飒果的每一个表情一般再次问道：“‘万事通’对本皇之疑只答了‘等待’二字？”

　　“正是”！飒果又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微微颔首。

　　若说这腾凤女皇如今最着急何事，便是这腾凤族继位以及与竺龙联姻之事。统管“十族”的竺龙先祖先前为了平衡仅次于其下一直难分伯仲的妍凰和腾凤二族，与妍凰和腾凤的先祖定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便是竺龙历届的帝后只能是妍凰和腾凤二族之一，别无他族，这也是为何其他所有族群都最为羡慕腾凤和妍凰的原因之一。若一世是妍凰，那下一世便必是轮到腾凤，两族世世轮番嫁入竺龙成为帝后，三族之中谁人都不可乱此规矩。

　　而且，妍凰和腾凤所嫁给竺龙一族的帝后也只能是两族女君所出的长女，若当世二族之一的长女嫁入竺龙为帝后，则那族次女继承女皇皇位，而那世未嫁给竺龙帝王当帝后的那族便是长女继承本族女皇之位，千百万年来世世如此，三族的世代统领一直遵守此约定，从未改变。而且，竺龙大喜之时便是竺龙帝子登基之时，因此，妍凰和腾凤女皇的继位和与竺龙联姻之事其实也就差不多是一件事。

　　只是，让这世的竺龙和腾凤甚为头痛的事是，千百万年来一直遵循的家族约定在如今无法再继续沿袭，原因便是妍凰已灭。当今腾凤的女皇赋凤是次女，当年是自己嫡亲的姐姐阚凤嫁给了竺龙为帝后，生了如今竺龙已登基的龙帝辰邈，而如今的辰邈未成亲便登基是竺龙千百万年以来从未有过之事，竺龙族人虽知此事有违祖制却也都只敢背后嘀咕，从未敢公开讨论过此事。竺龙如今已登基的龙帝辰邈原本应娶妍凰长女戚凰为帝后，可恨妍凰一朝族灭，连妍凰那个长女戚凰的凰尸都是当时还在位的竺龙老龙帝亲眼看着埋葬的。

　　不管是在联姻之事上，还是在国事上，妍凰一族的覆灭都让千百万年来一直与其不死不休的腾凤几乎举族若狂，虽是如此，在外族面前一旦提起妍凰的覆灭，他们面上都还是会摆出一副悲痛欲绝扼腕叹息的颜色来。

　　如今的竺龙龙帝辰邈之所以未及联姻便荣登宝座，是因为辰邈的仙龄早已等不起，因此事已经耽搁了辰邈的婚姻，龙父凤母觉得不应再耽搁儿子的登基，否则两厢都错过，又岂能如此？是以，辰邈是自龙族统管“十族”以来唯一一个未成婚便登基的帝子。

　　其实，在妍凰刚覆灭那时正是竺龙与妍凰的长女正议亲之时，妍凰的长女戚凰已带着妍凰皇族去竺龙行过大礼，所有在两族联姻前该做之事都已甚是妥当地准备完毕，就差凰女嫁过来这一件事了，距离两族喜事如此咫尺之遥却因那些魑魅和黠荒叛逃之人而毁于一旦，让龙族当时的龙帝和帝后着实悲愤憋闷了一阵，无奈以龙族的势力却捉不到那些灭掉凤族的魑魅和黠荒叛逃之人，更让龙帝和帝后雷霆大怒，而最让他们这两位久经风霜经历过不知多少世事的帝王帝后龙颜震怒的却是他们那一根筋的儿子。

　　因为当时眼看与妍凰联姻不成，自己的儿子可是未来统管“十族”的龙帝，岂能因为妍凰覆灭就终生再也不娶？更何况，自己那儿子和他未来的帝后戚凰也仅见过一面，龙帝帝后自是相信儿子因着顾全大局在婚事上定会再听凭他们的安排，可惜却事与愿违。

　　当时的老龙帝和帝后在妍凰灭后重新考虑儿子的婚姻大事时，打算让帝子娶腾凤长女澜飏为新一代帝后，腾凤长女正是当时竺龙帝后亲妹妹的女儿，亦是凤族女皇赋凤的长女，而凤族皇位如上一世一样次女继承女皇之位便是，这也是龙帝龙后当时与腾皇商议后两族都欢喜的，这可是一件亲上加亲的好事。可是令老龙帝和帝后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是，自己的儿子辰邈竟是个“忠贞不二”的，任是老龙帝如何发脾气，老帝后如何生病头晕加哭泣，龙帝辰邈依然不为所动，就是不同意与腾凤联姻。每回老龙帝和帝后说急了，这位一向孤傲冷峻的新龙帝便以一句“会成一门让你们满意的亲事的，只是还未到时候，国事如今繁忙的很”来应付。

　　而龙帝推拒自己长女之事腾皇是知晓的，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个龙帝两万年都不娶到底是为何？眼看着都快和先前那个凰族的长子一个样了。说到那个先前凰族的长子翅焰，是与如今腾凤女皇母后的同辈之人，也不知是何原因，不知活了多少仙龄，直至仙逝都是孑然一身，不知在各族仙长中背后被戳了多少脊梁骨，一直挂着“老光棍”的名头，竺龙和腾凤可都不想看着前途大好的龙帝被说成也如那个兴许是不行的妍凰老翅焰一样。

　　如今妍凰已灭，能与竺龙联姻的只能是自己腾凤一族了，所以相较于继承自己的皇位，腾皇赋凤更愿意让她的长女澜飏嫁与龙帝，反正自己的皇位还有次女。但是若是龙帝辰邈迟迟不同意自己的长女嫁过去，自己的皇位又亟需继承，就只能按照之前的规矩让自己的长女澜飏继承，这是腾皇万万不甘心的，因为若是辰邈万一终有一日被自己的姐姐和姐夫所说服，答应娶自己的女儿，那岂不是两难？若是先让自己的长女继承皇位，待龙帝同意后再让位与自己的妹妹，再嫁与龙帝那岂不会让千百万年来从来高高在上的腾凤沦为天下各族的大笑柄？好像她们腾凤为了与竺龙联姻可以连自己整个腾凤一族都弃之不顾一般，这种给腾凤皇族名声带来非议之事她是断断不会做的。

　　不过，她也曾想过先让自己的长女承袭腾凤皇位，待龙帝想明白的时候，自己还有二女儿、三女儿、四女儿，但是，当她提起如此办法时被自己的姐姐骂了个狗血喷头，怎能叫尘寰之中最最最至尊的龙帝娶一个次女？次次女？次次次女？要娶自然是娶长女，娶个次女算是怎么回事？岂不会沦为天下之中莫大的笑话？所以如今腾皇也只能虚着长女澜飏，既不能让其承袭皇位，又不能让其嫁为人妇，只能以自己女儿还小，不急着继承皇位为名干耗着，只盼着龙帝辰邈能尽快做个决断。

　　万般煎熬之下，她心一横，将整整盘踞在她心头两万年的事向“万事通”求解，只问龙帝辰邈究竟是为何迟迟不做联姻的决断？因为只要知道了龙帝推拒腾凤的真正原因，她相信自己那个一向和自己一心的姐姐、龙帝辰邈的生身帝后阚凤定是可以和自己联手商议出一个对策出来。她一直都坚信相较于让自己的儿子娶那定不会与自己对付的妍凰长女，自己的姐姐阚凤定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与腾凤联姻的，一旦自己的儿子龙帝辰邈和腾凤再次联姻，那作为腾凤长女的婆婆，龙帝的母后，老龙帝的帝后，姐姐阚凤便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权倾尘寰，天下再无人可左右。

　　只是，心心念念两万年的心头所惑，却只换来“万事通”那区区“等待”二字。这“等待”二字是‘万事通’让自己耐心等待还是说龙帝如今之所以推拒凤族的联姻是因为他想要等待呢？若是辰邈不愿与自己腾凤联姻的真确原因的确是为了那极富虚无缥缈意味的“等待’’，那他是为了等谁？要等至何时？为何而等？如此等待自己女儿是否可还有希望嫁入竺龙？一瞬间，腾皇千百个念头一闪而过，最终却都只是化作一声叹息回荡在熠熠生辉光彩绚烂的殿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