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003章 狉狉 ...
-
“甭睡了!甭睡了!太阳公公老爷子都晒到脑门子壳儿顶上了!你怎的还不起来”!
这个近几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似一声炸雷,在惜离脑袋里“轰隆”一声爆炸开来,一个打滚儿,滚到了床的最里面企图躲避这个声音。
“我知道你在装睡呢!快甭装了”!狉狉族的“小二王子”已加大了力气在掀惜离的被子了。
帏帘上挂着的风铃叮当作响,惜离却闷声不语,依旧挺尸装睡,执着若初。
“咱们今日不去娼妓苑当打手了,去我大哥宫里当伺候茶水的小匹夫,如何”?“小二王子”言语之中全然皆是兴奋,丝毫不顾依旧在装睡不搭理他的惜离,惜离听他如此说却是听的满头冷汗,立刻不迷糊了。
惜离头回见这个精瘦身形却有着一双勾人魂魄的微挑桃花眼的小哥时,他正在酒馆给人家当店小二,后来才知,原来他是狉狉族的二王子郜哮,这才有了他如今这个“小二王子”的绰号,反正狉狉族中也就只有惜离敢如此称呼他。
此人的确如他的名字“郜哮”一般搞笑,反正惜离不知他从前如何,但是自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每日忙的热火朝天,比他父王母后都要忙,每日来往于人族和狉狉之间,要么去胭脂铺子当伙计,要么去酒馆当小二,要么去勾阑伺候茶水,再要么去娼妓苑当打手,再要么换成女装去街头卖笑,美名其曰“王子下凡体验生活”!
后来才明白,原来,他去胭脂铺子当伙计,是为了看人家姑娘涂脂抹粉,去酒馆当小二,是为了看人家姑娘酒醉婀娜之态,去勾阑伺候茶水是为了看人家姑娘巧笑妍然,去娼妓苑当打手以及装成姑娘卖笑……就更是为了借机看姿态万千的姑娘了……
但是,若是如此也便罢了……
让惜离近些日子有些像蔫了的枯草的,是自打与他相识,自幼仅有一个哥哥的郜哮似终于找到了能与其共进退的同盟战友,日日拉着惜离陪他一道去“体验生活”,让惜离每日都觉得这就是婆婆之前所说“狼狈为奸”的感觉。
每每想至此处,她都甚为怀念在此时不知和老子在何处的吸溜崽子,相比较这个狉狉族的郜哮王子,吸溜不知好了多少,就连之前二人吵嘴此时也让惜离十分想念,可是她却不能回株枭,一定要在狉狉拿到殇离分袂露才可。
“喂,我说,你还想不想要殇离分袂露了?”没想到郜哮竟然和惜离此时想至一处去了,吓得惜离赶紧从被子中蹦起来,一个闪身就将衣裳穿好,笑嘻嘻地站在郜哮面前说:“走!你说要去何处来着?”
“你都不梳洗啊!哎呀,脏死了!别碰我!别碰我呀”!郜哮王子被惜离殷勤地追着,逃也似的往前跑。
“那你给我些时间让我梳洗一番嘛”!惜离趁机拖延时间。
郜怀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蓦地顿住脚步,皱着眉头盯着惜离说:“你说,咱们穿哪套衣裳好?是扮作哥哥宫里鹅黄色的小仙姝还是棕栗色的小仙从?”
惜离谄媚地微挑着眉梢:“随……随便……”
“那咱就扮成小仙姝吧!我觉得我穿鹅黄色的衣裳肯定极美!”说罢便变出一套鹅黄色的衣衫覆在了惜离的脑袋上说:“自去梳洗装扮吧!”
徐徐摇曳的风铃儿跳着姿势优美的舞姿,于清晨的朝阳之中闪烁着迷人的光泽,淡淡的兰草香气翩然飘过鼻尖,一切,如在梦中。
惜离仿佛是被吓到一般道:“你……你方才不是说要扮成伺候茶水的小仙从吗?怎的又要去扮作那小仙姝?又要不男不女的!你还是自己去吧!别和我一起,太丢人了!”
看到眼前那个越瞪越大的高挑眼眸,惜离赶紧舔舔嘴唇加道:“要不……还是你扮作小仙从,我来扮作小仙姝吧!不然就别去了,我反正是不想见到你扮作鹅黄色衣衫小仙姝的样子,想想就辣眼睛!”惜离边说边挤出甚是难为情的表情,这种事情对于刚离渊不久,根本没什么见识的惜离而言简直是太难为情了。
小二王子那瘦削的小肩膀一抖,桃花眼一瞪,樱桃小嘴一张:“瞧你那小家子气!要不是遇上我,就你这畏首畏尾的样子,早该被魑魅抓走了附身!我觉得相较于粗陋的小仙从,嫂嫂定是喜欢那些鹅黄色七窍玲珑的小仙姝!”
原来……他此次易装是为了去看他那个才刚过门不足一月的嫂嫂……惜离撇撇嘴,记得之前婆婆说过“兔子不吃窝边草来着”。
“你……听没听过,凡间有个词,叫‘为虎作伥’?我觉得……我不应该‘为虎作伥’……”
“啥?虎?虎可是我们狉狉的,你这词儿可不正合适!”惜离听闻又叹一口气,合着这“小二王子”还是个听不懂好赖话儿的。
老子曾给惜离和吸溜说过,成大事者要像大象的鼻子那般既能屈又能伸,虽然他们从未曾见过大象的鼻子,但是这其中的意思聪明的惜离和吸溜却都懂了。
为了取得殇离分袂露拯救株枭族的那两对怨偶,惜离认了!
梳洗装扮后两人一身鹅黄,蹑手蹑脚、畏首畏尾地来到郜哮的大哥郜怀处,混入此时正端着各色果盘走入院中的小仙姝之中。小仙姝的裙摆随风摇曳,姿态婀娜,映衬着水灵灵的各色果盘和周遭翠绿繁花,原本应是画儿一般的景色,但是这其中却有一个极为不协调左摇右摆的身形,让惜离怎么看怎么别扭,觉得着实有些辣眼睛。
说到这个狉狉族大王子郜怀,倒是有些让人唏嘘,他的亲生母后在其才两千岁时便因病去世,这之后,狉狉族的王又迎娶了一位新的王后,人称善心娘娘。这个善心娘娘便是“小二王子”郜哮的生身母后。
在十族之中,仅有竺龙族的首领可称为“帝”,其妻称为“帝后”,其子称为“帝子”,而腾凤族和妍凰族则均是女君,称为“皇”,其夫称为“皇冕”,孩儿称为“皇子”,其余狉狉族、洋泽族和株枭族,首领为“王”,妻为“王后”,孩子谓为“王子”。
至于尔虻、黠荒和魍魉三族,为了显示自己并不畏惧竺龙一族的“淫威”且又与众不同,不约而同地下了旨,自称为“世帝”,妻子称为“世后”,孩子则为“世子”,只是,“世后”和“世子”两词在魍魉一族中从未有用武之地,只因其无形无影只可娶妻却无法生子繁衍子嗣,魑魅一族只要靠其世帝自凡人魂魄之中提炼出皆邪恶、贪念、痴嗔、放荡、诡谲、粗鄙、庸俗、奸诈、狡猾、虚伪、龌龊、骄矜……此类种种奸邪恶念便可制造出无数魑魅,只是魑魅修为有限,自是无法无限制的制造自己族人,否则定会被其余族类讨伐。只因如此,魑魅一族所缺真爱,因此世代世帝连愿意跟随的女子都无,是以“世后”和“世帝”二词在魑魅毫无用处,摆设罢了。
其实,据惜离这几日的观察,善心娘娘丝毫没有善心,对大王子郜怀不但冷言冷语,还处处挑刺找毛病,只是,惜离有一事甚是想不明白,对大王子如此不好的善心娘娘为何会肯将这般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洋泽族公主给大王子郜怀,而不是此时站在她身畔正对着嫂嫂流着哈喇子的“小二王子”。惜离想,大抵是狉狉族的王也就是大王子的亲生父亲还是疼自己这个嫡子吧!
天下谁人不爱自己的孩子呢?虽然惜离和吸溜曾经无数次的探讨自己的父母到底是何样貌,他们如若真的像老子所说的无父无母,那他们俩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他们也曾无数次的问老子和婆婆是否有父母,老子和婆婆却极为默契地说自己的父母已逝,于是惜离和吸溜就比较怅然地想大抵自己的父母也是和老子和婆婆的父母一样都已经随风而逝了吧!渐渐地,他们俩便不再提起父母之事。直到离渊后来到狉狉,看着善心娘娘每日对着郜哮嘘寒问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样子,她才重新又想起自己也曾无数次地思考自己的母亲之事来着。
眼前的这个洋泽族公主澜郁,身形小巧,面容清丽,眉宇之间于淡淡娇艳中透着隐隐忧伤,于雅雅清秀中透着些许惘然,这种独特的气质,真真是谁见都犹怜。
此时,她正立于纵跨整院的葡萄架下,那般青翠,那般鲜嫩,这本是一幅让人心情舒爽畅快的极美景致,然,澜郁却丝毫不为之所动。她温婉柔和的眉宇之间,那丝若隐若现的愁容愈发深邃,宛若一个盛满忧虑的无底洞,愁更愁,忧愈忧,让人忍不住有种冲动,想去帮她轻轻抚平那份平地而起的哀愁。不知她到底在思忖何事,根本未曾注意到眼前这些小仙姝,只顾低头沉思。
惜离原本伸向她眉间的手转为伸向头顶的葡萄架,颗颗熟透了的葡萄珠子犹如深海里历经千万苦痛折磨的珍珠,光滑润泽,又柔弱地好似只一刹那便会掉落至尘埃,再也不见。
老子说,浪费乃是万恶之源,惜离觉得,不能让这么鲜嫩欲滴的葡萄葬身泥中,于是,一行跟随小仙姝沿着葡萄架向前走,一行伸手摘着葡萄,吐着葡萄皮。
“你去端碗鲜果来”,澜郁随手指了一名小仙姝却正是“小二王子”。唇齿之间的酸甜逐渐渗入脾胃,自脚尖儿至发梢,皆是惬意和舒畅,惜离斜睨了一眼身旁的小二王子,拿出绢帕给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用胳膊肘轻轻戳了戳,压低声音:“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你嫂嫂让你去端碗鲜果来呢!”
待小二王子殷勤地将果子拿来,澜郁已不见了踪影,小二王子急急地拉着惜离问:“我的美丽俏嫂嫂呢?”
惜离颇为无奈地抚了抚额,指向后园。
“为何不跟上!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郜哮嘟嘟囔囔地拽着惜离向后园奔去。
一个趔趄,二人齐齐止住脚步。
骄阳似火,日头正盛,不远处的柳树上知了在比赛唱歌,看谁的嗓门更响,惜离不甚耐烦地挠挠头,她着实是不喜欢这知了声,实在太吵,因为她此时甚是想要听到郜哮的嫂嫂在不远处同大王子郜怀到底在吵嚷些什么。
赤红着脸的烈日炯炯有神地直视着大地,惜离在额间双手撘了个小凉棚:“小二王子,能不能让你的太阳老爷子回家歇会儿!你看我们这伺候人的小仙姝不好当呀!”
“甭想了!太阳老爷子说‘没门’!”他那张俊秀雪白的小脸儿此时亦是被烤的白里透红,甚是可人。
园内是大王子郜怀的声音:“曙儿,你不必再自责,我已遣人去寻了,莫管是地上还是水里,我向你保证,定会将其寻到,实在不行,过几日我自己亲自去找,定会寻到澜郁的踪迹。”
“虽如此,但……但……澜郁姐姐如今变成了我的样貌,又如何能再回的去水里?怀哥哥还是多派些人手在地上寻寻吧!”这明明是小二王子的嫂子澜郁的声音,可她为何这样说?
这般娇柔弱小的声音在攻势甚强的蝉歌中似一泓清泉,又宛如一朵流云,将此时燥热起伏的心熨得平平贴贴,惜离抹了一把额上沁出的汗珠,甚是舒服地舒了一口气。
“澜郁还戴着碧螺哨,她虽与你换了样貌再无法回去,但是还有些许可能会与她族内的人联络,曙儿,你放心,她既成全了你我,我们便好好地在一起,你莫要再胡思乱想了!”
惜离与小二王子大眼瞪小眼了半晌,才模模糊糊有些明白,或许,他们今日所见的澜郁并非是真的洋泽族的公主澜郁。但是若是如此,此人是谁呢?真正的洋泽族公主澜郁又在何处呢?
仅这一个小火苗,便勾起了“小二王子”无限的好奇心,回去的路上他不断自言自语,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到底在嘀咕些什么。临和他分开之时,他甚是激动地拉着惜离的衣袖不怀好意地一笑道:“惜缘,咱明日再来大哥院里扮鹅黄色的小仙姝吧!”
惜离挤出一个尴尬却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上下打量了一下妆容依旧甚是精致的郜哮挑挑眉:“看来……‘小二王子’你真是蛮喜欢这身装扮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郜哮甚是羞涩地捋了捋垂于肩头的一缕云鬓,看的惜离一个哆嗦。
回至哮阚殿的园中,伴着皎洁的月色惜离托腮思忖着今日在大王子的园中所听到的对话,她不由得想起那日离开株枭后在洛川河畔所救的那个一身碧蓝衣裙的姐姐,她胸前好像就是挂着一个碧螺哨来着。
惜离掰着白皙修长的手指自言自语道:“算着日子,那日见‘碧螺哨姐姐’是在大王子郜怀哥哥成亲后的第十日,那与他成亲的究竟是谁呢?”
眼前,一片粉蓝翠嫩的迷迭香,幽幽然散发着怡人的香气,闭上双眸,静静地呼吸吐纳,真愿就这般攸游一世。
那日,惜离在去洋泽族借殇离分袂露的路上,见到正与魑魅打斗不休的“碧螺哨姐姐”,魑魅专爱找有修为灵气之人寄居其中,看到魑魅在穷追不舍地追着这个碧蓝色衣衫的小姐姐,惜离笑了一下,果然如婆婆所说,这个世界还真是小,比他们天堑雪渊小多了!
“喂!‘高贵紫’!咱们又见面了!你是又想找打了是吗?”惜离一个飞身跃至那紫色衣袍跟前,腰间雪渊淬出鞘,当空艳阳高照,身侧湖光潋滟,映衬着雪渊淬闪着凛然的锋芒,即便是在这炎炎夏日,也让对面的紫色衣袍打了一个寒颤。
其实此时的惜离是心虚的,因那日是倾他们三人之力将这些魑魅制服,但是此时只有自己,但是想着婆婆所说的“虚张声势”之计,她又挺了挺自己瘦若竹柳的小腰杆。
“是你!别……别……别……多管闲事!”最后四字那紫色衣袍才极为流利地吼出。
“别看俺了,俺害羞!”看惜离依旧微抬着下巴,眼角挑衅地看着他,紫衣魑魅一个闪身便已不见,他身后的那群无形无影隐隐绰绰之人便亦随着消失不见,看这群人依旧只有紫袍有身形,看来这些时日他们还未得手一人,惜离觉得他们还是蛮可怜的,要生生为一副皮囊搏斗厮杀,在惜离看到紫衣魑魅最后一眼的时候,她分明看到了紫衣魑魅脸上的绯红。“看来,他是真的害羞了,脸皮竟比我还薄呢”!惜离颇有些吃惊地想。
正是那日如此这般遇到“碧螺哨姐姐”,惜离这几日才会在这狉狉宫里日日被“小二王子”辣眼睛。此事说来,便又是一番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