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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空即是色 ...

  •   景泰帝极其厌恶术者,但凡遇见,必开杀戒。这一点朝中几乎无人不知。

      至于他为何不仅没杀我,反而好吃好喝养着,我猜测除了之前说过的原因外,大概还有一点:

      身为皇帝,他也明白情绪别无益处,不如摆一个花瓶在身旁,震慑别有居心的反贼。

      当然,我虽然是个花瓶,却也是个比较厉害的花瓶,他很懂得我的好处。

      眼下事情棘手,自然是发挥我那好处的时候。

      于是我颇识时务地伏低身子,字斟句酌提建议:“皇上,今日天色尚早,与其干等一日,罪臣以为,不妨动身出关?也好早点缉住凶手,告慰陈将军英灵。”

      景泰帝意味深长:“朕竟不知,蓝卿和陈曙还有交情。”

      我在心中干笑。我和陈曙,若硬要掰扯出什么联系,大约只有我曾施术屠戮了他手下千余将士这一桩。那一战事关重大,不得不打,陈曙不能避退,我本志在必得。然他那军师也算老奸巨猾,前一夜药晕了他,自己披挂上阵,做了个英勇的替死鬼。

      景泰帝说的明显是反话,我只能充愣:“罪臣不敢同陈将军攀交情。主要是了结此厢,皇上圣心得安,方可早日回朝——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蓝卿处处为朕考量,实乃忠臣。”

      许是这个回答对了胃口,景泰帝不打算继续为难:“那就如你所愿,咱们即刻出发。——还跪着干什么?等朕亲自来扶吗?”

      我一听,赶紧麻溜起身。

      站定了刚要例行请罪,腰上突然一紧。不等我有所反应,整个人已被他提着后腰带,速度极快地飞掠出门去。

      香径、假山、院墙……景物飞驰而过。我悬在半空,跟着他的轻功忽上忽下,被颠得七荤八素,差点吐了。

      然而我不仅没吐,甚至在最初的一惊之后,立刻调整了姿态以适应他的粗暴。如此轻车熟路,自是因为从前他也常一言不合、提人就跑。甚至印象里我们初次见面,我就被他揪着领子飞檐走壁了一回。

      那时我刚随师父出谷,四处游历以增长见闻。到了嵇业城,我独自闲逛,恰碰见酒肆外一个锦服少年正在和四五个地痞斗殴。少年一看就知道喝高了,没几下便没了还手之力。我最忍不得霸强凌弱,便也加入战团,帮那个少年。然而毕竟从小文质,很快也败下阵来,被人一拳砸得鼻血长流,看着竟比那少年还惨几分。

      那少年原本缩在地上没了动静,大约见我实在可怜,一个鹞子翻身,拉起我跑得飞快。我一面惊讶于他如此抗揍,一面委实跑不动了,喘着气请他慢些。他侧头瞟我一眼,手一伸揪住我衣领,脚在墙壁蹭蹭连蹬,便飞上了墙头。

      少年把我带至是非之外,没容我请教大名,丢一句“不会打架学什么路见不平”,揉着脸潇洒而去。

      我长到当时那个年岁,还未见过这样矛盾的人,故很将他记了一段时光。后来,在阿淼的宫中,我再次见到随父赴宴的少年,才知道原来他是东毅郡王的小儿子,夏征。

      当时乃春节晚宴,值隆冬天气。东毅郡王携王妃并四个儿子,从淮阴王府迢迢而来,一时不能适应北方酷寒,几乎都染了风寒。宴席设在广寒大殿,听名字便知乃赏雪的好所在,然于郡王合家却不啻冰上加霜,俱个面如菜色。我立于帝侧,虚虚一扫,只觉颇上不得台面,便对这家子没再多关注。

      宴席开始后不久,我下到大殿一角阑珊处,暗中观察在场众贵族皇亲,一面拢手袖中行掐带算。正算得眉飞色舞,肩膀忽然被人撞了一撞。

      我以为是哪个莽撞宫人,头也不回道:“冒冒失失,还不速速退下?”

      “国师好大的架子。”我刚说完,身侧有低沉男声接话道。

      我心头一惊,手抖索一下,一只乾坤卦掐到第五十九道时总算出个错,功亏一篑。饶是好脾气如我不由也邪火中烧,头一扭,恶狠狠地看清楚侧后方的男子,居然是他夏征。

      彼时夏征模样散漫,一双眼半睁不睁,背也半直不直,哪有半分郡王公子的架势。我刚同他四目相对,他就打了个颇大的呵欠。我看着他的牙花子,立刻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昨晚上没有睡饱。

      我不好发作,便切齿笑道:“四公子哪里话,在下岂敢。”

      夏征眯缝着眼,向我方才目光所及处瞧去,不巧,对上的乃是忠王身旁那倾国倾城的妙龄王妃。

      他的眼睛登时大了不止一点:“不料国师雅兴高致,藏于此地,偷窥美人。”

      我心道忠王二十出头,面若冠玉,偷窥他可不正是偷窥美人,当下并不反驳,只是“呵呵呵呵”。

      夏征在原地将忠王妃“赤裸裸”地欣赏一番,口中几番赞叹,忽然手一动,一个长着白毛的球状物朝我抛来。我又是一惊,竟下意识抽手接住了。

      入手烘暖。定睛一瞧,却原来是个精巧的手炉,外裹一层白貂子,实用又美观。

      “国师看上去弱不禁风,还是多穿些好。不然风邪入侵,万岁该心痛了。”

      他说完又像初见那般,揉着脖子松垮垮地回席。

      我叫他那句“万岁痛心”戳了一下耳朵,下意识向上首处瞟去,见到我的万岁阿淼正侧耳听皇后低语什么,面上两分浅笑。我觉得胸前有些豁风,心尖子都在发凉,赶忙把手炉揣进了怀里。

      这一揣却揣得我踉跄一步——心口处有如被一小根利刺插入,疼得我几乎厥过去。

      这种感觉非比寻常,难道……

      我不动声色地在掌心划出符纹,将手炉重新拿在手中,紧贴。片刻,有微弱的赤金色流光顺着我的腕脉向上,瞬间钻进袖中,我的心口便又疼了一回。

      龙气。虽不甚充沛,却纯粹至极。

      再看向夏征,我的心情就很是复杂了。

      兹事体大,我不能随意对待。因此宴席结束,我回到府中,将自己锁入密室,用纸傀儡为分身,到夏征所宿公馆一探究竟。
      纸傀儡悄无声息地飘至夏征窗前,再从缝隙一钻而入。室内昏暗,辨物不能,唯独有吱吱呀呀悉悉索索的怪声从床铺处传来。我在密室里疑惑,只得再催一把力,纸傀儡便忽悠悠往床前一荡。

      刚至床边,床帐忽然被人一把扯散。女子香汗淋漓的dong体猝不及防放大,骇得我本体气血逆了一逆,顿时有些眼冒金星。
      匆忙中再看一眼,见到女子手中死攥着床帐,躬身趴着,嘴里却塞着一团布,只能发出呜呜的欲音。

      而她身后则正是夏征,握着女子腰肢,攻城略池,雄壮威武。

      我的眼珠子掉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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