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开时》ai酱

6、第五章 诡事

　　完后我试问宋珏师傅口中 “白珂”是谁。

　　他当时正拨弄着榻上古琴之弦，不愧是大弟子，琴音优雅空灵，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鄢成渝那双好看的眼睛。

　　宋珏缓缓停下双手，听这音调许是还未全部弹尽，心中不免有些歉意。他抬起眼帘，温柔的眸子眨了眨，俄而回答：“你可知在蛮荒时期，盘古大神一把巨斧开天辟地以来，各族间征战不休，多数远古神邸应劫。其中仍活在这世上的，不少却也不多。”

　　我点头，时日已久，蛮荒之战却还是地上人间闲谈之题。许是天意，所到之处更是屡屡触闻。

　　“其中，便有我们的师傅，鄢成渝，旁人皆称他为‘麋先上神’。他者，居于玉虚宫的元始天尊等三清六御、青丘国的常胤上神，年级最小的便是白珂，师傅的世交好友。”宋珏侧过身端起一旁小桌上的孔雀绿釉青花杯，掀开茶盖吹了吹，眉头不着痕迹地皱起，随即放下盖碗。

　　我认真聆听，听宋珏说，白珂，乃日月之精气汇聚而成的神体，五灵中他不属任何，反倒是光。白珂上神嗜好茶艺，自个儿将仙邸改造成了茶庄，平日里无事便在屋里自行研究，任谁打扰了便会大发雷霆，直至今日还未有谁壮过胆儿前去自讨没趣。看来这位上神是嗜茶如命啊。

　　即便如此，神界皆是喜爱这位好茶好得喜怒无常的上神。可能是因为他属光，也可能是他那更胜常人一筹的性格脾气。白珂在神界的名声不比鄢成渝低，反而是更上一层楼。

　　“那师兄可见过白珂上神？”我眨了眨眼睛，目光在宋珏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游移片刻，即刻又收回目光。

　　“曾有三面之缘，白珂上神更是欢喜单人世界，除非……”宋珏在这里顿了顿，“有什么也很是喜欢茶的人士前往一同探讨。”

　　我呆了一呆，心里寻思鄢成渝对我说的话。思绪一转，突地想到什么，双眼定定朝着宋珏。

　　“对了。”宋珏啄了一口茶，“过个十几日，白珂上神欲要研制新茶，你若有意方可前往。”

　　我点头，作了一揖便踱步退出房门。

　　宋珏的住房在弟子房的二楼尽头，往前二丈便则是小桃的房间，再前一间便是我的房间。

　　房里角落的杜衡我已经重新修剪过，藏匿于盆底的枯叶我本想就扔了，有些不忍，找来小桃偷偷溜到这儿的偏僻之地，携些火，化了它们。

　　火光映着脸有些疼，我蹲着身子，一手搭在木棉上往后稍稍退了些。

　　小桃也是蹲着，斜眼看过来，一脸“你真多事”的表情：“阿勉，你是不是有些多管闲事了？”

　　我摇摇头：“自然不是。所谓人有生死，因为他有生命，而花草树木也一样，同是灵却又为何必须有不同的待遇？”

　　瞧见小桃愈显不耐烦的委屈脸，我识趣地闭了嘴。

　　其实很多时候我是觉得自己有些唠叨，小桃还调侃说自己前世一定是个管家婆，今生才会落得如此下场。当时我还真皱眉思考着这个问题，待到反应过来早已不见红狐的踪影，饶是受不住这无聊的氛围先行一步，我只好咬牙罢休。

　　完事后，我起身揉了揉酸麻的双腿，目送那些被火化的灰烬随风飘散，飘向不知何处的远方。

　　站起身，不料左脚突然失力，右手拼命往上方招起身体才重新平衡了。

　　刚想捏把汗，身后传来一声好听的笑声。不是鄢成渝的，亦不是宋珏的，更不可能是小桃的，那是……

　　是那登徒子。

　　我惊得瞪大眼睛，本想转过身，仔细一想还是作罢。师傅说的话仍萦绕在耳畔，这个登徒子想必身份不一般，或许还是个反派角色。我夸张地揣摩。

　　走出多步，身后的人至始至终也没有说话。当我以为他是离开的时候，背部突然一阵温热，耳廓被一股热气吹得痒痒，我整个人一颤，已再也迈不出再多一步。

　　我被施法了。

　　这还不是最悲心的。

　　那人轻声一笑，直接将舌尖探入我的耳道，我想大声呼救只是徒劳。现时才发现自己非但身体动不了，连声音也发不出了。

　　许久他才收回了舌头，在我还在心里舒气的时候，他竟吻住了我的脖颈，惹得我又是一颤，发际木棉亦跟着抖了几抖。

　　现在还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屈辱感油然而生。我尽量侧目，却怎么也触不到对方的
　　脸，只有微风扬起的几丝黑发正悠哉地飘扬着。

　　唯今也没有什么办法，我只好干站着等他发完情后赏他一脚。就在我刚刚想完这句话他的手竟游离于我的木棉上，我敏感一缩，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疼痛由心间蔓延，我感觉全身的骨头就像在被用力拆散一般，冷汗已然冒出不少。怎么也想不到他竟敢直接抓住我的木棉花在扯！疼痛不曾减少，反倒加剧许多。我料想面部表情已经十分扭曲，且苍白不下，意识也渐渐模糊，眼前景象仿佛还有木棉花开，正被微风吹得颤颤巍巍。

　　实在受不住那锥心的疼痛，全身力气仿佛被抽空，身子一软，瘫入那人的怀中，他顺势将我搂紧。我瑟瑟地抖了下，他的怀抱，冷得异常……

　　他伸出手将手中之物递到我眼前，我仅凭意识看去，眼睛惊恐地瞪起。

　　“看，勉儿，我取下来了。”他凑近我的耳旁，低沉着嗓子说道。

　　闯入视野的，赫然是那多本该静卧于发迹的木棉，正妖异地绽放着；闯入鼻腔的，则是忽然浓重的苦药味。

　　“阿勉，阿勉！”

　　何人吵我……

　　“阿勉！你醒醒啊！”

　　莫吵……

　　“林勉……你头上的木棉花怎么这么丑！”

　　我幽幽睁眼，入目的是小桃一张焦急的脸，额角还渗着些汗珠。

　　“你，方才说……”

　　还未等我将一句话说完，小桃便先发制人，一个大个儿就抱住了我，害得我愣愣的半天也回不过神儿。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好不容易说完，小桃的语气已有些发颤。

　　我还处在懵逼状态，不明就里，拍了拍小桃的肩膀，谁知肩膀处温温热热的，我一怔，小桃还又莫名其妙地哭啼起来。

　　我无奈叹气，用手顺着小桃的背：“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好像我方才晕死过去了一般。”顺背的动作一滞，我——好像是昏过去了。

　　“小桃离开后不久见你没跟上便折回去看看你，一见就是你面色苍白地躺在地上，冷汗已经湿了你整个背部。”不说话我还没发现宋珏站在一旁，面容掺着些疲倦。

　　“我……”

　　“阿勉，你到底怎么了？当时你毫无血色地躺在地上我还以为你比我先行一步……唔，你打我作甚！”瞧着小桃那委屈脸，我的心情好了大半。

　　“谁叫你诅咒我。”

　　小桃站起身，嘴巴一扁不再发话。只是他那原本好看的桃花眼被他这么一哭，红得不能再红，这下我倒还真的想起了春时的桃花林。

　　宋珏抚了抚额：“好了，既然已经无事也不必再多说。”说完看向我，目光很是深沉，“这几日你且歇着吧，若是嫌无聊得紧来找我，我给你说说四海八荒和这九霄之事，往后在神界行事也有分寸。”
　　“那便有劳。”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回复，只好硬生生挤出一句，也不知是否妥当。不过看宋珏温柔笑颜再摆摆手，那堪称“笑瘫”的一张脸并无旁色，我便安下了心。

　　只是……

　　听小桃和宋珏都说我躺在方才和小桃烧杜衡的地方，为什么，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我皱起眉梢，心中疑惑一点一点积起，俨然弄不明白。

　　宋珏怎一旁盯着我看，我没有注意到。他抿了抿唇，面色逐渐苍白……

　　“无事我便先走了，阿勉，你好生歇息……”宋珏的声音有些虚弱，脚步也有些浮虚。

　　我仍是没有注意，专注于刚才的问题中无法自拔。

　　“阿勉？”小桃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我的衣袖。

　　“嗯？”被打断思绪固然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我瞥眉回问。

　　小桃兴许也知道，怯生生地说：“阿勉，你还记不记得在晕倒前的事情？”

　　晕倒前？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为什么我会什么都不记得？为什么我会直接晕死在那个地方？为什么在进入师傅的仙邸之后诡事频频？众多问题浮现于脑海，让我一时心烦意乱，干脆一扯被子把自己闷在里头，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阿勉……”小桃还在担忧地喊着我的名字。

　　“没事的小桃，让我睡会儿，我现在头很疼。”我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传来。

　　“好吧……你若有什么事，直接喊我啊，我就住你隔壁，随时恭候。”小桃带上了轻快的语气离开，轻轻地带上门。

　　我干涩地眨眨眼睛，深呼吸。也许，现在正是需要再歇上一歇。

　　我闭上了眼睛。

　　晦暗萧条，充斥着铁锈味的暗室，不见一杵火炬，不着一丝光线，宛若阴魂不散的恶鬼缠绕于身，粉碎于神，扰乱于心。

　　依稀间，是谁人的一声怒吼。

　　“你以后最好安分点！”言毕，甩袖离去。

　　终是上天可怜博得一束亮光，坐卧于墙角的是一名男子，一头白发凌乱至美，衣袍虽是皂色却泥
　　泞不堪，苍白无色的唇瓣一张一合，急促地喘息着。而双手双脚皆被锁上锁链限制了行动。忽然，男人勾起唇角，洁白的牙齿逐渐被血液浸染，顺着下颚滴落于衣袍上，却怎么也分辨不清血色。

　　昏暗中，一抹血光煞气破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