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开时》ai酱

7、第六章 隐约不见其人

　　自上次晕厥，我对此事已不再着思更多。品食着小桃捎来的糕点，一手轻柔地抚弄木棉，我的目光忍不住往窗子那儿瞟，心中总是空落落的，似有什么贴身之物被生生夺走。

　　卧榻休养间，师傅来过几次，神色较平常而言有些僵硬，唇色不比以往红润，透着丝丝苍白。我试着问他近日可有什么让他不顺心的事情，他只是从容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而像我这般的俗人料也琢磨不得其思其想，那便罢矣，待身子好些亲自去为师傅做个一二。

　　就着宋珏的吩咐，我闲来无事便去他房间待上片刻，宋珏也热情款待，又是煮茶又是倒茶又是拨弄几会儿古琴，我是不闲，他更不闲。其实我很想说几句不用这样忙活，将就将就便可，他却忍俊不禁，口口道来我委实过于客套。这点我倒不得不承认，但若是换了别人，想必也会同自己一样，明白到底何为受宠若惊。只看宋珏那满不在乎的神情，我还是禁不住欲要发问，师傅和大师兄永远都是这样和蔼可亲的吗？

　　接连几天，我一步也未曾踏出过弟子房，虽不知师傅的意图，我也不好逆了他的道，况且吃得好住得好，过得清闲。整日除了有宋珏的琴音解闷，再有小桃各式各样的八卦趣事，我已再无其他事情可做。

　　未几，想到白珂上神。在宋珏叙说白珂上神的事迹后对其更是上心，真真想尽快见到这位平易近人的上神。

　　原以为这样的还算平和的时日能再维持几天，然而，诡事并未消弭。

　　次夜入睡后却总觉着有人待在一边，时而抚上我的脸颊，再是木棉，手掌的温度甚是冰冷，就是睡得酣甜我也不由打了个冷战。浑浑沌沌，只听对方忽来一声低沉的：“棉儿。”我愣是逼自己睁开眼睛，昏暗的房间只几颗不大的夜明珠散着亮光，窗子大开，丝丝沁着凉意的微风扬起我的发，惹得我的睫毛颤了颤。抬手附上犹有寒意的脸颊，无力地捏了捏。方才，若不是我的梦？我，可是有什么梦魇不成？我耸了耸肩，殊不知何时自己也变得如此闲愁万种。

　　之后我便无心入睡，睁着眼睛视线飘渺。冰冷的触感犹在，不知为何冻得心里益发冷，这冷中，还藏匿着若隐若现的痛。眉梢缓缓皱起，手抚上左胸膛处，抓住中衣，力道是愈渐得重了。

　　我已不想再思量任何，只道这冷中之痛我从未感受过，无法用言语敷衍比拟。

　　闭上双眸，感觉愈发明显，我却渐渐平复下了心情，困意覆盖了痛意，倦意渲染了境意。

　　男人踱步至床边，步伐有些蹒跚。月色姣好，月光轻柔地洒在他的身上，衬得皂色长袍更是幽丽。他并未束发，白发就这样披散在肩头，较比日中时分竟长了许多。

　　他微微张开口，想要说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他不泄气，仍是张着嘴，龟裂的唇畔不停地翕动。双手也不闲着，有模有样地挥动着，犹似欲要表达什么。

　　夜明珠安分守己地散着光，暖暖的颜色照应着他，迷离却不失典雅。窗外榆树树影婆娑，不时听得树叶的“沙沙”声。若是有心人，便会观得麋先上神仙邸弟子房内，一名男子正做着千奇百怪的动作，或易或难。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也觉得累了，气息开始不怎么稳了，床上的人睡得安好。他怔了怔，抬于胸前的双手失力般地放下，眼角原本充溢的笑意已然不见。

　　他看了榻上人半响，懵懵懂懂的表情慢慢变得温柔，好看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眼。弯下腰本想抚一抚榻上人的脸颊，又想起什么似的动作顷刻顿住，直起腰转身走向窗台。右手撑在窗台上一个跃起，整个人便坐落于之上。侧过头，目光深沉地凝望着榻上人，唇角复又染上了笑意，是一抹很好看的笑容。

　　少顷，他动了动唇，无声，亦有声。

　　“棉儿，今晚我自当会保护你。”

　　月色当淳而风正冽，独守窗前远眺榻上人，痴不得，不得痴，遥而不相望，嗤以旁若人。
　　翌日，当我从睡梦中清醒时，只感觉眼角湿湿的，指尖点上一点，竟是水珠。我一个愣神，翻山坐起，指尖上的水珠是完好的一颗，在阳光的照耀下如碧玉般璀璨亮泽。伸手抹了抹双眼，皆是干涩无水。这下我是奇了，这水珠又是从何而来？

　　视线转而投向窗台，窗子与半夜醒来时一样大开着。清风拂来，吹得木棉有些痒，我伸手挠了挠，不料水珠就着我的动作滑入了木棉花心。等待着冰冷的触感，饶是我孤陋寡闻了，这水珠滑入后竟是暖的。随着水珠被木棉吸收，我顿时知觉不少的力量自四面八方涌来，一齐攻入我的丹田。我有些招架不住，尽快些盘腿坐于床榻上，运功调理。

　　完毕，我已是大汗淋漓。既才的力量我未曾见过，不强亦不弱，我尚还能驾驭。只是……这股力量为何会涌来？是刚才的水珠？我有些犯难，思量着一会儿还是向师傅讨教一下罢。整顿好衣着，我又无意往窗台那儿一瞟，心中生起一丝不忍，发现后连自己也觉得奇怪，加快了步伐迅速离开房间。

　　刚刚步出房就见小桃也推开窗门，不忘打了个哈。

　　“早安，小桃。”

　　小桃辨得是我的声音，赶忙回答走了过来。对着我上瞅瞅下瞧瞧，我无奈地叹口气：“好啦，我已无大碍，你不必担心如此。”

　　“嗯……”小桃小幅度点头，活似一个乖巧的小娃子。

　　我莞尔：“也不知师傅肯不肯放我出去了，真真想看看神界的辉煌模样。”

　　“师傅也是关心你的身子，若是不便万一有什么不慎之事，我会很不好受。”小桃努努嘴，一本正经地说道。看来小桃误以为我是在抱怨师傅一直将我禁足于弟子房，我忍不住笑道：“你呀，真真是个孩子，什么都只想着片面事。”

　　“哪有？”小桃不服，语气已隐约不满。

　　“就有！”我有力回答，“以后跟师傅多学学，你这样纯真的孩子学起事儿来进度虽慢些，悟性却比旁人高上几分，师傅肯定会喜欢你。”此话也不是幌子，就拿上回腾云来说，小桃正是如此。

　　“真是如此？”看小桃的表情有些不敢置信。

　　我笑了：“你信着便好。”言毕，拍拍小桃的肩膀，迈步走向宋珏的房间。

　　“哦，竟有此事？”宋珏戳口茶，叠指取一而敲，那香甜茶香萦绕房梁，薄烟荡漾于纸砚，我贪婪地嗅着，“那，现时你感觉怎样？”

　　“念及。”我答曰，“夙时那颗水珠着实诡异，身体倒是并无异样。”

　　“那更是奇了。你道那水珠融于木棉，你还得运功压抑……”宋珏一顿，双眼眯起，“你用了几成功力？”

　　“六成。”我如实答曰。

　　宋珏身子一松，拂袖换了颜，那盏茶已静默。“你不必放在心上，许是谁人作虚掩你耳目，乱你心境罢。”

　　“……明了。”

　　此事便草草而过，心里对夙时晶莹的好奇不减，宋珏这样说，我只好作罢。

　　“对了，今日可以出去了。”宋珏指尖附上瓷器，眼帘微不可见地颤。

　　“唔，甚好！”我险些跃起，难掩心中之喜悦。

　　宋珏眸中微动，轻手放下茶碗。“师傅告之于我，待你闲暇方可领你去白珂上神那儿，我看就现在吧。”

　　“外头还氤氲凌烟，会不会打扰到白珂上神。”

　　“这你大可放心，白珂上神巴不得无时无刻都有懂得茶艺之人陪着他，我们现在去倒是帮得他解了这一愁。

　　“白珂上神身边没有仙童或者仙娥吗？”我问。

　　宋珏顿了片刻，随即笑道：“有啊，以前有，现在没了。”

　　霎时，我真切地感受到了惆怅的倦意，不是宋珏的，是自己未曾见过一面的白珂上神。

　　黄粱一梦，也及不上百年孤寂。星月寥落，怎一“寂”字可解。

　　“前尘往事，不必再论。”宋珏站起身，“走吧。”

　　“好。”我点头，随着宋珏走出了弟子房。

　　走过我的房间，我还是忍不住往里面一探，虽有窗纸隔着，依稀能够看见里边。似乎，有一
　　人正坐在窗台之上，静静地凝望着床榻。

　　慌乱回头，脸颊上的冰冷再次彷徨而现，双手逐渐紧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