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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章四 劫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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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落方欲答话,却听窗外一女声娇媚道:“这人遭此大难,正是神明的旨意,你既身为巫女,却为何悖了神谕去救他?!”
桔梗淡淡道:“神明从不叫人面对惨事袖手旁观。他既然落到我手里,自然是劫数如此。”桔梗本意是奈落纵使遭劫,却不致死。
怎奈“劫数”二字,却让奈落心头礑地一震。面色顿时便沉下来,却对那女子恐吓道:“神乐!你的骨肉又痒了罢?”
那格子窗上的女人投影登时哆嗦了一下,想是恨极,手中用上了力道,将羽扇啪地合了起来,把那窗边的梅花震得簌簌。这神乐也是奈落所制人偶,奈落要拆便拆得。那骨肉痒之刑,便是要把她那一层虚假的人皮先剥了开,再……
神乐虽是偶人,却不比常人耐得住痛楚。她咬牙道:“奈落!你这混蛋!”
桔梗自听神乐开口就收了笑,眼下更是眉峰微蹙:“尊讳可是,奈落?”
“奈落”正是佛教中地狱之意。不知什么样的父母才起得出这样的名字。
奈落似是瞧出她心事,得意洋洋道:“正是!”他素来对外人自称“人见阴刀”,对他心中属意的桔梗倒是不忌讳谈及真名,“在下不才,人如其名。”
如果一个人行为良善,自称“奈落”,只会招人喜欢。而桔梗已从神乐言语间猜到这人行事心狠手辣,因此他这俏皮话,并不好玩。他自命不俗,其实也不过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那种人,无论如何都要在嘴皮上占了上风不可,怎能因名字被桔梗小瞧了去。
这厢二人各怀心事,神乐却侧耳细听到远处参道上的刀鞘声。那样的动静,却和昨晚寺田屋中那个热血笨蛋的铁碎牙一般,忙低声道:“不好,新选组来了!”随即躲闪不见了踪影。
桔梗心下疑惑,那新选组素来只在城里行事,如何却到了这乡野中,只暂时嘱咐奈落好生待在房里,径自起身到外面去看了。
却见正殿的锷铃前只站了一个队士,倒山形白色袖口浅葱色羽织,一把铁碎牙抄在手中,可不是犬夜叉麽。桔梗素闻新选组除暴安良,维护京都治安,虽有局中严酷法度与滥用刑狱的流言,亦对这一群武士十分敬重,向那看呆了的队士施了一礼道:“大人有何贵干?”
那队士定了定神道:“巫女大人可曾见过一个重伤的高大男人……是长着海藻头?”
犬夜叉所叙形容,分明就是重伤卧床的那人。可桔梗抿嘴一笑,道:“神社附近并没有这样奇怪的人,兴许跑到村子里了也说不定。大人还是快去瞧瞧吧。”原来她有心袒护那伤者,虽然也怀疑那罪人是奈落,却并不以实相告。毕竟那流言中的新选组副长动用的酷刑,可不是一个重伤之人能承受的。她断不肯陷害清白之人。
犬夜叉问完了话,却似有不舍之意,装着看看神社的构造扭脸嗫嚅道:“在下犬夜叉……嗯,犬神犬夜叉……”
桔梗觉得他十分可爱,没有浪人身上严重的戾气,遂笑道:“我是此处的巫女,你唤我桔梗便是了。”
犬夜叉十分欢喜,重复道:“嗯,桔梗……那么,请务必小心,那个嫌犯可是在奈良杀了乡士府上下宾主三十多口人……保重!”桔梗闻得后句,脸色淡淡一变,却仍是笑看他红着脸飞快在参道上跑远了,才回到适才的厢房中。
按常理说,听到有人对心上人说自己的坏话,他应当如坐针毡,考虑如何挽回自己的形象才是。
可奈落正悠闲地躺着,双臂交叉枕在脑后,一副我意逍遥的样子。像这类人面兽心的妖怪,他们是心事是不能够以常人标准衡量的。何况恋爱这种事情,放在凡人之间也比死生之事更难揣测。
见桔梗眉头紧蹙、面色凝重地进来,不待她开口,奈落已斜着嘴角笑道:“那犬夜叉已将在下事迹宣扬与你了罢?”这话里并没有否认他那罪行的意思。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另有他们不知道的无头悬案,都是在下杰作。不过我这身伤也全拜那犬夜叉所赐。本来应该死在正义之士剑下的恶贼,却被你桔梗所救……”说到最后更加眉飞色舞,简直要唱出一篇戏文来。
一句句地全然不考虑往后桔梗怎么看他。
当真是负了桔梗愿他做好人的心意。
其实他这文乐座,本就做的是雇佣的生意。前代的确有这种组织,也并非多么为难以接受。他不过是一把刀子。
从来没听说过出了人命,全是刀子的缘故。
然而命殒,毕竟有刀子的缘故。
只是他这些话显然是以做刀子为荣。
方才他正想如何再与桔梗套近乎。可隐约听闻犬夜叉一番话和桔梗笑言,有如看清自己所在地狱一般。他已近妖,不为世容,而她,尚在圣坛上,高高在上呢。况且要他像犬夜叉一般,用凡人言语,讨好女子,岂不是委屈了他奈落大人。
奈落并没有忽略桔梗倚在门畔那一瞬间的恍惚。他总是个净琉璃太夫,念过那样多情爱,怎会看不出她分明也是对自己动了心。
他没谈过恋爱,却习惯用言辞恼人,欣赏对方落败的模样。桔梗一同他亲近,他就知道这巫女也是四魂全满的资质。难得棋逢对手,习惯性地便拿出对敌的思维来。
可恋爱怎是对敌。
桔梗心下五味杂陈。他怎么突然就不肯好好地同她讲话呢了?
桔梗冷然道:“救死乃是神明赋予我辈之天命。待你性命保住,我定将亲手将你交给犬夜叉。”
“犬夜叉?”奈落冷笑道:“他不过第一次同你见面,你竟如此信任他?这小捕快说的便是千个实话,我这妖人就是一万句谎。”奈落却无意间把自己放在桔梗的立场上去评判自己和犬夜叉了。旁人写的剧本里,哪个姑娘不爱正人君子的皮囊?
桔梗心中有些不平,自己什么还没说呢,就已经被他推到对立面上去了。她年纪虽轻,性情却修炼地如同圣人一般,只因为对奈落也怀了莫名的感情,听得他对自己竟这般敌意,才有些着恼,又不知要说什么来反驳他,径自拂袖而去。
奈落只在她身后嗤嗤笑。
若生来负有地狱之名,长达半天的欢乐,是否也太过奢侈?
无稽之谈。
欢乐,这种属于人间的情感,他奈落一向嗤之以鼻。
神乐又鬼鬼祟祟地出现了。方才她躲在暗处,看清那巫女面貌,仿佛绪罗木活过来;奈落一开始对那巫女反常温柔,犬夜叉走后又那般刻薄尖酸言语,心中存了不少疑问。然而她看出主子此刻心情很糟糕,只得说:“白童子他们已搬去三条院亲王府了,您可要即刻来?”
奈落慢慢地剜了她一眼,却也随即起身,随她踏着屋脊上的雪去了。
待飞鸟又捧了药进来,只见散了一地的陶碗碎片。
注:
(1)鄂铃:就是新年参拜时在神社前摇的那个大铃铛。
(2)新选组的前身是壬生浪士组,其成员多为脱离藩国的浪士。新选组为佐幕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