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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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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北由于老苏的关系进了政府幼儿园,她不知道这是她和很多孩子分成三六九等的开始。能否进政府幼儿园在那时候也算是一种能力和地位的象征。这倒也不难理解,在某些人眼里,吃的穿的用的哪怕呼吸都能成为某种象征。小北只知道幼儿园里有双杠、单杠、天梯、滑梯、攀爬房还有秋千,她借助这些脚不着地,见天儿的在空中悬着。和小朋友比谁爬的高,谁吊的时间长,谁攀爬得快……俨然就是个小猴子。小北贪玩,淘。天天要早早的就去幼儿园,各种器材都要上手练一练,晚上更是呆到最晚,一个个把小朋友送走了不说,等看门大爷都吃上晚饭了才恋恋不舍的跑到老苏跟前撇下句‘我再滑一次滑梯就走’转身又不见人影儿。老苏也不催,可着孩子玩儿,自行车停在一边,点上支烟满脸带笑的看着小北疯。当然了,上了幼儿园就得学习。学写名字时,小北就比别人慢半拍儿。别人家的孩子教几天就会,小北学了两周还总忘,老宋周末的时候就盯着小北写名字。小北心里长草,想到外面跑,无奈身边坐着黑着脸的妈。于是就把写名字变成玩儿,铅笔写完黑笔写,黑笔写完蓝笔写,横着一行写完,竖着一列写,竖着一列写玩,斜着一条写。老宋一会儿做做家务,一会儿看看小北,直到发现小北用红笔写了一篇又一篇,才觉得不对劲儿,打断小北,说‘红色对眼睛不好’小北哪理会得了妈的意思,就是觉得红色好看,接着写。紧接着一个巴掌落在了脸上,热辣辣的。小北懵了,木木的看着火冒三丈的妈,就听妈喊“让你别用红色的笔,你偏用,成心气我是不是!用红色写名字的是死刑犯画押,你是不是想咒死你自己!”小北捂着脸一顿哭,她听不懂妈的话,不知道这一串说的到底是啥,但有一点明白了,不能再用红笔写名字,不然妈会打,疼!在幼儿园也是,做算术题,一道一道的把题目抄好解答,小北喜欢按自己的方式先把每道题的等号比着格尺画好,然后再把所有的第一行式子写上,再把最终答案解出来,这种分门别类的方式可比一道一道题的解着有趣多了,结果被当做不认真的典型拎出来。她发现自己听不懂大人们在讲什么,学习没意思,自己发明的那点儿意思在大人们那里全是不对的。
对于苏小北的智商高低的第二次揣测发生在他上小学之后,从一年级到三年级,整个历时三年。这次事件比较严重,原因是小北的学习成绩一直稳定的保持在班级倒数第一或第二名,全班共计六十人,这可急坏了全家。小北的小学是全市数一数二的,她能上这个学校,得益于她姥姥曾在那里就职。每次考试成绩出来,别人是双百的,九十九,九十八的一大片,能考到九十七的就已经没脸活着了,家长更是在老师面前抬不了头,一看小北的得分直接干到八十五六,老宋的眼珠子都能蹦出来。那段时间除了巴掌、扫帚伺候脸跟屁股,小北最常听到的故事就是妈讲的《打狼》,大意如下:一群小朋友在外面,一只大灰狼来了,大家就开始跑。你知道谁会先被吃掉吗?就是跑在最后的,就是你。因为你跑得最慢,其他小朋友全跑你前面去了…小北不知道她能不能被狼吃掉,但肯定会被妈打残废。老宋打不动了,就让小北捧着书跪在墙角,念、背。念不好,背不熟,等缓过劲来继续打。老宋教育小北的时候,老苏不插手,坐在一旁用钢笔把考试卷子的题目重新工工整整的抄一遍,等孩子他妈完事了,手工试卷也做好了,然后给小北把她答错的题讲一遍,最后再给小北计时整个卷子做一遍,如此反复直到全部答对为止。其实小北由于记性好,到最后不是所有题都会做而是答案全都背下来了,只是老苏不知道。期末考试在年末,小北的生日也在年末,有时候成绩出来之时就是小北出生之日。于是她家总会上演一幕小北哭的倒不过气吹蜡烛的画面,渐渐地她也不大喜欢过生日,即便有蛋糕鸡腿之类的。
在学校也是,班主任,语文老师,数学老师等几个重要老师都是姥姥的老同事。成绩不好的学生总会成为老师关注的焦点也容易招老师和同学烦,外加她们和姥姥的那种交情,注定小北会备受煎熬,成天像个犯人似的被看着。爱说爱笑爱跑爱闹都会成为犯罪的佐证,偏巧她的思维方式又不随大流,时不时的上演课间操向前看齐手碰到前面同学后背,还顺便要挠两下被同学举报;齐步走的时候学香港警察双臂高抬被值日班长举报;走路每脚都要落在大理石方块的正中间,又被年级值周拎出来当反面典型…觉得有趣的事全被扣上了摸黑的帽子,小北俨然成了班级的捣乱分子之一。和他同样顶着这个旗号的还有几个男生,以能说能闹学习差为主要指标。他们几个不是在走廊不期而遇就是在班级后面不期而遇,罚站成了他们微妙的联系。每当此时,这几个异类总会给彼此投来战友般亲切的目光。不过小北与他们有些不同,她算是异类中的异类,原因是她的朋友不光是这几个战友还有学习委员、文艺委员、体育委员、卫生委员等七个人。跳皮筋儿、扔口袋、掷旮旯哈、扮演美少女战士她都是一把好手。准确的说她的人缘不是大众那样的好,只是在特定微小圈子里算吃得开。
小北心里还是会堵挺。学校犯事儿家里全会知道,学校罚站,家里罚跪,天天被老宋语言教育,隔三差五还得受顿皮肉之苦。弄得不愿去学校不愿回家里,可也不敢不去学校不敢不回家。她就开始想法儿发泄,最后琢磨来琢磨去想到一招儿——烧卷子。每当考试卷发下来,她就跑到学校旁边的复印社复印一份儿。真的那份儿拿回家给爸妈签字,假的那份儿藏起来。半夜等爸妈全睡熟了,鸟儿悄儿的爬起来,披上衣服,摸黑儿找出假卷子、事先准备好的火柴和搪瓷脸盆,来到院子里倚着侧墙根儿开始她神圣的仪式。看着万恶的试卷在自己眼前一点儿一点儿被火焰吞噬,别提心里多解恨。然后再思维缜密的把所有犯罪线索就地掩埋,端着不留一点痕迹的脸盆回屋,继续睡觉。都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小北的罪行到底还是被发现了,行迹败露不是出自她自己个儿的失误,而是她的战友之一——陈华。陈华是他们班罚站小分队的一名资深成员。小北也是缘于此和陈华渐渐熟识外加他两有共同的烦恼——成绩下发之日就是皮肉受苦之时。彼此间心照不宣的东西也更添一份儿。就在一次陈华犯愁的时候,她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战友,想让他心里也痛快痛快。结果没多久老师就把老宋找到学校,两家孩子、两家家长和老师开了一个语重心长的批判大会,罪名是小北不但自己烧卷子还教唆他人跟着共同犯罪,带坏了同学,造成了恶劣影响,再加上平时劣迹频频,问题出自家长的管理和她自身的思想品德上。说的老宋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回来自不必说,一顿皮肉之苦,外加一顿深刻自我检讨还有半宿的罚跪反省。第二天,小北趁着课间,一瘸一拐的走到陈华面前,拽着他的红领巾一直把他带到没人的墙角儿。她看着一直低头不敢抬眼儿瞧她的陈华,并没有怪他出卖自己,而是恨铁不成钢的对陈华喊道:“你傻呀!你烧真卷子干嘛!活该被发现!!”之后讹了陈华一个鸡腿,俩人就又成了好战友。
苏小北知道老师不喜欢她:一次运动会,她中午吃错了东西,胃一直不舒服。奶奶想她,下午给她送了点水果,谁知转身没走多久,自己就吐了一地。班主任瞟了她一眼,厌烦的跟旁边一同学说道‘她奶没走多远,你去追回来,让她奶把这儿收拾收拾’。她分明记得上午班长不小心被蜜蜂蛰到,班主任心疼张罗的样子。小北那时心里确实很不是滋味儿…。后来得知,她的班主任鉴于和她姥姥的交情,考虑到她的学习成绩一直差得离谱,怎么努力都没有很大改进,曾慎重建议她家里考虑转校去读特殊教育。这一建议差点没把全家气背过去,老苏气老师荒唐,老宋气小北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