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莫梨

6、名字

　　“叫什么名字？”

　　我眨巴眨巴眼，怎么是这个问题？“莫梨。”

　　啪啦一声，他扬手将炕桌上的笔和笔架统统扫到地下。我吓得一窝脖，低头看看被他的毛笔弄脏的夹袄。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我除了回答我的名字外就基本没干什么了。我抬头看了看他，他却偏首望过了碧纱橱。我们所在的地方和其他户部官员所在的地方用了一个碧纱橱隔开。碧纱橱上蒙了天青色的纱，上面的绣样是剪枝花鸟。我刚进来的时候还在想呢，怎么不绣个孔方兄，或者金元宝上去。这会儿他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那头儿的官员和太监们指不定幸灾乐祸成什么样子呢。

　　我皱了皱眉，想想，轻声慢语说：“贝勒爷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莫梨仔细听着就是。气大伤身呢。”我顿了顿，接着说：“这一会儿就要吃饭了，生这么大的气，哪里还吃的下什么。就是吃下去了，只怕也要停食呢。”

　　我偷眼看看他，喜见他脸色稍霁，扯着自己的袖子在他面前晃晃：“您看，弄脏了，回去姑姑看见了是要骂人的。”

　　他看了看我的袖子，又看了看我，最后看看炕桌上的午饭，这才起来慢慢走到炕桌边。我是不能背对着主子的，只好跪在地上跟着他转了180度的弯儿。他在炕桌面前停了一下，又转过头来看看我，最后终于坐下来了。

　　“起来侍候。”

　　我赶紧爬起来走到炕桌边侍立。他端起饭碗，拿了象牙筷子，想吃一口来着，却又把筷子拍回桌上，把饭碗也搁了。我歪着头想想，上前把象牙筷子收了，从食盒里又掏出了一幅乌木镶银的筷子。他倒是有点儿意外的看了我一眼。这才开始吃饭。

　　他吃的并不算多，吃的也慢，咀嚼之间似乎在思考。吃完了那碗饭之后我还要再盛，他却说不要了。我又从食盒里端出一碗汤，他也就是少少的喝了几口就罢了。看他吃完，我一一收了杯盘碗盏。一切妥当之后，我就要跪安。他站了起来，说：“你跟我来。”

　　有点儿不明就里，却并不怎么害怕，我在他右后面两三步的地方，跟着出了文华殿。我偷眼望，他面色平静，看不出情绪，背着手，眼望着前方几丈开外的地方，沿着东长街信步走去。走着走着，他领着我拐进了一个小巷，进了一处看似废弃的宫殿。在殿前的空地里，他停了下来，转身，却没对着我。我在他跟前也停下来，垂头等着他发话。

　　“跪下！”

　　又跪？！没办法，我依言跪了。

　　“你知道欺瞒主子是什么罪过儿？打量我是好糊弄的人么！”

　　我有欺瞒过他么？我抬起头，望着他的侧脸，说：“奴婢并不敢的。只是想请贝勒爷明示，莫梨哪里欺瞒主子了？”

　　他低头瞧我，冷言道：“内务府入宫秀女的花名册上并没有一个叫做莫梨的人，连叫相似名字的都没有。我问了你两回，你都称自己叫莫梨。还说没有欺瞒？”

　　原来是因为这个！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无数遍了，轻车熟路。“莫梨是奴婢的小名儿，家里这样叫，御膳房的宫人们也都这样叫。贝勒爷问起，奴婢就回了大家常用的名儿，并非有意欺瞒。”

　　他眯了眼，显然不信。感觉他的目光在我脸上晃来晃去，想要找出我说谎心虚的证据，我反昂了头坦然回视。

　　“那大名儿叫什么？”

　　“沁珠，”我暗自叹了一口气，“费墨。沁珠。”我原本不想说我姓什么，可是他回去一查名册就会知道，蒙不过去的。说是说了，我只是祈祷他不知道沁玉的事儿。

　　而他也似乎是不知道的，接着问我：“哪个旗的？”

　　“正蓝旗。”

　　“正蓝旗？你不是包衣宫女，怎么在御膳房当差？”

　　这让我怎么回答。没办法，我低了头，想想，又低得更低一些，看着膝盖不吱声。他也没有继续追问了。我希望他以为我得罪了什么权贵，把我贬到御膳房当差。这种事情在宫里还少么？不多我这一件。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他低声问：“过的还好？可还有人欺负你？还想死么？”

　　我纳闷儿的抬了头，皱着眉看他，一脸困惑。这不是他第一次说我要寻死了，他怎么老觉得我要死呢？“莫梨倒是有一事不明。贝勒爷怎么总觉得莫梨要寻死？”

　　他倒是一愣，说：“没有么？那日在浮碧亭，你不是脱了鞋，站在凳子上，抻直了胳膊要上吊么？”

　　“哈（二声）~~~~~~~”我失笑，才大笑了两声就看见他皱了眉，瞪了我，我赶紧闭嘴作淑女状，解释说：“那是贝勒爷误会了。莫梨哪儿是在上吊呀，莫梨是在扑虫子。要不是贝勒爷一声吼，莫梨也不能掉到水里去。”到底还是没忍住，说话带着浓浓的笑音儿。

　　他抿了嘴，眼睛挪来了去，但又马上转了回来，说：“扑什么虫子 ”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感叹句，恼羞成怒的呵斥我，还是疑问句，真实地等待答案，想想明白回话总是没有错的，答道：“萤火虫，”见他没明白的样子，继续解释说：“就是流萤，‘轻罗小扇扑流萤’的那个流萤。”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的说了句：“你跪安吧。”

　　我起身，又福了一福，才想走，又听见他说：“明儿来的时候不要再用珐琅器了。平常吃饭用那么精致的东西太过奢糜，我不喜欢。”

　　我应了，转身就咬牙切齿：扇儿，小贱人 ，不要落在姑奶奶手里，看我整不死你！！！就是她，告诉我说四贝勒最喜欢用珐琅器和象牙筷子！幸亏我多备了一幅乌木的，要不然他怕是连饭都要吃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