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情》百川0

4、第四章

　　几天后，我依然住在这里，他的感情已经平复许多，每天生活也变得寻常了。开始出去找事情干，然后买些东西回来，做一做吃，然后睡觉。第二天起来，再重复前一天的事情。
　　我看在眼里，什么也不说。

　　第五天早晨，我打算离开。
　　当我打算出门之时，天才微微发亮，这五天来的生活，恍惚如梦，回忆起来，一切不过终是千年岁月中，一个极小的插曲。哪里比得上千年前，那浓墨重彩的一笔。甚至因为那样一笔，我就算今日得以修成仙身，来来往往间，也不过如此了。
　　“喂，等等！”有人唤我。
　　我缓缓回过头去，正是傻蛋。
　　恍惚间，似乎跨越了千年的岁月。那日清晨，我正打算回到山上，他也是这样无声无息地站在我身后，然后大声喊我，“喂，等等！”
　　一如既往。
　　我缓缓笑道：“有事么？”他神色哀绵，很久未动，不知过了多久，才走上前来，拉上我的胳膊，凝望着我，缓缓说道：“昨夜我想了很多，我娘的死不能怪你。你说得对，冥冥之中，自有天道。天道本就是你们这些神仙规定的，我也不能逼你这个神仙更改。”我听后一怔，本想辩驳，后来一想，却不知怎地，做了罢。
　　他沉沉一叹，随即而道：“我只是觉得，我只有七十年可以活，你却有千年万年。我活完了就死了就晚上，你可不一样。所以想请你莫要怪我，以后不能好好过。”我笑道：“你多想了，这五日时光，不过只是千年岁月中，很短的一部分，怎么会影响到我？”
　　他怔怔望向我，蓦然苦笑道：“也是，我可真是糊涂了。我不过想听你多讲个故事而已……”说罢，五指一松，手臂无力，缓缓垂下，遂又转身，径直走向屋内。我微微一怔，忽然眉头紧皱，慌忙抬头间，但只冲上前去，紧紧抱着那人，说话间，泪如泉涌，但不能收。

　　千年前。
　　我缓缓回头，望向他，遂微微一笑，问道：“有事么？”他哑然一愣，随而微笑，道：“怎么，没事不能找你么？走，我们去个地方。”他说罢，也不顾我发愣，直拉了我的手，说着便把我拉到郊外去了。
　　我望着四面景象，远在高山，四下里空寂无人，不由问道：“拉我来这里做什么？”方杭笑道：“你猜。猜到了我就告诉你。”我听后，垂下头去，不理睬他。他倒也没泄气，只又拉我往上走了几步，到了高山边际，然后扬手一指，指向山下的城镇，回过头来，冲我缓缓笑道：“你能看清山下的情况吗？”
　　我道：“隐隐约约的。不就是个城镇么？”
　　他呵呵一笑，然后又拉起我的手来，飞奔下山，站在一条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他拉了拉的袖子，扬手指向一个小摊。我望了过去，只见是个年轻妇人正在买菜，一面讨价还价，一面唉声叹气的。转眼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呵呵一笑，摇着头笑着走了。我皱了皱眉，不甚明白。转眼又见一个衣着显贵的人来了，走到一家卖玉的摊位前，左右瞧了瞧，然后执起一枚精致的玉佩来，笑道：“这块儿我要了。旺福，给钱！”他身旁的小厮连声应道：“是！”那人望着小厮伸出去的手，忽然哀绵地一笑。等那小厮付好钱，便和他一道摇摇摆摆地走了。
　　我心中更是茫然，转头望向方杭，他冲我笑道：“这是人间的生活，跟你在山上看见的一样么？”我一呆，只听他又缓缓而道：“你在山上看到的生活，也是人间的生活，但是你只看到了大家来来往往，却没有看见本质。或许一切看起来都是很无情的，有人贫穷有人富足，但是当你能够融入这样的生活中时，又会发现一切乐在其中，贫穷的人有可能快乐，富足的人也有可能哀伤。你在山上，不过觉得乏味，却是因为不了解的缘故。”
　　我先是低眉沉思一番，转念一想，忽觉不对，抬起头来，奇道：“你干嘛要告诉我这些？”他忽地一怔，岁月一笑，伸手一敲我的脑门，笑道：“我不过不想看我嫂子的妹妹是个白痴而已。什么都不明白。还是让本少爷我，亲自调教一下你。”
　　转眼，我瞧见一个小孩子拉着车，车上躺着一个老夫人，用草席子包着，衣着破烂，脸色惨白。我一奇，正不解缘故，他却忽然冲上前去，与那小孩子交谈几句，遂又帮着那小孩子拉车，转头瞧见我时，笑道：“站着干嘛，过来帮忙。”我猛然回神，连忙上去，和他一道将那老夫人拖到了城外。
　　那小孩子一连对我们鞠了几个躬，连连道：“谢谢谢谢谢谢！”然后，转过身去，找了一处土地，以手掘墓，一点一点的把土捧起来，然后一点一点的浇在一旁。我奇道：“她这是要干嘛？”方杭深深望着那小孩子，叹道：“以手刨土，然后埋葬亲人，是人对逝者最大的尊敬与爱。”
　　“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