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情》百川0

2、第二章

　　第二天，他用草席子卷起他母亲的尸体，然后最后望了他母亲的面庞，忽然悲哀地笑了，然后用一根草捆起草席子，扛在肩上，淡淡的看向我，“走吧。”
　　剑眉星目，了于平淡。
　　我随着他走了一段路，到了一个坟头前，他在一旁放下草席子，在那个坟头前，重重地磕下一个响头，然后对着那块儿坟头，轻轻的说，“爹，我把娘带来了。”
　　仿佛，再讲另一个人的故事。
　　他走向那块儿坟头的旁边，用手开始刨坑。坑渐渐深起来，他的指尖渐渐塞满泥土，指甲渐渐裂开。
　　然后，他将母亲抱过来，缓缓地，郑重地放入这个坑里。
　　他站起来，微喘着气，眼睛一直盯着他的母亲，不久，又跪下去，用手将土一捧一捧地捧起，再一捧一捧地浇在他母亲的身上。很久很久，他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似乎在动，似乎一动不动。
　　我再也看不下去，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跪在他身边，然后也和他一起，将土一捧一捧地捧起，然后，再一捧一捧地浇在他母亲的身上。
　　他的动作终于一滞，再动起来的时候，我清晰地看到，从他的眼睛里，泪水流了出来，然后径直落在泥土上，化开了一片。
　　一千年前，他曾跟我讲，“当一个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流泪的时候，一定是这个人最脆弱的时候，一定是这个人真的很想很想哭的时候。”
　　我心中忽然悲恸，却默不作声，仍然将土一捧一捧地捧起，然后一捧一捧地浇在他母亲的身上。不久之后，已经垒起一个和他父亲一样的坟头了。
　　他站了起来，说，“我们走吧。”

　　那夜，满天星辰不见，浩瀚天空，漆黑万里。
　　我坐在他家门口的石阶上，裙子上，已经染了许多的土。
　　他忽然坐了过来，在我身边，却不说话，和我一起默不作声。我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天空，然后，对着天，轻轻的说，“我真的不是不想救你母亲，只是生死循环，是天道，人根本无法更改天道。”
　　他沉默着。
　　很久，在寂静的夜里，忽然响起了他的声音，“我知道。”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转头望向他，见他抬头望天，眼睛空洞无神，但面部棱角分明，极其英俊，像极了一千年的他。我忽然笑了，对他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下山来。”
　　“不知道。”他也回头来，看向我的眼中，平平淡淡，毫无感情。
　　我笑着说：“因为你昨天给我下跪的那一刻，我想起了他。”
　　他一愣，忽然呵呵笑了，但只听他道，“是福，还是祸呢？”
　　我低头一想，缓缓而道，“我没能救成你娘，你白跑了一趟。算是祸吧。不过你娘为了坚持见你最后一面，一直忍着最后一口气，等见了你最后一面，才松了这口气。你娘也不容易……”
　　他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又过了很久，他忽然说，“神仙都是没有感情的吧。就像你，根本不懂父母儿女之情。”
　　我的心头一震，蓦然苦笑道：“我没有父母。打小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后来自己修炼成了仙，哪里懂什么父母儿女之情。
　　“但是我也懂的感情，一千年前，我就曾有一份真挚的感情。如果没有那一份感情，我也不会下山了。”
　　他似乎身影一颤，我并没理他，只接着絮絮地说，“我原来也不过是个山间修行的兔精。和我一个很好的姐妹在一起并肩修炼，我们都只盼着有朝一日，我们能够修成仙身，得道成仙。后来有一天，她走到我身边坐着，神思很是恍惚，我自然不解，前去问她，她说，她爱上了一个凡人，就要和他成亲了。
　　“那天，我一天没有和她说话。千年修炼，岂非要毁于一旦？
　　“我不解，亦不愿解。
　　“不过，千年之情又如何能够在这一样一朝一夕间放弃。所以，在她成亲的那一天，我还是去了她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