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贤妃唐宫日常》容默

19、第十九话

　　第十九话

　　很快就到了年底，皇帝停了早朝，后宫也风风火火地筹备起来，准备迎接新年。

　　徐惠头顶上不仅有四妃，还有韦贵妃的堂妹韦昭容等九嫔，压根用不着她操心筹备过年的事儿。
　　她还是老样子，上午读书，下午到甘露殿侍候笔墨。晚上或陪李世民下下棋，或与晋阳练练字，聊聊天，小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至于李世民，他对徐惠这个“伴读”很是满意。男人嘛，没有几个不喜欢年轻小姑娘的。可是小姑娘大多浮躁轻狂，不比跟在身边的老人来的贴心。
　　先前来甘露殿当值的妃嫔可不止徐惠一个，不过没过几天，李世民就把她们打发回去了。
　　那些小姑娘年纪轻轻，不想着好好做事，只想着勾搭他。李世民忙于政务，哪有心思应付？

　　跟在他身边久了的韦贵妃、杨淑妃等人，倒是心态平和，相处起来颇为自在。可她们都已身居高位，不适合做这份差事。
　　徐惠就好了，既年轻聪明，又温婉沉静，字写得又快又好，不知不觉中还提升了李世民的工作效率。

　　年底的时候，皇帝向来都要犒赏功臣。他决定今年也要赏一赏徐惠。
　　赏她什么好呢？

　　金银珠宝，徐惠不爱。提她的位分？她还太小，还没真正侍寝过，就已经晋了婕妤。若是再升，恐怕对她而言不是嘉赏，反倒是麻烦了。
　　思来想去，李世民决定犒赏徐惠的家人。

　　李世民觉得，能教出这么棒的女儿，徐惠她爹肯定也很不错。于是他就给徐惠的父亲徐孝德升了一级官，由将作监丞升为礼部员外郎。
　　李世民自诩为人光明磊落，圣旨上的理由写的非常简单直白：因为朕欣赏你闺女“挥翰立成，词华绮赡”的文采，因此给你升了官。
　　众人纷纷表示羡慕。

　　徐惠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因为李世民叫人拟旨的时候，她就在旁边。
　　李世民绝对是故意的。
　　他期待地看向徐惠，看她的反应。

　　徐惠用一种“这样也行？”的目光看了李世民好一会儿，最后默默地别过了视线，起身谢恩。
　　李世民有些出乎意料地说：“朕以为你会说朕任性，为你父推辞呢。”

　　徐惠上前替他研磨，唇角微挑，好笑道：“陛下素来如此，经常恣意行事，再等着人来劝谏。有时候徐惠都在想，陛下是否是有意为之呢？”
　　李世民似是被她说中心事，心跳莫名加快几许，却是做出恼羞成怒的样子掩盖自己，“你的意思是，朕喜欢找骂吗？！”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徐惠对李世民算是有了一定了解了。她知道，李世民真正发怒的时候绝对不是现在这副样子的。他若板着脸，一声不吭，那个时候才叫骇人。
　　面对天子之威，徐惠没有丝毫惊慌，反而笑意更深，“这可是陛下自己说的，并非徐惠所言。”

　　“你这小东西！”李世民气恨她一个小姑娘，竟然轻而易举地就能把自己的情绪玩弄于鼓掌之间。他一时冲动，捉了她近身，禁锢住徐惠的手腕。
　　徐惠正茫然间，就觉脸蛋上一凉——某个混蛋竟然蘸着她研的墨在她脸上写字！

　　“别动。”李世民乐趣上来，将她搂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描画。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比两人同床共枕时还要亲昵。
　　徐惠当真不敢动了，她只得屏住呼吸，由着他胡乱作为。

　　可与此同时，她的嘴没有停下，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其实徐惠方才不劝您，是因为圣旨已下，徐惠身为后妃，理应以陛下敕令为尊。但请陛下以后，还是不要因为徐惠的缘故荫蔽我的家人了。”
　　在这样的气氛下，她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才能缓解她的尴尬。

　　李世民似是心不在焉，随口问了句，“为何？”
　　他专心写着字，没有注意到徐惠的眼中，颇有几分倨傲，“因我父亲兄弟，皆有文才。若因徐惠荫蔽之故得以升迁，于他们而言并非荣耀，而是……”
　　“侮辱”二字还没说出口，李世民已经收回笔，满意地道：“好了。”

　　徐惠的注意力成功被他转移，忍不住好奇地问：“陛下在我脸上写了什么？”
　　李世民不给她看，徐惠羞恼地要告退，李世民又叫人把门一关，不让她走。
　　他只用了一句话就成功让徐惠消停下来，“你确定要这个样子回去？”

　　徐惠停住脚步，左找右找看不到铜镜，只好气馁地坐在一边。
　　李世民摸摸她的头发，对着迎面走来的吴庸努了努嘴，“喏，吴庸打水来了。”

　　徐惠抬起头，原是吴庸端了水上来，为李世民净手。
　　徐惠硬着头皮上前，对水自照。
　　吴庸不识字，还是被她狼狈的样子逗笑。他低下头憋着，不敢笑出声儿来。

　　徐惠一脸不可置信地回过头。
　　他竟然说她——不！可！爱！①
　　李世民忍不住笑了出来，“好了好了，朕同你闹着玩儿的。”说罢亲自拧了帕子，将那个“不”字给抹去了。

　　见徐惠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幽怨地望着他，李世民揉揉她的头发，将徐惠脸上的字全给擦了。
　　可是只用清水哪里擦的干净，徐惠的脸被他给抹成了大墨盘，深一块浅一块的墨色在白皙的小脸上晕开，样子别提有多狼狈了。

　　徐惠没脸见人了，晚上就自然而然地在甘露殿住了下来。

　　第二天她回清宁宫的时候，李世民把徐孝德升为礼部员外郎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引起了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反响。
　　这个礼部员外郎是个什么样的职位呢？
　　隋文帝开皇年间，于尚书省各司置员外郎一人，为各司之次官。唐宋沿置，与郎中通称郎官，皆为中央官吏中的要职。②
　　以上只是说的好听，其实礼部员外郎只是六品上的一个小官，于朝堂时局，没有丝毫影响。

　　可李世民此举让人关注的原因在于，他很明确地在圣旨中表明，是因为其女徐婕妤之故方予以升迁，由此徐惠之宠，可见一斑。
　　不仅如此，徐孝德以前身为将作监丞，属于工部下辖，是为当时文人所看轻的技术派官僚，算不得什么好差事。
　　礼部员外郎虽然算不上什么高官，但也是一个相当清贵的职务了。

　　宫里的人都在悄悄议论，李世民这是有意给徐婕妤提身份呢。
　　谁都看得出来，徐惠转过年虚岁才十二，就有这样大的造化，前途不可限量。

　　这个时候，杨淑妃和武才人的先见之明才显露出来。
　　徐惠本来就不是个喜欢主动与人结交之人。她刚进宫时，除了杨淑妃和武才人有意与她亲近之外，旁人都没怎么把她放在眼中。
　　那个时候的徐惠尚且很难与人交心，更不必说今时今日，徐惠更上一层楼，对待后宫之人更为谨慎的时候了。

　　所以，无论那些暗中跺脚的妃嫔们有多么后悔，如何气恨自己没有早早与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徐惠结交，都已经无济于事。
　　毕竟要在这后宫中出人头地，运气与实力，向来都是缺一不可的。
　　目光长远，看人精准，也是一种运气，更是一种实力。

作者有话说

　　①古语也有可爱的说法，意为令人喜爱的，讨人喜欢的。相关文献：习凿齿与燕王书曰：“匈奴名妻作‘阏支’，言其可爱如烟肢也。”
②出自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