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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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话
来清宁宫道喜的人很多，真正能被徐惠留下来说话的却很少。
武媚娘自然是其中之一。自从徐惠帮她和晋阳公主牵线搭桥之后，两人之间便热络了不少。就算说不上是交心的姐妹，起码同别人相比，还算是有话可聊。
武才人是个聪明人。她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很快摸出了徐惠的脾性，很好的和徐惠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感觉的出来，徐惠行事很谨慎，有着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可武才人又何尝不是？
她进宫来，可不是为了找什么好姐妹的。
不着痕迹地互相帮助，各取所需，又不让人感觉市侩。这就是她们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
武媚娘走后，清宁宫来了一位有些出人意料的客人。
薛婕妤。
薛婕妤乃是高祖李渊的后妃，隋朝文豪薛道衡之女。她精通经史，文才非凡，可惜并无子嗣。
高祖殡天，今上践祚，因其才华出众，她并没有像其他无子的妃嫔一样被送往感业寺，而是留在宫中，管理起了藏书阁。
李世民对她很是尊敬信任，还把给皇子启蒙的重任交给了薛婕妤。晋王李治，就是从幼时起从其受学。
由于徐惠时常出入藏书阁，和薛婕妤也算是打过几个照面，有几分交情。不过这点交情，似乎不足以让这位德高望重的薛婕妤亲自过来向她道喜。
后妃活到薛婕妤这个份上，夺不着宠爱，造不出孩子，应当是处于无欲无求的境界。
那她为什么还会跑到徐惠这里来……？
只能说是真爱了。
薛婕妤是真心看中了徐惠的才华。
她正为徐惠目前的处境担忧不已，是以不得不亲自跑了一趟清宁宫。
看着比几个月前刚进宫时更加娇艳动人的小姑娘，薛婕妤略显冷淡地说：“徐婕妤，你可还记得当初自己为何被陛下召入宫中？”
在一片道喜声中，薛婕妤的话显得那么突兀，如一盆凉水般兜头浇了下来。
徐惠敛定心神，肃容答道：“徐惠记得。是因徐惠有文才。”
薛婕妤点点头，提醒徐惠，“《华严经》讲，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今日我这老太婆多管闲事，劝徐婕妤一句，莫要在宫廷斗争中越陷越深，失去了自己的本心。”
徐惠正要答话，却被薛婕妤抬手制止，“徐婕妤莫要急着应下。你若想为自己辩解，称你从未想过争宠，那你就要先解释一番，刚刚走出去的那位武才人是怎么回事了。”
见徐惠沉默，薛婕妤趁热打铁，接连问道：“徐婕妤，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真的要帮那武才人？”
徐惠抬眸看向薛婕妤，坦然道：“徐惠帮武才人与晋阳公主牵线，并非为了与她一起夺宠，只是因为武才人确有其才。况且武才人性格直爽，并未完全不可交之人。”
薛婕妤说：“可她和你终究不是一路人。”
徐惠沉默。
这一回，薛婕妤没有说错。
送走薛婕妤之后，徐惠不可避免的有些心烦。
她父亲信道，道家的无上心法《清心诀》，徐惠从小就倒背如流。可是此时背了十几遍的“清心如水，清水即心”……“禅寂入定，毒龙遁形”，她的心还是没静下来。
想看看别的书转移注意力，脑子里却还是一直回放着薛婕妤方才的话。
薛婕妤应是看好她，为她好才这么说的吧。
薛婕妤膝下无子，除了教导晋王之外，一直都想从妃子中选出自己的继承人，在她仙去之后，继承她的遗志，继续掌管这藏书楼。
显然，她是看好了徐惠。徐惠的确是个一心向学的姑娘，可与薛婕妤不同的是，她又有宠于帝王，不可避免地陷入后廷争权夺利的漩涡中去……
此时徐惠心里有事，看不进去那些大部头，只好叫何怜把她搜罗的那些奇闻怪谈拿来，给她打发时间。
没想到这些野史传奇当真生动有趣，徐惠看着看着，不知觉就入了迷，把刚才郁结于心的烦恼全都忘在了脑后。
李世民过来的时候，就见她手捧一本书，专心致志地读着，连他近身都没有察觉。
他慢慢地走近，缓缓俯下-身。见她在读《古镜记》，不由“咦”了一声。
此时李世民离她极近，陡然一出声，吓了徐惠一大跳，身体本能地往后退。
在她撞上背后的屏风之前，李世民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拦截住，半搂在怀里。
徐惠抬眸看着他，惊魂未定的样子，就要起身见礼，被李世民按住手臂坐回原处。
李世民又是惊讶又是好奇地说：“你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想不到还看这种志怪小说呢？”
徐惠有点不好意思，在家里的时候，她是从来不看这种民间野传的书籍的。要是被父亲知道了，非得教训死她不可。
李世民见她红着脸不说话，也不见怪，“怎么不到书房里看？”不及她回答，李世民便点头道：“也是，这样的杂书虽然有趣，但到底登不上大雅之堂。”
徐惠轻轻摇了摇头，“并非如此。书无谓好坏，更不分高低贵贱，只有个人喜好不同罢了。父亲过去不许我读这类小说，徐惠却觉得，没有什么书是读不得的。”
她没有说，她在正殿读书，是在等甘露殿的消息。今日吴庸突然过来，告诉她下午不用去甘露殿了。徐惠不好多问，心里却多少有几分疑虑。
李世民却不知情，他还在回味徐惠方才的话。
不得不说，这个小姑娘的想法总是很独特，让人情不自禁地欣赏起她的气度。
他回忆起徐惠八岁时写的那首《拟小山篇》①。
小诗虽短，却在寥寥数句之内让一个远离尘世喧嚣的才女形象跃然纸上。字里行间，还透露出女子无法实现心志的孤寂。
若再是反复品味，还能隐隐窥出，在诗人的内心深处，有一份强烈的渴望。
她想与一位伟人建立起一份千古奇遇，万世美谈。她在等待，并且从未停止等待。
李世民头一次读那首诗时就在想，他会不会就是徐惠渴望的那个人呢？
“陛下生气了吗？”
她温软的声音拉回他的心神，李世民摇摇头，含笑道：“朕为什么要生气？哦——因为你反驳了朕的话？当然不是。”
他在她身边坐下，还是比她高出很多，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傻姑娘，朕岂是那等说翻脸就翻脸的暴君？”他低低地，温柔地添了句，“你放心，朕不会生你的气的。”
徐惠忙着抬手整理好自己被他揉乱的头发，直接无视了某人的承诺，颇有几分不满地说：“陛下，徐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您不可以再这样了。”
李世民看着她那张尚未完全长开的小脸儿，摇头道：“好笑，别说现在还没过年，就算过了年，你才几岁？”
“十二了。”徐惠很认真地回答他，“过了年，徐惠就虚岁十二了。”
“说的好像你有二十似的。”李世民抬手就想摸她的头，见徐惠身子往后仰，他怕她撞到哪里，磕着碰着，只得作罢。
他收回了手，颇有几分怅惘地说：“十二岁，真的还小呢。朕十二的时候，可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显老，回忆及时打住，李世民转移话题，“哪像你呀，又聪明又可爱。”
徐惠被他夸的不好意思了，微微垂下眼睛，浓密的睫毛像排小刷子一样，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小声说：“陛下骗人，昨天还说人家不可爱。”
趁她看不见，李世民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的脸，笑吟吟道：“你呀，还说自己不是孩子，这么爱撒娇，要人哄的。你看哪个大人要人哄？”
徐惠默默地抬眸看了李世民一眼。
李世民轻咳一声，有种戏弄她不成反被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
于是他再次转移话题，“朕差点忘了，朕今天过来是想亲自告诉你，这几天不用去甘露殿了。”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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