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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自述贰- 曼菲 ...

  •   我是曼菲,叫我Elffie.
      别人都说我是天之骄女,天生就比别人命好。我爸是□□,我妈是大学教授,今年刚进了教育局秘书处。
      我独生,所以我有父母100%的宠爱。天之骄女一般会走的路,我也不曾错过——我从小上各种辅导班,书法舞蹈美术象棋美声钢琴奥数。
      其中书法和舞蹈最棒。从小学开始书法作品常常漂洋过海参加比赛和展览,最棒的那一次活得国际青少年书法展金奖,作品放在法国的一家艺术馆;舞蹈方面,从小学开始一直是文艺队骨干,最远的一次作为领舞上了北京的春晚,后来父母觉得我不应该走舞蹈的路子,高三课业繁忙,所以停了下来。后来上了大学兼职在外面的健身中心走了舞蹈教师,一周教两三堂爵士。
      别人的孩子可能会觉得苦,可我从不如此,这些个安排都是我自愿的,我也很清楚我要什么。既然上天给了我这样的天资和生活环境,为什么不好好利用?难道非要随大流成为一无是处的某二代?天之骄女是天赐的,然而我后天的努力也是不能被忽视的。
      爸妈身材颀长,我爸风度很足,我妈更是有着四分之一的德国血统,而且上了年纪依然风韵犹存,和我出门像两姐妹。作为独女,我也遗传了他们的精华,眼睛琥珀色而且深刻,睫毛很长,鼻子很高很直。小时候常邻居说活活一个洋娃娃。
      但我不是花瓶。各种辅导班以外,从读书开始我便是班干部,成绩拔尖;进了大学也顺理成章在学生会工作,每年稳稳地拿着奖学金。从小爸妈工作忙,我自己学会做饭洗衣服,一般家事也难不了我。和程逸毕业后同居,我们也完全不需要钟点工。
      我妈常说的:“所有的外在只能支持你的人生,却不能决定你的人生。选择权在你手里。对女人来说,这个权利更为重要。”我和她一直是好朋友关系,而我也崇拜着她。
      所以她早年没有接受我爸的安排进入政府部门工作,依然沉浸在她自己的英美文学研究里面,带研究生,做项目,做讲座,写论文出书,雪莱莎士比亚奥斯汀随口就来,一直活得很独立自在……直到今年,大学才安排她进了教育局一个闲职,但她还是常常惦念着她那些研究项目。
      其实今年我妈的转换也未必如她自愿。早些年她去英国当了半年的访问学者,认识了同在一所大学的教授William,两人话题和兴趣爱好都相投,而且都工作在同一个关于简奥斯汀的研究项目。
      William有着英国男人的绅士风度和内涵,从我妈的照片里看到,他架着眼镜,穿着风衣,温文尔雅。他有妻室,也有独女,他的妻子早些年被确诊癌症,后来康复但身体一直不好。
      我爸并不差,只是学水利工程出身,和我妈在大学认识相恋,多年情在,可是灵魂的交流始终有碍。
      而我妈和William,因为灵性的相通而相爱了。只是碍于双方都有家庭,始终无法进一步靠近。William无法放□□弱的妻子,而我妈也纠结于和我爸二十多年的感情。我妈回国后,眼睛里偶尔会闪出忧郁,她和William断不了联系,可也无法改变处境。
      我妈一直都有跟我说William的事,我是他们爱情故事的唯一读者。很奇怪吧,哪有女儿会直到自己妈妈出轨但毫不生气?可我从小就把她当做知心好友,而且我非常了解她所说的女人应该把握自己人生的选择权。
      然而这一次她无法把握。她痛苦地告诉我,临别前William说:“简奥斯汀年轻时遇见过真爱,虽然我们不再年轻;奥斯汀和那位先生一直相爱但有世俗阻隔,我们也会是。Julie,我要你活得比奥斯汀快乐,比奥斯汀更长久。”
      我爸并不是不知道这事情,然而他一贯冷静。当时还是他去英国把我妈接了回来——多年来他对我妈一直忠诚,而William的事发生后,他没有怪责,而是在很努力试图挽回,这也是我妈觉得内心始终对他愧疚的原因。
      我爸让教育局接收我妈,大概也是出于这个意思。我妈接受。目前他们还算相安无事,其实他们从没有因为这事吵过架。
      我似乎懂,这选择权的把握也很难掌控。
      扯远了,说回我自己。
      今天的聚会让我很满意。大家过得还行。
      不过这样的机会,以后大概很少了。我对程逸说过这话,然而他不明白。
      当然不明白,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感情似乎还停留在童年,一直愿意保持原状,无法接受改变。有时候,看他写的东西,那些歪斜的字还有混乱的表达,还有他一贯大大咧咧的样子,我真怀疑他能不能长成男人。
      其实跟程逸在一起的确没什么压力,而且也很容易让自己成为众人羡慕的对象,毕竟程逸家境优越,而且长得也很帅。我们是在大一外联部的工作里认识的,那时候他和陈柔在一起,但开始生了矛盾——陈柔太专注发展自己,忽略了他。
      而我本来也觉得此人就是个皮囊,但观察到其实他人很讲义气,也很念旧(那次上他的宿舍,他桌上用相框装着一些圣斗士贴纸,说是小时候一个好玩伴赢了送他的);那一次程逸和我出去跑赞助,跑了一天他也没喊累,就是夜晚的时候饿了,像小孩一样问我要不要吃麻辣烫,我看着他,顿时觉得这男孩挺可爱。后来那家麻辣烫店主还愿意提供讲座的赞助——这家伙随便一指就成了事。
      那一次之后,我常常有事没事找他谈外联部的事,跟着他认识了林若司徒正一帮人。有时候甚至在健身中心下班晚了,要他来接我,然后请他吃麻辣烫。
      其实我本不爱吃这些东西,只是觉得程逸没心没肺的样子可爱。我的人生一向充实且被良好地计划着,而程逸好像因为一些什么事情发生过,生活和我一样不起波澜可也不曾有何进展,他说就这样简单活着也挺好的,没有压力,也不用忙于做选择做决定。
      毕竟那时候我才19岁,觉得这种人生态度很新鲜——这是我在父母和师长那里没有听说过的似乎是歪理的话。于是在我那个完美规划的人生里,程逸是个意外,然而也是我把握选择和控制权的结果。一来一往,我和程逸走得越来越近,流言也越来越多,某天晚上程逸说就让流言变真,我亲了他,就这样我们真的走在一起。
      事后每次看见陈柔,她眼里都有一股怨气和疑惑,而我还是一贯自信地看着她,不曾有愧——只是输赢和把握的结果,为何我该被定位成一个不择手段的小三?
      因为工作关系还有陈柔过强的自尊心,她依然和我们一群人走得很近,仿佛事情不曾发生,只是她和程逸不再亲近。我从来没有把陈柔看做情敌,反而对她还是挺热情。知道陈柔家里出事,我和程逸还主动帮忙;陈柔在学生会发展不顺遂,我还会主动和领导推荐她;就像陈柔现在租的房子,都是我经熟人介绍,我亲自看过一遍再假装随手把信息发给她——我一直都照顾着她的自尊心。
      我们几个人里淑芬眼尖好事,有时也会提醒我留意他们俩免得旧情复炽,可是我还是很自信——程逸懒得改变,我和他感情也很好,我对陈柔也不差,有什么好担心?一切都被我牢牢掌控着。
      大四刚开学,爸妈让我开始考虑出国留学的问题,这事我也一直有计划,我的法语辅修得差不多,总想去巴黎读奢侈品管理。
      “程逸,我爸妈希望我毕业后出国。你怎么看?”
      “去呗。”程逸淡淡一句。
      我小小一惊:“大概我读完硕士就会直接在国外工作了。很久都不会回国。”
      “可以啊,国外也不错。”
      我生气了:“程逸,你可舍得啊。”
      程逸不说话,暗暗叹了一口气:“曼菲,我不舍得,但是我应该也改变不了。”
      我一下心软,红了眼睛:“程逸,我可以为你做出选择。”当时想,既然程逸是我选择的例外,那么我就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下去。
      但是毕业后,忽然感觉程逸只是自己人生规划里的一个milestone,我开始怀疑能否和他继续这样零压力地维持原状。
      房子是有了,说得难听点,也不过是我们两家的——程家的毛坯和我家的装修设计,还有我自个带的家私,房子不是我选择的,哪怕我努力让里边充斥着自己的风格和味道,我这个女主人多少当得不大名副其实。
      决定不出国后,我很快进入了找工作的大军,不久就拿到心仪的跨国FMCG公司管理培训生的offer,不费吹灰之力;而程逸还是懒懒散散地躲在宿舍打游戏。看不过眼我会言语几句,但是想着他也许要接手家族生意,其实比起在外打工,这个也是不错的选择。
      于是我劝他早点进公司学习,他开始找各种理由推脱。后来我入职开始忙起来,还有房子装修的事,我也没多管他什么。谁知这一下就拖了一年。
      失控是会让我深深不安的状况,我开始和他吵架。
      “你的人生呢?难道你不觉得要为之负责?”
      “我不想背那么多包袱。不要逼我。”
      我不理解:“这是什么包袱,人生规划你没有吗?你没有想过自己的路要怎么走吗?那我们的路呢?”
      “曼菲,我不是你。我所谓的规划早就没有了。”他躺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灯火,沉默了。
      然后第二周,他静静地去了西藏,谁也没告诉。本来我是要发很大的脾气,但在直到他人在西藏的那一刻,我平静得近乎冷漠了。
      其实,我手里还有选择权。
      今晚聚会戴的那副耳钉,程逸根本没留意,这是Markus送我的。他是short-termassignment到公司的internationalmanager,和我妈一样是混血儿。作为管理培训生,我曾经接待过他几次,也在他部门里轮岗了几个月。
      机场接过Markus后第二次见面是在管理培训生季度汇报会上,他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对我的presentation也提出了质疑的意见。
      “MissKoo,你第四张slide里头的数据没有包括明年的forecast,你怎么做出对明年行销人员资源调配的规划?”
      外企一般都直呼英文名,他这样对我的称呼让我觉得很讶异。我从容回答了他的问题,他显得很满意“Excellent”
      之后他找了人事部,把我调到他的部门轮岗,并申请成为我的mentor,还常常跟我做121的面谈。我并不介意他的安排,也大概猜到他的心思,但Markus工作严谨,思维独到,我也很愿意跟他多学习。
      几个月前他约我下班后吃饭做面谈,我没有拒绝。在公司附近的平台餐厅里,气氛很好,他开口:“MissKoo...”
      “叫我Elffie,”我说,“你一直叫我的姓,怪怪的。”
      “Cozyou'recool...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Elffie,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是讲得最利索的中文然而还是阴阳怪调,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大方接过礼物,表达了谢意。
      忽然想起,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HR有你所有的信息。别告诉我你谎报生日,这是诚信问题。”
      我微微一笑,打开盒子,“VivienWestwood?”我惊讶地望着他。
      Markus笑了:“你不一样。你独立特行也自信大方,所以我猜你喜欢这个。”
      程逸送过我Tiffany和Swarovski,但他不知道我喜欢VivienWestwood。
      Markus接着说:“耳钉上的小宇宙是你的。Elffie,告诉我你的梦想,你想走的路。”
      这个问题我从来不曾在程逸嘴边听说过,那时他人在西藏。
      抿了一小口红酒,我望着依然灯火明亮的公司办公楼:“其实这儿不是我的梦想。我想到巴黎读奢侈品管理。”
      我从未告诉程逸这些。他什么都不了解,梦想和人生,别说还有我了。
      “你手里有着小宇宙,”Markus深深地看着我,“我相信你足够勇敢,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要调职去巴黎很简单,我想陪你发挥你的小宇宙。”
      我没有答应他。
      那晚Markus送我回家后,我开了电脑,程逸粗心,没有把他和陈柔的聊天记录删除。
      虽然大多是程逸对陈柔说的话,陈柔回复不多。女人的第六感还是清晰地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从程逸不告而别去了西藏,我不曾生气;更何况是这事——我告诉自己。
      如果当初的选择是错误,我还有纠正的能力,选择权依然在自己手里,我的人生依然能被我掌控。就像掌心那对VivienWestwood耳钉,小宇宙闪闪发光。
      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妈,偏离轨道没关系,我们还有选择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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