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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分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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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那一场大雨,老天的脸就再没有阴沉过。每天头顶都是一轮火辣辣的太阳,烧烤着大地上的众人。黄花想,如果不是李氏着实把的严,她还真会拿个鸡蛋放在地上,看到晚上是不是真能给烤熟了。
不过这样的天热归热,倒喜了大家。刚收了麦稞,正是要晾晒的时候,这火辣辣的太阳照着,倒能省下不少时间来。不过现在倒也不急,只要第天晒着就行。等麦稞都可以入仓了,麦收算是完美结束。接下来就是秋种了。
黄花因着身上的伤,被顾氏强行的留在家里,秋种开始也只是晌午帮黄栅黄桃送饭的挡儿,在地里瞄上那么一眼。
两两组队,年长一些的把锄,就着麦梗子,耧出一个一个浅坑,一旁跟着的紧跟着把种子丢入坑内,接着下一坑耧出的坑的土盖上。如此周而复始的,直到地头。
黄家地多,但人也多,除了大房一家,二房三房可都是黄土坡有名的好庄稼把子,黄家三十多亩地,黄花算着也就不到一周的时间,都秋种完了。
黄花很想去地里感受一下秋种的气氛,但无奈她脑门上正顶着病号两字,加上院子里晒了这么多的粮食也要有照看,随时翻趟好让麦稞能晾晒均匀,于是她便被留在家里。
黄花到院子里把小麦重新趟了一遍,麦稞经过日头的暴晒,也是相当烫人,她正呲着牙跺脚,回头瞧见黄得才正好从地里回来,满头大汗,衣服前襟已经汗湿紧紧贴在身上,赶紧去灶房端了一碗雪水给黄得才喝下,才问道:“爹,地里忙完了吗,咋这个时候回来了?”
“没得。”黄得才一口气喝完雪水,把碗递给黄花,随手抹了把嘴,才道:“你奶把种子带少了,我回来拿,估摸着到明晚,就种完了。”
“哦。”黄花应了一下。黄得才拿出钥匙开了粮仓,不一会儿就背着一个袋子出来,黄花估摸着这一袋子也有七八十斤重的。
“爹,歇一下再去吧。”黄得才锁了粮仓,脚不带停的就外走,整个人满头大汗的跟水里捞上来似的,黄花看了看头顶正热的太阳,出声道。
“不了,地里正等着用呢。”黄得才头也不抬的说道,到门口脚步却是一顿,回头看了看黄花,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又摇了摇头:“算了,还是让你娘给你说吧。”说完转身就走。
黄花抓着头,疑惑的看自家老爹一眼,转身摇摇头也不在意,等晚间顾氏回来,什么事就清楚了。
每隔一刻钟的时间,黄花就翻趟一次麦稞,每翻趟一次,她就要往大房那里看两眼。和她一样不用下地的还有大房的黄燕和何氏。黄燕要选秀,所以不能再晒了,而何氏不下地,理由则是黄燕手有伤,她要仔细照料着,万万不能留下疤了。
对何氏的理由,黄花只能暗暗撇嘴。她可是瞧的真真的,黄燕的手早就好了,细白粉嫩滑溜溜的,别说伤了,就是一折子都很难见,伤早就利落了。何氏用这个理由,明摆着就是不想下地,大伙心里都明白,但只当没看见,谁让人家是秀才娘子,又有一个‘未来娘娘’的女儿呢。
不过有一事,黄花每每想起,就是一阵愤然。明明是和黄燕用的一样的药膏,黄燕伤的还比黄栅重,按理说黄燕既然能好的一点疤不留的,没道理黄栅的眉心就留了疤的。虽然印子很浅,又有刘海挡着,不知情的人还真瞧不出,但是黄栅总要嫁为人妇一天,总要挽起头发做妇人鬓的,那时那道疤就再没法子遮盖,指不定碎嘴婆子们怎么说呢。
每每想起这事,黄花就要气上一回儿,这事明摆着,他们三房又被大房的人给暗地里摆了一道,何氏送来的药膏定不是和黄燕的一样,再不就是里面加了料的。黄花有心找何氏理论,但想想又忍了下来。一是那药膏早已经用完,物证已销,二是,没有当场抓住,很可能还会被何氏反咬一口,倒打一耙,得不尝失。
思来想去,黄花也只能叹口气,思索着看有没有法子帮黄栅把疤给去了,或者给挡一挡也好,毕竟是姑娘家,就算表现的再不在意,心底里儿真的就不在意?反正她做不到。
再次翻趟了麦稞,黄花抬袖擦掉脑门上的汗,又喝口雪水,就拿起一旁的篓子里的草,剁了准备喂鸡。
猪羊卖了,现在黄家的家畜也就只剩下那十几只鸡了,而里面那只叨他们的红毛大公鸡,却是和猪羊一起被迫卖了。虽然当时李氏一万个不乐意,但终是被何氏一句话,‘秀儿选秀在即,万一那只大公鸡哪天再发了疯,伤到了秀儿可咋办’给堵了回来。
大房卖鸡的时候她已经睡了,并没有看到经过,不过想来也能明白,按大房的意思定是恨不得把鸡全给卖了,但看鸡圈里依旧欢腾的那群鸡,结果肯定是护鸡如命的李氏赢了。
“鸡没卖成,所以把注意打到她的那头小毛驴身上!”砰的一声,黄花手起刀落,震的草屑乱飞。
用命换回来的东西,结果都便宜了别人,黄花那个气啊,使劲把草剁个稀吧烂,黄花胸口的那口气才稍稍缓缓和一些。形势如此,目前她也只能先忍了,先筹划分家这事。
“唉。”一想起分家这事,黄花更愁。
昨天她只是试探着的提了个话音儿,就被黄得才肃着脸给教育了一柱香的时间,最后还把顾氏也给说了一通,放下话来,谁要再提分家这事,就拿家法伺候。
黄花愁啊,黄得才平日也是挺疼她的,昨个是第一次对她沉下脸,就因为她说了分家两个字,这么大的反应,可见对分家这事有多抵触,看来这事想成,指望三房是不成了。
“烦!”黄花丢掉菜刀,一手扶着脑门,心神俱烦。
三房不成,二房更不成。二房整就一个万金油,这样明摆着得罪大房的事,不逼到一定程度他们肯定是不会做的。再说大房,不分家,黄家所有的资源都是大房的,这一大家子免费的劳力不用白不用,傻子才会想分家。
思来想去,直到大家从地里回来,黄花也没想出一个确实可行的法子,神情不由的就有些郁结。
“花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差?”一进门,顾氏就先找寻黄花的身影,找了一圈,终于在灶房找到给大伙准备雪水的黄花,脸上一喜,正想说什么,却瞧黄花皱着眉头,还以为她伤口又裂了,急忙关切道。
“没有,娘,我就是有些热。”黄花摇头,长吐一口气,压下心底的心思,看一眼外头。大家喜笑颜开的,进了门还在激动的讨论着什么,和平日下地回来有气无力累惨的样子截然相反,便疑惑道:“娘,出了什么好事,爹他们怎么高兴成那样?”
顾氏刚进来就想说这事,但被黄花差气色给引了注意力,便给忘了,现下黄花一问顿时喜上眉梢,往黄花身边又凑了点,才小声道:“我们在地里捡到银子了。”声音里尽是压不住的激动兴奋。
黄花挑眉:“捡到银子?”这得捡到多少,大伙会高兴成这样。
顾氏吞了口水,抬眼看了看外面,见众人没注意,才小心的从怀里掏出一块银白物塞到黄花手里,小声道:“你二伯一家捡了三块银子,咱家捡了四块,娘偷偷给留了一块,你先藏着,娘怕你奶等下要搜身的,你……”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顾氏话还未落,就听李氏在外面喊道:“贵哥媳妇,才哥媳妇,栅丫头桃丫头,都进来一下。”说着又瞄到顾氏身后的黄花,又接声喊她:“花丫头也进来。”说完,径直向上房走去,而黄豆则留下在原地,盯着几人的一举一动。
“完了。”一听这话,顾氏脸就是一白,好不容易得了的银子,她可是连黄得才都没告诉,如果最后被李氏是搜出来,那结果……顾氏不敢想,那边李氏已经在催,只能吊着一颗心向上房走,万一真搜出来,她就自己应下,结果怎样,她都认了。
打定注意,顾氏背脊挺直,黄花在她身后瞧着,倒有一股子大义赴死的气势。
两人进了上房,到了里屋,李氏已经等在那里,见两人进来,示意黄桃去门口守着,自个去动站的靠里的杜氏身边,抬手在杜氏身上摸了个遍,最后又让杜氏张嘴看了看,又让其把鞋子脱了反过倒了倒,什么也没找到,才挥挥手,让杜氏站一边去。
接下来是黄桃,黄栅,李氏什么都没有搜出来,李氏极其不耐的挥手让两人都边上去,开始搜顾氏的身。
不知错觉还是什么,黄花总瞧着李氏搜顾氏比其他三人都要仔细的多,那股劲儿就差把顾氏给放到放大镜下,一毫一毫的仔细观察。
顾氏紧咬着唇,眼底闪着屈辱,却终是忍着没有出声。银子不在她身子,她也不怕李氏搜。
“没有?”待顾氏脱下鞋子倒着磕了两磕,李氏终于忍不住疑惑出声。
黄花抬眼瞧李氏,大眼尽是疑惑,“奶,没有什么?”
李氏横她一眼,让顾氏也边上去,走到黄边身边开始搜身。黄花伸着胳膊,大大方方的让李氏搜,对于这个奇葩的奶奶,她觉的在进屋内的瞬间,没有听到一声‘脱’,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黄花大大方方,一旁顾氏却是心都吊到噪子眼了,双手扭着衣服,终于在李氏手碰到黄花时,忍不住开口:“妈……”
黄花一听,生怕顾氏这时沉不住气,急忙打断道:“娘,你知道奶在找什么吗?”说着,趁众人不注意,微摇了摇头。
“我……”顾氏到嘴边的话一顿,最终还是改口,“我不知道,我正想问呢,好帮着找找。”
顾氏话落,李氏头也不回,只给他一声冷哼,依旧仔细的检查着花,直到黄花把鞋底倒过来磕了磕,除了磕出几个麦稞粒外再无其他,就见李氏脸猛的一沉,极其不耐的冲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众出去。
看到众人出来,黄豆深深看一眼顾氏,扭头进了里屋,跟着没走远的几人就听到黄豆期待急切的声音:“娘,怎么样,搜到了没?”
“你是不是看错了,什么也没有。”李氏怀疑的声音响起,跟着黄豆又说了什么,由于声音压低了,黄花也听不清,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花儿,你……”她明明把银子给了花儿,而且黄豆一直在监视着,她也是注意着花儿的一举一动,根本没见着她有什么举动啊,但这银子到底是去哪了?
见何氏带着黄桃离开,顾氏终于忍不住出声。却先一步被黄花打断,她看一圈院子里的众人,小心声道:“娘,晚上再说。”
顾氏虽然满是疑惑好奇,但也知道现在确实不是询问的时候,便先压下自己的好奇,跟着黄花进了灶房,开始准备晚饭。而黄花则是把煮好凉冷的雪水盛碗,给院子里纳凉的众人送去。
远远的,黄花就听到黄得贵喜气洋洋的声音说道:“要是地里都长满了银子,那大哥家燕丫头选秀的事也就不愁了,我……”
要是地里都长满了银子……
黄花身子一顿,脑中如炸了般,一个念头突的跳出,渐渐清晰,清晰到她端着拖盘的手都在抖:“如果可以,这个家,还是分得的,分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