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机关里的小女生》烟鴻

45、公开竞岗

　　四十五、公开竞岗

　　消息一出，厅里顿时又陷入了疯狂。但这次实行的是公开竞岗，想竞争正处级干部的人选都要登台演讲。副处以下还是投票制，大家得到消息后马上开始行动，人们打电话的打电话，发短信的发短信，有的干脆到各个处室游走，再没有过去的那种遮遮掩掩、惺惺作态、想让别人投自己一票还不好意思开口的情形，大家都觉得为自己争取是正当的，没什么不好意思。于是全厅乱作了一团，楼上楼下人来人往，比过年拜年时还热闹，每个人都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力争让自己投票过关。
　　其实跟厅长亲近的人早在几天前就得到了消息。据说，小梁已经连续请客好几天了，厅里的处长们几乎都让她请遍了，看来，住厅长家对门绝不是一件白给的事。
　　鲍渺也接到了不少的来电和短信，但她自己并不积极，也没有主动给别人打电话，只是在别人拜托她的时候，她会加上一句互相支持吧，心里已不抱什么希望。尽管这次争取的名额不少，但有一部分是事业单位的职数，真正分到业务处室的副处名额，平均二个处室能轮到一个指标就不错了，永远是狼多肉少。所以，一个处室能提一个副处已属不易，有的处室可能根本连一个指标也轮不上。尽管说项目管理处是厅里比较重要的处室，最多就就能提一个，而处里陈丝和小梁已经争得你死我活的，大刘也在那里等着，哪里还有我这等人的希望。
　　心情烦闷时，鲍缈总是给俞静打个电话，想看看她怎么样。
　　俞静也正郁闷难耐：“别说了，你没希望，我就更没希望了。哎，听说你们小梁已经放出话来，说她这次必上。”
　　“为什么？”鲍渺问。
　　“她说她已经送上了。”
　　“她敢这么说，我不信。”
　　“是呀，我也不信，但这件事传的纷纷扬扬的，厅里都传遍了，所谓无风不起浪呀！”
　　“越是传的厉害的越不可相信。你想我们这些人都知道了，这么敏感的事情，厅长会不知道？出于避嫌，厅长也不会提她，我倒认为那些悄么声的人更有可能被提拔。”
　　“一切等结果出来说话吧，反正结果应该会很快就会公布，我们相信什么、不相信什么都没关系，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这次的选拔，比上次搞得更是兴师动众，实行公开演讲竞争上岗。
　　所有想竞选正处级干部的人选事先在人事处报名，通过人事处的资格审核，然后才能准备资料，登台竞岗。
　　大会选在省里有名的迎宾会堂，宽阔明亮，主席台上摆满了鲜花，所有领导和全体干部职工有序入场。
　　整个会场搞得庄严隆重，展示着他们厅对公开选拔干部工作的高度重视，真正要做到公开、公平、公正，并且透明！
　　厅党组书记、厅长吴亚正发表慷慨激昂的讲话：“推进干部工作的科学化、民主化、制度化，是我党干部工作中始终坚持的方向，只有严格执行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条例，才能促使优秀人才脱颖而出……。”
　　“严禁违反程序选拔任用干部，严禁个人或少数人说了算，严禁封官许愿，搞权钱交易……。”
　　“我厅今后要继续加大公开选拔、竞争上岗的工作力度，把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的要求切实落实到干部的管理使用中，同时要防止和克服频繁调整干部的现象……。”
　　吴厅长的讲话深入浅出、鼓舞人心，讲到激动处还脱稿发挥：“我今天就当众表态，不要用当今社会上流行的那套东西来对付我啊，谁若跑到我这里来跑官要官，该给的，就凭这点，抹了。谁要请客送礼，别怪我不给面子啊，我是丑话说在前头……。”
　　话到此处，台下掌声雷动，新任厅长就是作风硬，看来前一阵的传言都是谣言喽！
　　接着，竞选者竞相登台，个个慷慨陈词，豪情万丈……。
　　发言完毕，立刻下发选票。鲍渺心想，自己这次在科级干部排名中应该是排在最前面的吧，因为上次就已经很靠前了，又提了一次，这次排到自己前面的人就所剩无几了。可拿到选票后就楞了，根本找不见自己的名字。因为这次候选名单根本就不是按资历、学历排名的，而是改变成按处室排名了，而处室排名也不知是按什么规律，台下一片吵嘈声，都找不见自己的名字。但是，前面已经有人去票箱投票了，会场一片混乱。
　　这次公选的结果出的很快，表明了新一届厅党组的办事效率雷厉风行。
　　在公选一周后，结果公布在大厅最大的公示栏内。梁俊美的名字赫然出现，传说中有两个票数不够的人也赫然在榜！而且，这次提拔的干部大部分都是出乎大家料想的人，甚至包括两个公务员任职期不够三年的人。这真让全厅人民大跌眼境！一周前吴厅长慷慨激昂的讲话言犹在耳，结果却和大家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充满着浓烈的讽刺意味！
　　还不到下班时间，人们便早跑了，办公室里只剩下鲍渺和大刘。鲍渺便和大刘聊了起来。
　　“大刘，我真佩服你，一直能这么风轻云淡的。”
　　“什么风轻云淡，我只是看透了，就不会抱希望，没有希望也就不会失望。”
　　“如何看透？”
　　“明摆着嘛功夫在诗外，经历的多了，就看清楚了。”
　　“也不是，但领导那么说了，总不能……。”
　　大刘说：“对于领导讲话我是这样认为的，领导的讲话体现的是讲话稿的水平，也就是说你可以从文字的角度、甚至文学的角度来欣赏其价值，而不能太较真，毕竟，稿子也不是他自己写的。所以，要学会听懂领导讲话，这一点很重要。我听领导讲话一般只是欣赏一下文字水平、感受一下领导讲话时的激情，如此而已！如果你非要按字面意思去理解，那你的理解能力真是有些问题，若是较真那是你的脑子也有些问题。所以，领导讲话不能简单、直白理解，只有能够透过领导讲话的表面意思，深入揣摩、琢磨、研究后，领会到领导讲话的真真含义的人，才能修成正果。所以，有水平的领导讲话大多都是含糊其辞的，令人捉摸不透的，有时讲的就是反话，这也就让人们有了想象的空间。你理解对了，或许你的事就成了，你理解错了，那是你的问题，怎么能怪领导呢？”
　　鲍渺苦笑道：“是我的问题，我一直不能相信，可能是我从内心不愿意相信吧，总觉得那些都是谣言。”
　　“对呀，原先我跟你一样认为那是谣言，但是，一切都会变的。现在的谣言更像是千年的老妖修成精，从下九流的人人不屑一听，华丽转身一跃，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了！因为现在的谣言更像是预言一样，其命准率高的出奇。”
　　对于大刘的话，鲍渺也很认同。梁俊美自不必说，都放言送了领导了还能得到提拔，更别提那两个资历不够的和两个传说中票数不够的。其中，有一个小廖是刚从学校毕业不久的女生，长得花容月貌的，放在厅办公室工作，有人戏称是厅长的“女秘”，据说和吴厅长的关系非同一般，陈丝为此把小廖视作“眼中钉”，不止一次地寻事打击小廖，但小廖这次硬是被破格提拔了。而陈丝得罪了厅长和厅长身边的小廖、小梁等这些近臣，结果可想而知。所有这些都是从小道流传出来的消息，应该是所谓的谣言，最后居然都变成了真，由此，我们对谣言的崇拜程度远远高于领导讲话，这就是为何大家偏爱信谣、传谣的根本所在吧。
　　公告一出，厅里立刻就炸开了锅！
　　原先吧，提拔虽说是由领导钦定，但大家心里大体上都有一杆秤，差不多是处里的骨干才会得到提拔，一些干不了活的，不好好干活的，一般都不会被提拔。虽然也有个别出乎大家预料的人，像小刁之流，毕竟是极少数，几乎不占比例。像现在这样大面积的照顾关系，明目张胆的提拔不够资格的人实属首次。
　　大家议论纷纷、忿忿不平，但是结果已经是铁板钉钉了，你一平头百姓有何办法，发发牢骚而已！且发牢骚也只是偷偷地发，千万不能传到厅长的耳边，不然，你还想在这儿混！
　　陈丝的再次落选，无疑对陈丝又是重重的一击，从公示那天起，陈丝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谁都不知她去了那里，只听说她和姜处长打了个招呼，说想休假，就走了。
　　生活总是以奇异的面貌展示在人们的面前。
　　接下来的任命，小梁被任命到别的处室当了副处长，也许是吴厅长担心小梁和陈丝这两个冤家继续待在一个处室会打得不可开交吧。
　　鲍渺当然也毫无悬念地落选了。鲍渺的再次落选使得厅里议论一片，原先的种子选手连续两次在大面积的提拔中落选，使大家对她猜测纷纷，是不是干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更有的人会直接问她，是不是得罪过厅长？
　　再次的落选尽管有所预料，但仍然使鲍渺身心都遭受巨大的打击，原先的活泼、热情不见了，变得沉默了许多。她清楚地知道，这是新厅长对她的教训。然而，她能怎么办？现在，在这个单位里，吴厅长就是天，他想踩死谁还不是如踩死一只蚂蚁。而且，你还必须是忍气吞声的。所以，面对众人的议论，她没法解释。她能说什么？她又敢说什么吗？除非她马上离开这个单位，否则，她今后在单位还怎么待？同情她理解她的人还好，可那些想看她好戏的人会怎么说呢，指不定还能说出更难听的话来羞辱她。想到此，她感觉自己又走进了死胡同了。为什么自己总是命运多舛呢？前途看来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就是自己干得再好，只要这个人当一天厅长，自己就别想往上升，那么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使她更加郁闷的是自己的一肚子委屈还不能跟任何人说。老公，是个心比针尖还小的人，除了得不到他的理解，还得不停地接受他的盘问，指不定又生出什么事端；同事，最是说不得，只要有个影子，都恨不得搬弄出来踩死你还能少一个竞争对手；朋友，现在的人心隔肚皮，指不定哪天就会把你卖了换钱花。所以，面对大家的议论和不解，她只能把一切苦水都咽在肚子里。
　　鲍渺越想越郁闷，只感到前途一片黑暗。

　　从此，鲍渺就变得沉默寡言了。下班后，常常望着渐渐西沉的太阳发呆。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整个人傻傻的。可是，没多久，她就又在想，这样一天天地打发时间过去，好像是在等死，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意义呢？看着眼前经过的人群有说有笑的，她在想，难道他们还觉得这个世界一如既往地美好？他们在匆匆赶路是为了什么？他们为什么不停下来扪心自问他们在为什么活着？生活的真谛是什么？这样想着想着，她就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怎么绕来绕去却又回到了自己的老问题上，自己真的是愚不可及，都说过不能再想这样的问题了，怎么老在原地打转转。看来自己真的是无可救药了！可是，追求上进，无非不过是想方设法向上爬，那么，得到地位后又为什么呢？好多大官、大款在有了权、有了钱之后就去吃喝嫖赌去了，有的人甚至还去吸毒，为什么？难道追求享乐就是人生的终极目标？可是对自己来说，那种活法无论如何是自己不能赞同的，然而，不追求这些，那自己应该追求什么呢？鲍渺只觉得两角争斗的异常激烈，然而，还是没有什么结果。

　　烦恼时会常常想起小灿，于是，趁着去北京出差的机会，又和小灿做了个彻夜长谈。
　　“小灿，我觉得我可能是抑郁了，感觉很苦闷、很压抑，精神空虚，不知自己是为了什么活着，甚至觉得活着是没有意义的。”
　　“嗨！这算什么？谁没有过抑郁！现实的社会中，潜规则战胜了规则，媚骨远胜于风骨，大家追求钱和权越来越起劲，追求理想和信仰的越来越少，所以，现在已进入一个普遍苦闷、普遍怀疑的时代。”
　　“那该怎么办呢？”鲍渺忧愁地问。
　　“谁都会有空虚、苦闷的时候。我跟你一样，因为不会巴结领导，在单位也混得不怎么样，也很苦闷。但我在美国接触了基督教后，感觉受益匪浅。基督教讲信、望、爱，我觉得很有道理，耶稣爱世人，为我们钉死在十字架上。所以我们也要爱神、爱他人。只要我们信耶稣，我们的灵魂就能得到拯救，得到复活和永生。所以我现在遇到问题就交给神，神会保佑我的一切的。”
　　鲍渺苦着一张脸：“其实我对复活和永生并不奢望，我只愿现实安稳、岁月静好。可有时灵魂会很不安稳，它不安于寂寞、无聊，它厌恶空虚，甚至想跳出我的胸膛，不停地折磨我、蹂躏我，使我不得安宁。有时候我感觉我真的驾驭不了自己的灵魂。”
　　“所以你要相信基督嘛，相信基督就是为了救赎灵魂，你的灵魂得到拯救，你就不会再徘徊在孤寂、空虚、无聊的边缘，而能回到神的怀抱了。”小灿讲起基督教，脸上放着光芒。
　　鲍渺若有所思。在英国，她也接触过基督教，但是，由于时间短，去英国统共半年，刚开始她因心情不好，哪儿都不想去，后两个月，Peter硬拉她去教堂，总共也就去了那么几次，《圣经》也只是学了个开头，对基督教可以说是不甚理解。现在让她相信基督，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做不到。而况，她是从小是受“无神论”教育长大的，突然跑出个“神”来要她信，很难！
　　“我也觉得人应该有信仰，不然，没有信仰就没有畏惧，人们的行为也就没有约束，有些人就会为所欲为，真是很可怕的。但是现在让我一下子信基督还真有些难。
　　“对呀，你说的没错。没有了信仰，大家只会去追求权和钱，但是，权、钱到手以后，你的灵魂仍然是空空的，才会出现一些大款、甚至大官去追求奢靡享乐的生活，甚至去吃喝嫖赌、甚至去吸毒，这都是灵魂空虚所出的问题。如果相信‘头上三尺有神灵’，不管是信什么教，人们就会有所畏惧，有所收敛，人们的行为也会受到一定的约束，就不会干出那些为所欲为的事情来。所以，我才要你去信教，你把一切都交给基督，你只要相信基督，你的所有问题就解决了，因为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但人的灵魂会因信仰而重生，并可得到上帝的拯救而获永生。”
　　“但这个仍然没有解决我的问题呀，因为，我是想解决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的问题，而不是死后到哪里的问题，这是我的苦闷所在。这其实是牵涉到人生观、世界观的问题。单纯地信教还是不够，必须解决人生观、价值观的问题，人的灵魂才会找到归所，才会找到家，才能按照灵魂的需要安稳地在现世做事。”
　　“的确，信仰的力量是无穷的，不管信什么教，那都是信仰，反正有信仰就有希望，灵魂便有依托，因而便有光明。我自己是接触基督教后从中领悟、从中受益了，我感觉只要信基督、敬基督，我的灵魂就已经饱满了，人若不信或不思悔改，就会受到上帝的永罚，要在地狱里饱受煎熬。”
　　小灿的话对鲍渺有所启发，因为她在英国也接触过基督教。但是信教这件事一直没有触及到她的灵魂深处，她一直没办法像小灿一样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