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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远行 ...

  •   三十八、远行

      深秋,伦敦。大街上,一个女人拖着一只很大的行李箱漫无目标地走着,神情有些悲壮!在她经过了一天多的行程终于在傍晚时分找到她要去的学校时,学校的大门却拒绝向她打开。
      这真是祸不单行!
      本来,她在机构改革中受了一肚子的气,想出来散散心,没想到刚来就吃了个闭门羹。
      校工在看了她手里拿着的offer以后,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话。
      按说她的英语在厅里还算学的不错的,但是,跟磁带学和跟真正的老外说是两码事。即便是英语专业的毕业生到了国外也要有两三个月的适应期。而况老头说的又快又含糊,所以,她基本上是听不懂,但大致的意思是offer已经过期,他们不能接受她入学了。
      鲍渺想解释,但舟车劳累了一天,脑子像浆糊似的,所学的洋文此时像跟她捉迷藏似的不知躲到哪个犄角旮旯里,根本找不出一个字来。
      鲍渺无奈地退了出来,拖着自己的全部行李无望地走开。
      在这深秋的傍晚,在这异国他乡的马路上,她一个人孤单地走着走着。好像也并不悲哀,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像童话里的鬼影,她只是机械地走着走着……。
      深秋的风、光怪陆离的异国风光好像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接二连三的打击似乎让她感到了人生的虚无和不可测。此刻,浮现在她脑子里的问题,不是应该如何应对学校的拒绝或者今晚她该住哪儿这样迫在眉睫的问题,而是那个缠磨她已久的问题: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上大学读书是为了什么?我如今费心费力地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她似乎并没有确切地意识到她目前的处境和面临的问题,她只是麻木地走着,走着,在这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她像一只流浪猫,现在真正是无家可归了。
      走了很久很久,她感觉有些累了,于是,便在街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抬眼看,不远处是尖塔林立的教堂,看起来像维多利亚时代的哥特式建筑,外墙装饰丰富华丽,暗黄色的砂岩,深灰色的墙体,恢宏凝重的柱廊,镂刻精美的拱门,特别是两座塔楼,从她坐着的这个角度看去,简直是高耸入云端,整座建筑既金碧辉煌,又静谧肃穆,有着一种浓厚的宗教气氛,令人感觉非常古老而神秘、哀婉又崇高。
      这真的是欧洲了!这真的是自己以前无比神往的伦敦!但自己怎么就没有那种兴奋和激动呢?
      忽然,她想起18世纪英国文坛大师萨廖埃尔约翰逊说过的一句话:“当你对伦敦厌倦之际,就是对人生也已经厌倦了。”
      她觉得自己对伦敦不是厌倦,而是绝望!是的,这种绝望的心情是从国内带来的,到了伦敦,反而更加加剧了。她索性也不去做什么努力,实际上也无从努力,既然上帝要灭你,就不会因为你逃到国外而轻易地放过你,那么,她决心不再躲避。她觉得在天堂与地狱之间原来也仅有一步之遥!生死,有的时候其实很简单,就像人类不经意间踩死一只蚂蚁。
      鲍渺陷入了一种空灵的状态,好像灵魂已经出窍,对于人世间的一切都已不再关心,所以,当一个声音在她耳边突然响起时,她被吓了一大跳,仿佛在深沉的睡梦中突然被惊醒。
      “Madam,Do you need help”
      “什么?”鲍渺一急就蹦出一句中文,忽然意识到这里是国外,赶忙调整思路准备改说英语。可是当她抬眼望去,一个梳着公鸡头,染着金黄头发的小伙子出现在她的视野中时,她一下子就被吓傻了。人常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这简直就是雪上加霜嘛!明明已经走到了末路,又遇着一个打劫的,看这人的长相和装扮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而且是在这样浓浓的夜幕下,跟一个女人主动搭讪,一定不会是什么好来头。
      小伙子听她讲中文,忽然就高兴起来,改讲中文:“我刚才就猜你是中国人,没想到真是,我也是中国人,我叫peter,来自台湾。能不能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事?”
      她将信将疑地抬眼看看这个小伙子,还是没吭声。
      小伙子有些急了:“其实我跟着你走了一大段路了,我看你神色有些不对,担心你,才跟着你,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走,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在这样一个异国他乡,在这样一个孤独的夜晚,在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之际,突然有个人对自己说了几句关心的话,鲍渺就受不住了,此刻的她也顾不上管这个人是好人、坏人、流氓、强盗,眼泪竟不管不顾地往外流。
      当真,天无绝人之路的!所以,当你感到走投无路的时候,请抬起头看看,因为,上帝是会打开一扇窗子给你的。
      后来,在Peter的帮助下,她在Peter就读的学校顺利入学了。看来,人生的确如戏,往往会出现绝地逢生、柳暗花明的局面。

      刚去英国的时候,鲍渺灰暗的心情并没改观,常常暗自垂泪。但是,Peter是个非常热心的小伙子,经常拉着她去参加各种活动,介绍朋友给她,帮助她解决遇到的各种问题。
      渐渐地,她的眉头有所舒展,开始融入这种异国的学习氛围。
      在Peter的带引下,鲍渺还在课余时间到基督教会去参加Bible Study。其实她并不信教,只是为了打发一些业余时间,同时也为练练英语口语。
      其实,中国学生进教会大部分都是为了学习英语的,因为教会是最自由最无约束的,你可以随自己的时间和兴趣来去。鲍渺参加的是大学里一个教堂的Bible study,在每周五的晚上。
      每当人们忙碌了一周后,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有一个装满温情的地方,那里就是教会。在那里,人们可以自由的交流,随意地发表议论,还可以结交新朋友,因为每隔几天就会有新的朋友加入,而且是来自不同国家的朋友。当然,主要还是可以学英语,听牧师讲圣经可以练听力,找人聊天可以练口语,所以,是学英语非常理想的环境。
      这里的牧师名叫Paul,是个很温和很善良的德国后裔,他和他的妻子专门负责这所大学的教会。他人长的胖胖的但并不臃肿,待人谦和却不失威严,特别是他说话的神态,眼睛盯着你,有些顽皮,却透着机智,给人以幽默和智慧。他的眼睛很有神,给人以镇定、自若,仿佛一切事情都胸有成竹。跟他在一起,你不知不觉就被感染了,被他牵引着走进神秘又神圣的圣经世界。他的妻子非常的漂亮,名叫Sara,光亮洁白的皮肤泛着柔和的光芒,她的眼睛是浅绿带灰,就像可爱的波斯猫的眼,晶莹剔透。她非常有耐心,每次都给大家做点心,热咖啡,在Bible study break时间她会笑盈盈地端给大家,使来这儿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家庭般的温暖。
      在这个温暖的教会里,鲍渺被冻僵的心逐渐开始复苏。
      鲍渺对基督教的了解几乎是零,原先她以为基督教和佛教、□□教等没有很大的区别,都是一些说教,甚至有某种程度的迷信色彩。所以,在最初走进教会时,她只不过是想学学英语,顺便交几个朋友,略解自己的寂寞之苦。当她第一次接触圣经,牧师在讲上帝造天、造地并制造了万物时,心里还觉得可笑,西方人怎么这么容易被骗,这一听就是一个美丽的童话嘛,干吗那么当真?可是后来当她学了一段时间后发现,没有那么简单,圣经中有好多深奥的道理,不是那么容易理解的,有些教义的一句话就包含了好多背景和故事。它的开始篇创世纪,实际是在探讨人类的起源问题。说实话,关于人类的起源,其实至今也是众说纷纭,如果说上帝造人是假说,那由猿变人就一定是真的吗?
      后来她又了解到基督教有好多的派别,有信耶酥的,有信圣母玛利亚的,有信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的,他们会互相说别人是□□,可鲍渺总是搞不清楚正宗的基督教教派是什么?但是,无论如何她认为有信仰总比没信仰要好,信仰好比是灵魂的附着物,人如果失去信仰,灵魂便会漫无目的地飘荡,人也就会失去方向。虽然鲍渺很难一下子从心里接受基督教,但她相信人是靠信仰活着的,有信仰人的生活才赋予其目的,人的生活也才会有意义。
      鲍渺问Peter:“教会组织这么多活动,付出这么多人力物力,它就没有什么目的吗?”
      Peter说:“毫无疑问,任何组织都会有一定的目的性,但是,牧师是不会用嘴巴去说的,只是通过各种努力不停地感动你,如果,有一天,你从内心觉得教堂就是你的必去之所,教会就是你心灵的安放之处,你会主动提出入教的。”
      鲍渺问:“你入教了吗?”
      Peter答道:“当然,好人都会入教的。”
      鲍渺想了想:“我可能很难做到。”
      “不要紧,慢慢来。对了,下周有两个中国学生洗礼,你可以去感受一下。”
      入教要受洗,鲍渺听说过,但不知怎样洗,所以,她很好奇,毫不犹豫地答应和Peter一块去。
      那天傍晚,他们踏着落日的余辉走向教堂。教堂的前台上,正中放置着一个讲台,左面有一个全封闭、约有半人高的台子,整个礼拜堂庄严肃穆。在牧师做完弥撒,领大家唱完圣歌后,场上静了下来,牧师宣布,洗礼仪式正式开始。牧师先介绍了这两个人的大致经历和入会要求,而后,宣读了基督教会的正式批准文书。接着,就是这两个人宣读入会感想。
      第一个受洗的中国学生叫宏,是一个非常坦诚的人,他从入学就进入教会,除了每周五的Bible study,他还帮助教会做一些日常性的工作,诸如,举办各种活动时的准备工作等,因而,他成为了牧师Paul的重点培养对象。宏在他的入会感想中详尽地叙述了他来英国后教会对他的帮助和支持,感受到自己在精神上和感情上对教会的倚赖,言语诚恳,情真意切,他说他是真切地感觉到教会太好了,所以,他申请加入教会。第二个受洗的中国学生叫玲,是个女生,她在讲了她来英国后的孤独和寂寞后,她终于发现了教会这片净土,她来到教会就像孩子找到了娘,她终于找到了精神上的家园。但是,接着她却开始大谈中国是怎样的不好,没有自由、没有人权等等,她的这些言论让鲍渺他们这些坐在下面的中国人十分反感。
      两人在宣读完入会感想后,就开始受洗。
      牧师走进了左面的台子里,招呼宏进去。接着牧师用一块干净的白餐巾捂住宏的鼻和口,然后,猛地将宏放入水中,浸了几秒,然后将宏扶起来,宏的全身都湿透了。原来,那左面的台子里是齐腰深的圣水。牧师下半身穿着防水裤,可受洗者却是身着平常的衣服,所以,宏的全身都被湿透。受浸的意义就是见证:即见证自己已经归入基督的死,与他一同埋葬,也就在此与他一同复活,就是重生的意思。当然,宏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时,已是冲洗干净焕然一新了,只有头发是湿的,显得相当的精神焕发,仿佛真的重生了一般,看来,精神的作用的确是非常强大的!
      那天给了鲍渺太不一样了的感觉,教会真的很神奇!
      回去的路上,鲍渺对Peter说:“我感觉宏的说法很真诚,可是玲的说辞我有些接受不了。诚然,我们国家在某些方面还存在这样或那样的不足,但这也不能作为她在这里诋毁自己国家的理由吧。而况,这只是个洗礼仪式,并不涉及任何政治问题。而况大部分出国的人,出国后比在国内更加爱国,因为,你的祖国的好坏直接决定别人对你的尊重程度,所以,出国后,祖国的一切更加牵动海外游子的心。而况近几年,随着祖国的繁荣富强,中国人在别人心目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形象也越来越好,这背后的一切还不都是因为有一个强大的祖国在支撑着吗?玲怎么能在外国人面前诋毁自己的祖国!这和你在别人面前骂自己的母亲有什么区别?”
      Peter虽然来自台湾,但对祖国大陆非常友好,所以,他很同意鲍渺的说法。
      那天以后,就很少有人再搭理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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