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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去意已决 ...

  •   三十七、去意已决

      第二天上班,厅里仍然是热闹非凡,哭的、笑的、闹的、叫的什么都有。鲍渺擦干了眼泪,忍住心中隐隐作痛的悲伤,静了静心,拿着入学通知书上了楼,准备去见路厅长。刚走上六层,却见路厅长门前排起了长队,几乎每个人都在默默地垂泪。
      有个男生,眼睛哭得像胡桃似的,一个大男人,若非伤心欲绝,怎会当众落泪!
      要知道,人们眼中的一颗泪,那都是心上的一滴血呀!
      鲍渺见此情形,眼圈也不由得发潮,但她警告自己,不能哭,不能做出一点软弱的样子,我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哭得稀里哗啦,但在他面前,我决不!
      等了好一会才轮到鲍渺进去。
      这是机构改革后她第一次见到厅长。原先那个风度翩翩、威严自信的厅长不见了,坐在那张大大的办公桌后面的人第一次显露出他的老态,脸色苍老而憔悴,神情疲惫而沮丧,仿佛一夜之间他突然老去了。
      可能他自己也没料到在他的领导下一向和谐平静的集体、一向对他敬仰有加的部下对这次机构改革的反响会如此的激烈吧!原先人们由于敬畏他,一般干部几乎很少有人敢到他的办公室去,即便在路上遇到,也只是尊敬地叫他一声厅长就匆匆走开,今天大家居然排着队到他办公室来申诉。他突然感到他被平日的表象迷惑了,他严重地低估了大家的反应,这些平日里看起来都很温顺的人们其实并不都是小绵羊。这一发现让他吃惊不小,让他感觉有些无措,但在鲍渺看来此时此刻的他更接近于他自己,一个有些可怜样的老头。然而,就是这个面似慈父般的老头却害的那么多人痛苦不堪,害的她几乎难以立足。
      于是她顿了顿,双眸直射路厅长的两眼:“路厅长,这是我的留学通知书,请您批准。”
      路厅长在她双眸的逼视下显得有些慌张:“小鲍,别,别急着走,等等再说。”
      说话间流露出一些关切的神情,鲍渺觉得此时的他才是真实的,是抛却了一切伪装的,因而也是可信的。鲍渺感到自从她认识厅长以来近十年的时间里,她第一次看到他较为真实的一面,鲍渺在想,每天那么装着不累吗?她想,此时的厅长或许已经感觉到自己做法有些过分了,对大多数人是不公平的吧,所以,当他看到受害人才会流露出比较真情的一面吧。然而,现在还有什么意义吗?此时的鲍渺已是无心留恋了,她再不会像以前那样因为厅长的一句表扬话而激动不已,再不会为他的偶尔一语去细细琢磨其深刻的含义。她只想赶快离开这里,离开这眼前这种纷乱的局面,离开这一切伤害她的人们。
      从厅长办公室出来,鲍渺把自己要走的事第一个就告诉愈静。同她一样,愈静在这次机构改革中也是榜上无名。她现在感觉自己解脱了,因此,她很关心好朋友愈静的情况。
      短短的几天没见,愈静愈发显得沉静了,近乎于沉默寡言。当她听说鲍渺要走,居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说:“走了好,走了好,可惜我就是走不了啊。”
      鲍渺知道,愈静亲手带出来的两个徒弟都在这次机构改革中得到了提拔,可想而知愈静现在的感受是什么。正说着话,鲍渺忽然发现愈静头顶上有根白发,这是她以前从未发现的。一直以来,愈静的头发都是鲍渺最羡慕的,乌黑而发亮,也是愈静身上最美的亮点。然而,现在愈静的头发暗淡无光且生出许多白发来,如果不是内心倍加煎熬,短短的几天怎会变成这样!鲍渺心疼地看着俞静,不敢再多问,深怕触及她内心的伤痛。鲍渺暗想,这个地方真的是没法待了,放眼望去,满目疮痍,都是伤心人对伤心人。
      回到办公室,处里只有小王一个人在。小王因为年纪尚小,资历尚浅,不涉及提拔的问题。他后来在业务上都是鲍渺在带他,所以他很关心鲍渺:“鲍姐,我发现你这几天有些憔悴,是不是病了?”
      鲍渺尽量用一种让他看不出口气说:“是吗?我没觉得。”
      小王说:“不单是你,我发现咱们厅的好多女生一下子忽然全变老了,跟霜打了一样。”
      鲍渺无心讨论,仍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口气应付着:“是吗?”
      小王说:“我还听说有些人都脱皮掉肉了呢,短短几天,体重就能减十来斤,比上好的减肥药还管用。”
      鲍渺赶忙制止他:“小王,别用这种口吻说事,那都是别人的血泪。”
      小王见鲍渺无心与他谈话,便出去了。
      鲍渺失神地坐了一会,然后开始默默地整理东西。她平素就是一个条理非常清楚的人,文件、资料都分门别类摆放的整整齐齐,所以,她只把一些私人用品拣出来放到一个提兜里,然后,她环顾着这间坐了十多年的办公室,一切还是依旧,怎么自己就是感觉到物是人非了呢?今后自己还会回到这里吗?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是,现在,她必须离开,而且越快越好!
      晚上回到家里,把要走的事跟丈夫商量。盛伟大吃一惊:“你的offer不是已经过期了吗?你怎么去?”
      “可我一天也不能在这儿待了。”
      “那也不能冒险呀,万一因为你的offer过期入不了学,怎么办?没有正式的身份,过几天再给你遣送回来,那岂不是更糟吗?”
      “我想我不会一直这么倒霉吧?到了那边我会跟学校说明我迟来的理由,我想学校应该能理解的吧。”
      “可是,半年后你不是还得回来吗?”
      “我就是想跟你说,如果我在那儿能申请入学,我就想读了学位再说。”
      “你不想回来了?那我和孩子怎么办?”
      “你出来陪读,孩子更好办,正好能在国外上学。”
      “打住啊,别想什么歪主意,你爱走,走你的,我可坚决不出国,都这么大岁数了,英语又不好,我可不想出去受那份洋罪。”
      跟丈夫说完,鲍渺心里更加烦乱不堪。单位是待不下去了,出国呢,半年就回来没有任何意义。可要读学位呢,起码得两三年,孩子怎么办?半年可以让婆婆代管,可要时间长了,婆婆身体也不好,能给带吗?
      心中烦思如乱麻,晚饭也没吃,便懒懒地躺在床上。
      天上薄纱似的轻雾笼罩着大地,似乎将她心上的愁绪又添一层。看着天由浅到深愈来愈暗,心也就像被罩上了一张黑色的大网越来越沉了。
      机构改革已经像野火般地烧过,灼伤了好多人的心,自己也是伤痕累累的。然而,伤逝之后,出路在哪里?出国真的就能摆脱这一切吗?自己该如何选择?在这人生的十字路口,谁是自己的指路明灯?谁能够帮自己一把?她用脑子将她的通讯录名单迅速地过了一遍。突然,她扫到了萧然的名字,她的眼睛登时一亮。他那么睿智、那么明达,他一定能帮自己的。于是,她想起了他们一起唱歌、一起在海边月夜下的长谈,又想到了他到省里来临别时的漠然。她的心不禁又暗淡下去了。他会怎么看自己,会同情自己的遭遇,还是会嘲笑自己的懦弱?自己凭什么拿这种非常个人的事情来烦他?会不会让他觉得我们交浅而言深呢?
      她左思右想,没有一个人能帮她,无奈之下,她想,我就豁出去了,就给萧然去电话,管他怎么看我呢!我这不是没办法嘛!
      于是,她惴惴不安地拨了萧然的手机。很快电话里传来清脆的声音:“你呼叫的电话已关机,请你稍后再拨。”
      她紧张的神情放松下来,但忧郁的神情又罩上她的双眸。看来,萧然不知在忙什么?那我就明天再打。
      第二天一早上班,她就接着拨打萧然的电话,奇怪的是仍然传来关机的提示。他怎么啦?难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她忽然想起,部里前一阵也在搞机构改革,光顾着想自己的事呢,没准,萧然在这次机构改革中也遇到了问题。但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萧然在部里是为数不多的博士生,又是司里的骨干,更是司长的红人,早就有传言他要上副司长,只是时机的问题,他怎么可能有问题呢?所以,鲍渺更加想找到萧然问问情况,于是,她便拨打了他们办公室的电话。
      电话是他们处里的一个小伙子接的,他说:“萧处长已经好久没来上班了,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鲍渺便小心翼翼地问:“这次机构改革,萧处长提了吗?”
      “没有。”
      “怎么会呢?”
      “对不起,我还有事,等萧处上班后你再打好吗?”电话挂了。
      鲍渺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神来。太奇怪了,优秀如萧然这样的人都没能够提拔,那自己算什么?这么想越来越丧气,都不觉有什么希望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如离去!
      很快,鲍渺就收拾好所有的行李,心情根本没有像小梁出国的那种兴奋和炫耀,而是带着一腔的幽怨,又似乎有些悲壮的情绪,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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