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6、无处可诉 ...


  •   三十六、无处可诉

      晚上回到家里,丈夫照例不在,孩子被婆婆接走,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在昏暗的壁灯照耀下,像孤魂野鬼似的。以前,每当剩下她一个人时,她总是把家擦得干干净净,然后洗一盘水果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打开电视,边吃水果便看电视,独自享受着那一刻的安静。
      然而,今天,她带着一肚子的冤气回到家里,却无人可诉。她感到自己都快要爆炸了,却找不到出口。在客厅里空空转了两圈,她依然感觉到憋闷难捱,她真是太需要倾诉了!首先,她想到了小蔡,可她又对我们单位的情况又不甚了解,还得跟她解释半天来龙去脉,算了,太费劲。先打给俞静吧,结果,电话一直没人接听,也不知俞静跑到哪里去了。她翻开自己的通讯录,挨个往下找,结果却使她大失所望。因为她找了一圈,竟没有找出一个可以听她倾诉的人。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地可怜、孤独,平日里狐朋狗友一大堆,到了真正需要朋友的时候竟无人可诉。好容易找到一个人,电话打过去,不在家。又打一个,电话占线,忙活了半天,竟没找到一个人。似乎全世界的人们都在欢乐地忙活着,只有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可悲呀可悲!想想也是,厅里面的同事利害关系都太近了,怎么和她们说,相关业务单位的朋友都跟厅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更不敢妄谈。想来想去,还是小蔡吧,无论如何她已经算是唯一能够听听自己唠叨的人了,而且跟厅里也没有什么利害关系。对,就打给她!此时,她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赶忙抓过电话就给小蔡拨了过去,心里祈祷着,她一定要在家啊,一定要有时间和我聊啊,否则,我命休矣!
      终于,电话里响起了接通的声音,三声过后,一个圆润的京腔传了过来:“是渺渺呀,吃饭了吗?”
      “我吃气都吃饱了,哪里还咽得下饭?”
      “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揍他去。”似乎她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勇士。
      鲍渺一听欺负二字,眼泪一下子就涌上了眼眶,这才知道自己气了一天,但一滴眼泪都没有,怪不得两眼生疼,原来眼睛一直在冒火,只有现在,只有在好朋友面前她才感觉到撑不住了。于是她竟不管不顾地哭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呀。”小蔡越听越着急。
      “我真的不想活了。”
      “怎么回事呢?”
      “我觉得自己特难过、特丢脸、特没面子,所以,没法往下活了。”她一边哭一边诉。
      “到底怎么回事?你想急死我呀!”电话里传来小蔡关心的声音。
      “我们单位机构改革了,一下提了20多个人,没有我。”
      “啊,这事呀,也没提我,可我也没觉得要死要活的。”小蔡平静地说。
      鲍渺一下子就觉得她真的是找不到知音了。确实小蔡跟自己不是一个省的,对自己的周遭情况难以理解,要跟她解释起来还得费一些周折。
      “哎,你不了解我的情况,提拔了20多个,我是排在很靠前的位置,不提我也罢了,却提了我们处里一个资历比我浅、还十分无赖的人当了副处,你说,今后的日子我该怎么过?”
      “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你们厅长一直很看重你的吗?你排的这么靠前,厅长又器重你,不提拔你没道理呀?”小蔡疑惑地问。
      鲍渺哭着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就是没提我,却提了一个狗屎一样的人物。”
      “你清楚这个狗屎一样的人物是什么背景吗?如果他个人本事很差,那他一定有过人的关系,不然不会无缘得到提拔的。”
      鲍渺想起小刁的婚礼,想起他那地包天长相的新娘,也想起他那神秘的高干岳父。
      “他岳父好像是省里的高干,难怪他会娶那么个妖怪!”鲍渺现在才明白。
      “这不结了吗?人家有高干岳父,你有什么?也许你们厅长也是顶不住上面的压力才提他的吧。”
      鲍渺说不上来。
      “那你有没打听一下自己出局的原因?”思想间,小蔡在那边发问。
      “我们主管厅长说我的民意测验没入围,可明明昨天他告诉我,我排的挺靠前的,一夜之间就什么都变了。”
      “哎,一夜之间变了算什么,你没听说过一泡尿尿掉一个局长的故事吗?”
      “没听说过。”
      “有个市开常委会确定几个局级干部人选。在确定一个重要的局长人选时,市长提名与人大主任提名发生了矛盾,争执不下,最后,还是人大主任勉强占了上风,最终会议敲定了人大主任的提名。人大主任是个老头了,憋了两个多小时愣没敢上厕所,一看尘埃落定,便急着起来去上厕所。就在他上厕所这空当,市长等人又提出了异议,列数了人大主任提名人选的种种问题,会议就把人大主任所提的人选给否了。等老头从厕所回来,□□问:就这么定了吧?人大主任不知有变,便应声答道:好吧,就这么定了吧。于是,宣布散会。直到第二天,人大主任拿到会议纪要一看,这个局长居然不是他的提名,老头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这就是一泡尿尿掉一个局长的故事。所以呀,隔了一晚上,那是多少泡尿的时间呀,世界都可以改变的,你这不点事算得了什么呀。”
      “你还有心说笑,我可是快背过气去了。”鲍渺还是不甘心。
      “哎,说实话,你是不是得罪过你们厅长呀?”
      “没有吧,”鲍渺沉吟了半天,想想又说:“是发生过一点小事,不过,我看他并没有生我的气。”
      “什么小事?”
      “别问了,没法说,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想他心胸宽阔,不应该计较这些小事的。”
      “你看你,不信任我就算了,那我也没法帮你分析了。知道吗,事情往往出在小事上,细节决定成败,你知道吗?好多事情,考虑的很周全,但忽视一个细节,就会导致全盘皆输。”
      “那你保证不能外传啊。”
      “你要这么不信任我就别说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一次他喝高了,想抱我,我给他推开了。”
      小蔡说:“哎,你傻呀,别人要有你这条件,要有你这机会,早就上赶着攀高枝了,你倒好,竟敢得罪领导。你这脾气也是得改一改了,你看现在,哪个成功女人的背后没有男人的支持,有的都不止一个男人。我们单位有个女的,人家跟也是跟领导好,开始我们单位的人还指指戳戳、议论纷纷的,但人家就是我行我素,现在人家很快就升副局了,现在局里没一个人不羡慕她的,都说人家能攀上领导说明人家本事大,反正自古就笑贫不笑娼嘛。再说,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顶大也就算个一夜情,既不影响别人又不触犯法律的,只要把老公瞒住就行了。”
      “可惜我不是那样的人,我觉得人须得凭自己的力量活着,这样才活的踏实。”
      “在我们这样的行政机关,自己的力量算个屁。你再能干,人家一个不用你,就把你就放平了,你还干什么呀。”
      接着,小蔡换了一种奇怪的口气:“哎,我说,你不会是封建思想作祟吧?这都什么年代了,你总不至于还搞什么三从四德吧?”
      “三从四德倒没必要,但是即便这样也得你情我愿、两情相悦吧。”
      “你条件还挺高的,你想选择你喜欢的,那也得等你有了那个条件再说。”
      “你别开玩笑了,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你说,就这点小事,他会记恨我吗?”
      “这还小事?这是死结!要知道,你这样做是很伤人家自尊的,而领导干部的自尊往往是最碰不得的,你还说没得罪呢!”
      “可我第二天观察他,他好像对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呀。”
      “他们这些当官的,都成精了,还会让你看得出来!他们内心即便恨谁恨到牙根痒,表面也会纹丝不露的,要不说当官必须有道行才行。”
      “你是说他在这件事上记恨我?”
      “废话,他们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别人都恨不得上赶着抱他呢,你倒好,把人家给推开了,他会不恨你!”
      “这么说,他在报复我?”
      “报复倒不一定,但如果你让他抱了,他是肯定会考虑你的。
      “另外,你肯定也没给人家上供吧?”
      鲍渺知道她所指,自己的确没有,便沉默了。
      “哎,不问也知道,你都不让人家碰,怎么会去上供呢?”
      “是没有送礼。”
      “这不结了,你又不出钱又不出人,人家怎么会考虑你!上供的人还多下一糊片呢,不一定能个个考虑到,怎么会考虑你?”
      “我们厅长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吧,机构改革前还专门在大会上强调,不准跑官要官,不准请客送礼。”
      “你可太天真了吧,大会上的话还能信?你不是说你们的厅长们在讨论提拔干部的时候都吵起来了吗?有的还拍了桌子,为什么?如果没有利益在里面,谁肯为别人叫喊,又失风度又伤身体的,为什么?想想你那么优秀,怎么就没有一个厅长肯为你拍桌子争取呢?”
      “……。”
      放下电话,鲍渺深思起来,今后该怎么办?厅长显然是恨上自己了,那自己今后怎么在厅里待呢?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不安。特别是想到小刁要作为她的上级来领导她,她是无论如何很难接受的。原先无论从工作上、从人品上让人都很看不上眼的人,今后居然要对自己指手划脚了。她越想越觉得自己难以接受,越想越感到没办法在厅里待下去,可是,上哪儿去呢?前一阵部里选送各省项目管理系统的干部出国培训,处里推荐自己去,一切手续都办下来了,只是因为机构改革,自己推迟了行期。现在,自己的出国签证已经在手,然而机构改革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学校给的admission offer都已经过期了,怎么办?去,还是不去?思想争斗的异常激烈,哎!顾不得那么多了,先去了再说吧,反正厅里是无论如何不能再待了,不然,我会死掉的。想到此,她想起出国必须跟厅长一把手请假,对,明天,我就去找路厅长去,我想看看他到底会怎么说。

      陈丝得知结果后也气坏了。自从公公去世后,她就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吴厅长这边了。对吴厅长是百般的巴结,谁知结果也是这样,她按捺不住内心的不满,直接就冲到吴厅长的办公室,推门一看屋子里站着好几个人,总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就吵闹吧。陈丝强压住心头的火退了出来。回到办公室,什么也不能做,直呆呆地盯着墙角发愣,吓得小王一声都不敢吭,悄悄地躲了出去。
      不一会,陈丝便又跑出看,吴厅长的办公室里还是满满一屋子人,她感觉自己简直要疯掉了,便打了个电话过去。
      吴厅长说:“我现在正忙,等有空我打给你。”
      这似乎给了陈丝一点安慰,她坐了下来,耐着性子等吴厅长的电话,谁知这一等,一上午就过去了,手机像个哑巴孩子似的愣是一声没吭。快下班了,陈丝从窗户上看见吴厅长的司机在发动车,她赶忙追下楼去,正看到吴厅长的车绝尘而去。
      陈丝感觉自己被抛弃了,原先吴厅长对自己的热情像玻璃窗上的呵气,太阳一出就杳无踪影了,但越是这样,陈丝不服输的性格便越不愿放弃,她抓起手机便打吴厅长的手机,她知道,这几乎是一个禁忌,吴厅长只有在和她约会时才用手机发短信给她,平素里他不喜欢她打他手机说事。
      果然,手机响了好一会吴厅长才接听,只说了一句:“现在不方便。”便挂断了。
      陈丝感觉自己真的是被抛弃了。整整一个下午都郁闷难耐,直到下班后,吴厅长才给她打来电话,陈丝一看来电显示,心立刻又激动起来,感觉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稻草,赶忙接通电话,刚喊了声:“吴厅长!”便哭得说不出话来了。
      吴厅长说:“小陈,你到底是想不想说事,我一会儿还要去中心接待几个客人。”
      陈丝一听便止住哭声:“吴厅长,为什么没有我?”
      “小陈,上去的人毕竟是少数,30多个处室呢,好多处室都轮不到一个人,别这么想不开。”
      “我听说厅长们争得都拍桌子了,你就没替我说话?”陈丝仍然不甘。
      吴厅长耐着性子说:“争取也要够条件、进入范围的人才有可能争取,不在范围的人,根本就摆不到桌面上呀。这次即便是进入范围的人还有十来个没提拔呢,更何况没进入范围的!有功夫去多做做工作,让自己的票也往前靠靠。”
      陈丝不由的又哭了。
      这时,吴厅长的口气软下来:“小陈,你怎么就不往后想想呢,再过一两年,情形就明朗化了,你急什么嘛?”
      说到这,吴厅长就加一句:“我没有时间了。”便把电话挂断了。
      陈丝盯着手里的电话,楞了一阵,吴厅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再过一两年,情形就明朗化了”指的是什么?是说再过两年,他就要当厅长了吗?
      小梁在这次机构改革中也没能得到提拔,但她并没有像别人一样找厅长哭闹或者采取什么极端行为,而是冷静地分析了目前的形势:看来单靠干工作往上走,几乎是不靠谱的,尤其在这样的行政机关,工作上没有硬性指标衡量,每个处的工作内容不同,每个人的分工也是不同的,没有什么可比较的,也就是印象中谁能干一些,但这个并没有一定的标准。只要有基本的素质,这活谁都能干了。其余的主要是说你的票数了,尤其是主要领导的支持,这才是重中之重。群众的票数嘛,多拉关系、多走动、多为别人办事,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功夫下到,多数人是会领情的,但是领导的支持就比较难办了,现在处长决定人选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甚至副厅长都没有太大的发言权,起决定性作用的只有一人了,那就是厅长本人,目标锁定就好办,只是这老厅长面临着要退休,未来的厅长会是谁呢?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