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机关里的小女生》烟鴻

26、读研风波

　　二十六、读研风波

　　因为近两年陆续有几位老处长到龄退休，厅里决定补选几个正处级干部。其中一位多年默默无闻的尹处长一鸣惊人成为计划处的正处长。
　　说到这位尹处长，是很有特色的。年龄已越五十，但好多人并不认识他，真叫“默默无闻”，是个标准的好人，平时说话低声细语，遇到任何是非都躲得很远，从不发表自己的意见，也不知是怕得罪人还是怕承担责任？抑或就是自己真的没有主张？如果有什么事情非要他表态，他宁可沉默无语。时间一长大家也都知道他的品性了，便也不去为难他，遇事根本不去问他，久而久之，他便成了个被忽略的角色。不要说让他去当处长了，即便是让他当个组长，大家都觉得是难为他了。因此他只是凭着年龄的增加，当了个副处级调研员。这次能在众多的副处级中脱颖而出，据说，主要原因竟然是他有大学文凭，是真正的科班出身。因为当时和他同龄的副处级大部分还是中专文凭，有的就是高中毕业，所以，他的大学文凭几乎成为唯一的最高学历。这几乎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惊讶之余，有的人就闻出其中的味道来了……，一个较高的文凭实在是太重要了。
　　其实在这之前不少人已经行动起来了。
　　最先行动起来的是小梁，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学历，所以，她的危机感最强。她很早就报考了函授大学，应该在二年内就能拿到文凭。陈丝是中专学历，面对一批批分配进厅的大学生，她也很担心自己在硬件上落后，继小梁上函授大学后不久也报考了电大。就在她上了一年多的电大后，在吴厅长的同意下，她争取到一个脱产到外地上大学的好机会，脱产学习两年，毕业后拿正规的大学文凭。
　　这让小梁几乎两眼冒火，拿着工资上大学，还能拿到文凭，这是何等的好事，小梁为此愤愤不平了很长时间，话里话外提点陈丝是因为不正当的关系捞到的这种机会。尽管自己的函授大学差不多要毕业了，但毕竟比不了陈丝的文凭，跟鲍渺的正规大学文凭，就更没办法比了。
　　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鲍渺几乎没有留意，因为自己依然是正牌大学本科毕业，也就没有多操这个心。
　　可没过多久，鲍渺突然发现，周围的人忽然之间都变成大学生了，尽管都是些什么职大的、函大的、夜大的之类，但填表时统一填大学毕业。这让鲍渺忽然间感觉到有些压力。接着，她还听说不少人开始读研了。
　　她有些吃惊，便打个电话问小蔡：“我们这儿好像有人在上研究生班，你怎么看？”
　　小蔡说：“我都报了，正上着呢”。
　　鲍渺惊奇地问：“什么时候的事，你也不告诉我？”
　　“我们这儿上学都成风了，不光普通的干部报，处级、局级干部都在考研呢！”
　　“真羡慕你们，毕竟是首都北京，学习风气这么浓。”
　　“什么呀，也就是报上名想办法混个文凭，你没发现，原先提拔论资历，现在可是论文凭的时代，所以，大家都在混文凭，没几个正经读的！”
　　“混，怎么个混法？”
　　“哎，你就别问那么多了，报了名就知道该怎么混了。”
　　“混文凭，那我情愿不读。”
　　“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到用着那张纸的时候，你就后悔去吧！”
　　放下电话，鲍渺的心里有些活动了。是呀，现在进到厅里的都是大学生，而以前的中专生也都以各种途径获得了大学文凭，自己这么个学历算啥？再说，过去学的知识也都日益老化，上研究生多少能给自己充充电。于是，她打定主意明天去问问。
　　第二天找愈静一问才知道别人早就捷足先登了。
　　愈静说：“连你们处的小梁都开始上了。”
　　“什么时候的事？”
　　“好像也是刚上吧。”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瞧不上这些呢。全都是那些学历低的人为了找到心理平衡去混个文凭，你一正牌大学生，干吗混这个？”
　　和俞静谈完，鲍渺就心烦起来。陈丝已经出去脱产学习了，听说学习回来后就是正规的大学文凭，那么陈丝学习回来后在学历上也与自己拉平了，而小梁本来什么学历都没有，到厅里后上了函授大学也不是什么正规的学历，现在居然混得开始读研了，自己稀里糊涂就落后了。不上吧，这就明显地与人家落下一步，上吧，与小梁之类为伍实在是感觉太差，而况是在人家后面，说白了是在学人家，因而心里很不是滋味。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小蔡又打来电话：“你管那么多干吗？各上各的呗，我们这儿全在上，也许将来不知什么时候就真用上这混出来的文凭了，先拿到手准没错。再说，你英语那么好，你可以去考硕士学位呀。大部分混文凭的都是读研究生班，完后也就是一结业证，没有毕业证的，如果你考过了外语，你就能获得硕士学位了，那可是国家认可的。”
　　可以读学位，这不正是自己在大学时期曾经努力而没考上的吗。
　　于是，鲍渺不再犹豫，第二天就报了名，经济管理专业的研究生班。
　　报名的人还真不少，大多数是和鲍渺一样行政单位的人，也有少数大专院校的。价钱也不便宜，书费、学费一下子就交了一万多，课程全部安排在周六、周日。
　　原来研究生是可以这样读的，早知如此，也就不在大四时下那么大功夫考研了。但不管怎样，现在可以读研，总算是弥补了自己在大学时没有读研的遗憾。既如此，就不能辜负这大好的机会、大好的时光和大好的money。所以，鲍渺怀着虔诚的心情，重新背起了书包，准备好文具，带着学生般的求知愿望走进了教室。
　　第一天，百十来人的阶梯教室竟然坐得满满当当的。
　　看来，人们现在的认识都到了一定的高度，在现代社会中，一切的竞争说到底是人才的竞争、知识的竞争。
　　既如此，鲍渺决心好好地学。虽然距离学校较远，还有不少的家务缠身，但鲍渺每周都会挤出时间准时出现在课堂上。放学后还抽空温习功课，和上学时的习惯一样孜孜不倦。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惊异地发现一百几十人的教室好像空旷了许多，特别是后半部几乎全是空的。又过了几周，就又少了一半，就像快速减肥一样，没过一个月，教室里就剩下二、三十人了。与此同时，老师讲课的速度是一天比一天快。原先那种大本的上下两册的教材，在大学里怎么也得讲一个学期，而且是每天两个到四个课时，而这里只有周六、日，轮到每门功课一周也只有一次课，两个课时，总共算下来也就十几个课时，怎么能讲完？但出乎鲍渺意料，这里的老师真本事，一节课就讲一大摞，根本不管大家听不听得懂。
　　“怎么会这样呢？”鲍渺又给小蔡打电话。
　　小蔡说：“这也不能怪老师，老师也知道你们是在混文凭，老师就混钱呗！反正也没几个好好听的，老师只要把他的经念完，讲课费就到手了，管你们搞懂没搞懂干嘛？”
　　“那考试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哎，车到山前必有路。”小蔡打着哈欠说。
　　鲍渺一看时间不早了，只好挂了，一个人在那儿生闷气。
　　下一个周日，大雪，鲍渺犹豫着去还是不去，看看温暖的家，想想冷冷的教室，鲍渺真不想去上课，但是，她又非常担心耽误一节课会跟不上，因为一节课讲的内容实在是太多，紧跟着听都搞不懂，哪敢耽误啊。于是，她便强打精神去了。
　　因为在家犹豫了半天，就有些晚了。为了不迟到，鲍渺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到学校。
　　今天的教室显得更加空旷，只有稀稀拉拉的十来个人。鲍渺一看，都是平时坚持上课的那些人，其中还有几个是从郊县赶来的，冻得鼻青脸肿的，说是从早上六点多钟就出来赶车，终于在上课前赶到了。
　　鲍渺想跟他们比，我已经容易的多了，毕竟我比他们还是近些、方便些，竟然还想偷懒，不禁有些惭愧。
　　正思想间，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哭声。班上的一个女生因为没人帮着看孩子，大雪天的竟然带着孩子来上课。偏偏今天大雪路滑，她骑的自行车摔了一跤，把孩子摔得哇哇大哭。幸好孩子穿得厚，没伤着，但她的腿却磕伤了，走进教室的时候，一瘸一拐的。
　　大家很快围了过来，一边帮着哄孩子一边议论着可恶的天气，闹哄哄地乱了半天。
　　突然有一个人发现，都大半节课过去了，怎么老师还没来。大家这才反应过来，一看表，可不都过了九点了，怎么老师还不露面？一上午只上两个半小时的课，再耽误可就没多少时间了。
　　大家纷纷猜测着为什么，老师睡过头了？那怎么也不会睡到九点吧！老师病了？那也应该请假啊，尽管没有老师跟学生请假的规矩，可说什么也该和我们打个招呼吧！再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通讯手段是如此的方便，发个短信总还是可以的吧。
　　说话间又过了十多分钟，眼看一个小时要过去了，有几个人就沉不住气了，闹哄哄地到办公室去找学校领导，想问问老师的手机号。
　　平常为了守住这棵摇钱树，总还会有个把人守在办公室里，今日大雪，连个鬼影都不见，大伙更是愤怒！眼瞅着九点半、十点都过去了，老师仍没有露面。
　　鲍渺一个劲地替老师说好话：或许老师突然有急事，或许老师下一秒钟就会走进来等等，搞得大伙都开始朝她发火。
　　正当大伙放弃希望，气冲冲地准备回家时，十点二十分，门开了，老师终于走了进来。
　　大家都不顾师道尊严了，直接问他为什么晚到这么长时间？
　　老师竟笑嘻嘻地说：“下雪了，我一下子睡过了点。本想打车来，结果打一辆不停，又打一辆还是不停，我火了，后来车停在我面前我也坚决不坐，我还省十块钱呢。所以，我就一路走来了。”
　　大家一下子就炸开了锅：“和出租车赌气，就不考虑我们在这儿等着上课吗？”、“就为省十块钱，浪费我们的时间？什么师德？”
　　没想到这位仁兄平时讲课没什么水平，吵架可一点也不含糊。
　　冲着朝他嚷嚷的同学说：“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期末考试我通通给你们不及格。”
　　鲍渺没想到会是这样，灰心到了极点！真想退学算了。院方说，学可以退，学费锛子别想退。
　　鲍渺回去打电话给小蔡：“都是你出的坏主意。”
　　小蔡乐了：“本来学生也不是真学，老师也不是真教，大家就是相互哄吧，老师哄得挣了钱，你们哄得拿到文凭，如此而已！谁叫你认真！”
　　鲍渺说：“我真是对现实越来越不理解了！”
　　然而，大约过了半年多后，就传来了小梁拿到了硕士学位的消息。真真的绿本本。真是奇了怪！考硕士学位是需要综合和外语双过关，不是那么简单。就算你下功夫把综合都背下来，那外语可不是那么容易过的，十个有九个都过不了。处里的人都知道小梁的外语水平也就是26个英文字母勉强认全吧！可人家啊硬是把硕士学位扛了回来，于是乎小梁给大伙又留下很难解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