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机关里的小女生》烟鴻

12、年终总结

　　十二、年终总结

　　很快一年将尽，冬的气息笼罩着凤城的每个角落，寒浸透在各种各样的举动中，冷凝结在一丝一缕的呼吸里，寒风漫卷着沙尘，将热闹纷繁的夏、舒适凉爽的秋带走，进入肃杀冰冷的冬。
　　这天，天空中飘起片片雪花，开始还是一片一片，似琼瑶仙子在空中滑着优美的舞姿在舞蹈，接着就纷纷扬扬漫天飞舞起来。大地一片洁白，所有的街道、建筑物都披上了一件雪白的外衣，银装素裹的分外妖娆。
　　由于下雪，担心路不好走，许多人都在单位食堂吃饭。鲍渺由于是住单身宿舍，一向是在单位的食堂吃饭，所以下雪对她几乎没有影响。
　　临近中午时分，小梁笑嘻嘻地对鲍渺说：“小鲍，今天中午我跟着你混食堂吃饭，行吗？”
　　小梁一向帮鲍渺，如今主动提出跟她吃饭，正好可以表示一下谢意。于是鲍渺赶忙爽快答道：“没问题，用我的饭票。”
　　说罢，收拾起桌上的东西，和小梁一道往楼下走。刚走出办公室，小梁悄声对她说：“小鲍，今天我请你吃吧，我知道附近新开了一家店，很好吃来。”
　　鲍渺赶忙推辞：“不用，不用。今天下着雪，外出也不方便，就在食堂吃吧，我请你。”
　　“你天天吃食堂还吃不腻？再说，你看今天食堂的人有多少？”
　　正好她们走到楼下，路过食堂，往里一瞧，满满地挤了一屋子人。的确够呛，不等上半小时四十分钟，甭想吃上饭。所以，鲍渺也不好再坚持，就随了小梁往外走。
　　雪越下越大，纷纷扰扰地向行人涌来，鲍渺感觉这雪就好像要过来亲吻她、拥抱她，于是一份莫名的感动在心中荡漾。没想到西北的雪是这样的魅惑迷人，像是一首千古不绝、轻盈动听的歌，白色的谱、寒冷的调，飘洒飞扬是它的主旋律，在无意中就能形成一景，就像秋天的落叶一样，随意中就能令人感动。在银雪的包围中，她的思绪一下飘得好远好远……
　　正在她欣赏如梦如幻、美轮美奂的大雪时，小梁说了一句：“到了。”一下子把她从空灵虚幻中拽回了现实。
　　眼前一排的小饭店。小梁领着她走进一家特色面店。店面不大，倒也整洁干净。落座后，小梁熟练地点了几个菜，要了饮料。一看即是常客。
　　鲍渺满怀歉意地说：“小梁姐，来处里后，一直是你照顾我，今天你请我，我过意不去，还是让我来请你吧。”
　　小梁故意把脸一虎：“咱俩谁跟谁呀，为什么一定要分你我？再这么介意，我可就不高兴了啊！”话说得如此亲近，不由鲍渺再推让。她只能接受：“那好吧，谢谢小梁姐。”
　　饭菜很快就上齐了。小梁举起饮料：“小鲍，为我们首次单独吃饭干杯！”
　　“好的，谢谢小梁姐。”
　　她们俩边吃边说，一边还欣赏着窗外的雪景。
　　窗外，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地落到大树上、落到屋檐上、落到地上，很轻盈、很细致，如小猫的脚步一般。那一片一片的雪花犹如玉色蝴蝶在翻飞，又如白色精灵般划着优雅的舞步降落到人间，瞬间把大地装扮成晶莹剔透童话般的世界。
　　鲍渺情不自禁言道：“微风摇庭树，细雪下帘隙，萦空如雾转，凝阶似花积。”
　　小梁讪笑道：“你还蛮有诗情画意的，你们这些大学生就是有些酸。”言语中有些不屑。
　　鲍渺自知失言，并不是和所有的人都能谈诗词歌赋的，如果对方喜欢，便会乘兴而发，如果对方不喜欢便成了一种酸腐。
　　小梁似无心又有意地说了一句：“小鲍，很快就要年终总结了。”
　　鲍渺凝视着窗上一片一片贴上的雪花，“哦”了一声，没听懂她的意思。
　　片刻没有声音，鲍渺感觉有些不对劲，转过头来看出小梁有点不高兴。
　　“小梁姐，不好意思，外面的雪太美了，我看得有些走神。”
　　“哦，没关系，像你们这些大学生看什么都很新鲜，不就是个雪吗，年年冬天都下，都是白白的一片，有什么看头。”
　　鲍渺赶忙调整好自己的坐姿，正正地看着她说话。
　　“小鲍，你说做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鲍渺未加思索地答道：“正直、善良。”
　　小梁眉毛往上一挑，讪笑道：“没错，还有呢？”
　　鲍渺不知她所指，便谦虚地说：“请小梁姐指教。”
　　“指教倒谈不上，但我认为知恩图报很重要。”
　　鲍渺赶忙说：“对、对，不知报恩，何以为人？”
　　“下周就要开年终总结会了。”小梁再次提起，可见这是她今天要谈的主题。
　　鲍渺连忙应道：“小梁姐，到处里这半年多来，你最关心我，我也很感激。所以，你有什么话就直接和我说吧。”
　　小梁终于眯着眼笑了，能看出这次的笑是从心里发出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你是第一次参加年终总结会，今天乘着吃饭顺便给你讲讲。”
　　“谢谢小梁姐。”鲍渺恭敬地说。
　　小梁摆出一副神秘的架子，压低了一点声音：“其实年终总结并没有什么，也就是每个人把自己一年的工作说一说，总结一下，处长给个点评。但在总结会上还要进行评比，这个评比可是很重要啊，如果连续三年获得先进，就可涨一级工资呢。”
　　鲍渺终于有些明白她为什么要提起这个的含义了。
　　于是她举起杯：“谢谢小梁姐，我参加工作刚半年多，什么都不懂，幸亏遇上小梁姐。”
　　“当然，你刚参加工作，入选的资格还不够，但你也应该表达你的意见吧。”
　　鲍渺不知该怎样回答，只好又“嗯”了一声。
　　“我知道。你刚到处里半年，当选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你今年选了谁，人家就会记得你，来年人家才会选你的。”
　　小梁的话这样地露骨，鲍渺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但鲍渺极不习惯这种赤裸裸的交换。所以，并没有回答她，而是抬筷子夹菜，以掩饰自己的回避。
　　小梁也举筷子夹菜，又笑着谈论菜的好坏。
　　眼看饭菜将罄，小梁突然说：“小鲍，其实我想投你，虽然你没有资格，但有了我这一票，至少能证明你人缘好。”
　　至此，鲍渺感觉自己已是无路可退，便说：“小梁姐你别投我，别浪费了这一票，我投你吧。”
　　小梁勉强笑道：“小鲍，投不投我倒不重要，关键是不能投姓陈的。”
　　鲍渺知道她说的是陈丝。其实，要说工作，陈丝还是蛮泼辣的，办事风风火火的很受处里男同胞的欢迎。
　　至此，鲍渺终于明白小梁请自己吃饭的原因了，或许是小梁发现陈丝现在已经不像刚来时那样敌视我了，所以，今天特意请我吃饭忠告我？无论如何，心里有些烦，夹在她们两个中间，真是难受。
　　“小梁姐，我说了投你就不会投别人的，再说，我这一票微不足道的，不起什么作用。”
　　“错！处里一共才七票，每一票都至关重要。”小梁有些急了，脱口而出。
　　接着，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而一笑：“其实，我只想跟你随便聊聊，谁让我们好得像姐妹来着，有些事我不提醒你，是我的失职，你说对吗？”
　　“小梁姐，谢谢你，我心里有数。”鲍渺应声答道。
　　回来的路上，踩着“嘎吱、嘎吱”的积雪声，心却轻快不起来。

　　晚饭后，刚回到宿舍，陈丝笑吟吟地走进来，手里又拎着一兜水果。
　　“这是老乡地窖里储藏的好品种，这种东西在冬天可不容易搞到，来，尝尝鲜”
　　刚吃过小梁的饭，再吃陈丝的水果，鲍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丝，这水果很难得，你自己留着吃吧。”鲍渺推脱着。
　　“看来，我这水果不及人家的饭好吃。”陈丝面带讥讽说。
　　鲍渺心一惊，世事无秘密呀！我中午刚跟小梁吃饭，下午陈丝就知道了，这真让她感到心惊肉跳的。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提醒你，擦亮眼睛，分清好赖人，别被人利用了。”
　　“你在跟踪我？”鲍渺疑惑地问。
　　“还用得着跟踪吗？早就有人广播了。”
　　鲍渺不明白她所指，但知道她一定是有所指吧。
　　没等鲍渺想明白，陈丝就像炮仗似地说开了：“我知道小梁今天一定是拉你的票，因为，只有你不知道她的底细，其他人她拉也没用。如果不是靠着老马，就凭她，哼！一次也甭指望。去年就是老尤病了、老王退了，人少，又有老马的支持，她才得一次先进，今年，看你和小王都是新来的，就拼命拉你们。她对小王都已经到了拉着人家到她家吃饭好几次了，现在又来用同样的手段搞定你，想想看上次的事，她是一种什么样的人，你心里应该有数啦。”
　　鲍渺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只好说：“我会好好考虑的。”才把陈丝安抚回房间去。

　　过了一个星期，年终总结会果然如期召开。
　　马处长端着自己的大水杯来到大办公室，小王赶忙把座位让出来，自己搬一把椅子坐在一边。马处长坐下，先打开那个个头很大的杯子，茶水氤氲如薄雾轻纱袅袅升起，似乎将茶香也带入了空气中，使大家紧张的情绪有所缓解。
　　马处长冲着杯子吹了吹漂浮的茶叶，“吸溜”地喝了一口水，抬头看看大家，见大家都定定地看着他。便郑重地说：“现在开会吧。每年到了年终总结的时候，我都会强调一下，大家要对自己做客观公正的评价，这个很重要，有利于大家的成长和下一年度的工作，不要光说好的方面，缺点和不足应该更重要，这才是今后努力和需要改进的方向。”
　　马处长顿顿，抬头看看大家：“谁先说说？”
　　见无人啃声，章处长事先咳了两声：“我先说说吧。”
　　接着，章处长把他分管的工作做了个总结，把自己工作中的不足和自身的缺点恰如其分地说了一下，其他人照此下去，每个人都把自己从思想上到工作中方方面面做个总结，找出缺点和不足以及今后努力的方向。
　　最后，马处长把全处一年的工作做了个总结，并对大家的总结分别给予了评价，但对大多数人的评价只是一两句话，可说到小梁时，鲍渺注意到马处长说了一大段话：“小梁呢，工作很认真、努力，特别是热心帮助同志，对新来的同志作了引导和带动，起到了传帮带的作用。我们处里去年少了两位老同志，今年厅里给我们补充进两位新同志，工作上一时接不上手，正是小梁同志的付出，使他们很快地熟悉了工作，并成为处里的骨干力量，这一点对我们处很重要，对两位新来的同志也很重要。我希望大家都要学习小梁这种毫不保留、为全处考虑的精神，这是一种全局观念，做事不从个人出发，很难能可贵。我希望大家今后都应该这样。”
　　马处长把他的眼光从老花镜的上方透出，挨个看看大家，大家都低了头，不敢和他对视。处里鸦雀无声，大伙连大气都不敢出，仿佛谁在这时有一点动静，便是对处长的讲话不赞同。
　　静默了一会儿，马处长调回了眼光：“好了，下面进行先进工作者的评比吧。按照厅里规定我们处只能选一个，而且得票要超过处里总人数的半数以上，大家应该出于公心，别各自投自己一票，处里这个指标就浪费了，对谁都不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有谁能不明白处长的意思？
　　接着就进入投票选举先进个人的环节。虽然总结占了很大的时间和篇幅，但真正让大家关心和重视的是选先进这个环节。
　　小王已经打好了表格，大家只需在表格上打钩即可。先后也不过二分钟的时间，但其实这件事的工作早在一星期之前或者更早就有人做上了。
　　大家投完票，就各忙其事去了，只有小王一个人在那儿加加减减地算票。
　　不一会，小王把算下的结果拿给处长看，只见处长眉触了一下，小王赶忙又重新给处长看另一张纸，处长的眉心展开了。
　　虽然看似大家在各忙各的，其实，无论谁都在用心瞅着处长这边，所以，处长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表情大家都看得真真切切的。
　　处长敲敲桌子，将眼光从近视镜的上方露出来：“大家停一下啊！投票结果是梁俊美三票，陈丝二票，大刘一票，还有一票弃权。按照厅里规定，得票最高且超过处里总数的50%就可当选为先进。因为有一票弃权，所以总数按六票计，小梁获得今年我处的先进工作者称号。”
　　大家没有啃声。老马的眼光向众人扫了扫，然后掉过眼光对着小王说：“从人事处领表格发给小梁，让她填表。”
　　接着，老马站起身，拿上笔记本、水杯等，头也不抬地说了句：“散了吧。”就走了出去。
　　小梁长长地出了口气，欣喜之色浮上脸颊，陈丝看老马走出去，狠狠地剜了鲍渺一眼，鲍渺懂得那一眼的含义，但是，她不能解释，有时解释误会反被误会，所以，她选择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