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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针锋相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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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便是除夕了。
玉雪箫坐在妆台前,任由云珠替她梳发,一言不发。
“夫人今日可要盘发?”云珠举着梳子,似乎无从下手。
“可有必要?”她摆弄手中的玉簪子,漫不经心地问道。
“诶,这个我也不知道。”云珠抓着梳子,很认真地回想,“按说是没有惯例一定得盘发的,不过,呃,好像历代的魔族王后参加宴会的发式都是盘发。”
“呃,不过夫人如果不喜欢的话可以不用如此的啦。”云珠歪着头,骨碌碌地转眼珠子,“那个,呃,那个反正没人在意的啦。”
“那便依照惯例吧。”她放下那支簪子,单手支颌,“你为难成这样,是打算说服我还是打算说服你自己?”
“唔,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啊!”云珠瘪瘪嘴,“那就依照惯例好了。”
云珠偏过头向外面招了招手,走进来一个中年女子,向着玉雪箫弯腰行了一礼。
玉雪箫瞥了她一眼,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
那妇人上前,接过云珠手里的木梳,握着她的长发,一梳到底,一下又一下。
玉雪箫正对着铜镜,却是不解她的动作。
“这是习惯。”云珠站在一旁向她解释道,“这一梳到底呢,代表着这一年顺利,运气福气滚滚而来。”
那妇人梳顺了她的发,动作很是俐落地替她高高挽起发髻,先以簪子简单固定,再用特制的金簪插入她的发鬓,缀上细碎的珠花固定了她的碎发。最后一支簪子插入她盘起的繁复的发间,坠着一块小小的血玉,呈水滴形状,垂落在她额前,微微摇曳。
她静坐如初,气韵高华,眉目沉静,然唇角微抿,显出几分冷意。
妇人从头到尾都不曾对上她的目光,替她梳完了发立时行礼退下,将房门轻轻关上。
云珠取了胭脂,正打算上前,却在玉雪箫的一句话下僵住了动作。
“历代魔族之王,可有人族王后?”
“夫人……”云珠扭绞着衣袖,抿着唇道,“夫人何出此言呢?”
“告诉我。”玉雪箫转过头,目光清亮冷冽,“有没有?”
“没有。”云珠低下头,“夫人不必在意这个吧,虽说,虽说——”
“看来倒是我开了先例。”玉雪箫站起身,长袖拂开,划过一道流光。
“过来,替我更衣。”
“哦。”云珠应了一声,跟着她走到屏风处,却感到分外迷茫。
看这样子,夫人不像是担心啊,但是她怎么就问了这么个问题。哎呀,怎么这么多奇怪的事情呢?算了不要想了,想了也是白想。
玉雪箫换上衣服,看着托盘里的披纱,目光忽然定了定。
见她露出这样的神色,云珠不由地问道,“夫人怎么了?”
玉雪箫拿起那件淡红披纱看了一眼,随手扔在一旁道,“换淡金色。”
“啊?”云珠呆了呆,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不可?”玉雪箫回眸瞥了她一眼。
“啊,不是。”云珠拿起那披纱就向外跑,“我去替夫人换来就是。”
云珠小跑出去了,玉雪箫垂眸看着腰带处一枚圆润光洁的珍珠,轻轻摩挲着,目光却分外冷冽。人魔族之间的恩怨向来复杂,有些麻烦还是不要遇见的好。
“呼,夫人我回来了!”云珠喘了口气,快步奔了进来,献宝般地将淡金色披纱奉到她面前,巧笑倩兮道,“怎么样,夫人满不满意?”
“嗯,挺好。”玉雪箫接过披纱,走到屏风外时,已然将那披纱披好。
“漂亮!”云珠上前再将那披纱细心地整了整,由衷赞叹一声,“淡红显得太过柔弱娇俏,反而不适合夫人。”
“先前的魔族王后都是用这淡红色?”
“唔,大概吧。”云珠摇摇头,“夫人,其实我没有认真研究过这些的,不过一般女子都会选择娇弱艳丽的颜色,这淡金虽好,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撑得起来的呢。”
“今日还有何事要做?”玉雪箫拂了拂衣摆处,问道。
“夫人今日应该要向圣女请安的。”
玉雪箫眸光一闪,微微抿了抿唇角。她只见过这位圣女一次,魔族的奇特风俗,成婚之后并不需要拜见长辈,是以她再没见过这位圣女。唯一的见面,她当时便确信,这位圣女阁下并不希望她出现在白昼身边,至于原因,大抵不止是人魔族的恩怨。那时白昼对她的奇异态度,大概也是让这位圣女阁下不放心的原因。
如今,倒是有些好奇她是怎么看待的这桩婚事的了。
“其实夫人无需担心的。”云珠看她一言不发,自以为她是在紧张,出言宽慰道,“王应该会陪您一起去的。您就别多想了。”
玉雪箫闻言笑着摇头。她怎会担心这个,她只是隐隐有些古怪的不安情绪,似乎也不是因为要见这位圣女,只是连她自己也不懂原因何在。
云珠见此一脸莫名其妙,郁闷地瘪瘪嘴默然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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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女的住处距离白昼的住处很远,两人已经走了很久。
沿路白昼悠然自得的态度,多少让她有些迷惑。
她没有问过白昼的行踪,这段日子以来却隐约知道这母子二人的疏离关系。
先前东夜大陆既然没有关于白昼与魔族之间有关联的流言,便足以证明他至少在幼时与魔族的联系并不多,甚至近乎于无。而如今他能成为魔族之王,除了实力之外,自然也因为他是圣女后人,而他能得到魔族之王的地位,其中必然有他母亲雪流琴的助力。可母子疏离,依那时对雪流琴的印象,她应当不是会为了唯一血脉而无限付出之人。况且婚礼之时,雪流琴根本就没有现身过。纵然是魔族风俗如此,作为母亲也不该对儿子如此冷漠才对。
这对母子,实在太过奇异。
“你在想什么?”他突然停步,转身看向她。
玉雪箫随他停步,微微摇头。当初约法三章便已经言明两人之间互不干涉,此时她自然不会问,大概也不该问。
“想问我什么?”他伸手握住她的手,“为什么不问?”
“我不想问,自然不问。”她神情一瞬间闪过了不自在,却没有其他动作,对上他目光时,平静宁和,道,“况且我不必问。”
不必吗?当真是因为不必吗?
白昼苦笑,随即转回身去。
玉雪箫,其实你还是在抗拒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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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一如初见时那般,不过此时点了薰香,有一种淡淡的安神气息。
雪流琴端坐上首,气韵沉稳,神情是经历风霜后的宁定。此时见他们的到来不过微微点头,道,“今日来得挺准时,坐吧。”
白昼弯腰向她行了一礼,随即拉过与他一同行礼的玉雪箫坐在下首,笑道,“今日自是不能来迟的。”
玉雪箫方才却是沉默的,她虽与白昼成婚,却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圣女,若说要随白昼的称呼,她做不到。
她坐得挺直,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雪流琴的目光越过白昼直直望向她,威严如故。玉雪箫发觉了这打量的目光,坦然回视。
雪流琴看了很久,却沉默不语。
白昼握拳咳嗽了一声,雪流琴看了他一眼,神色里却有着明显的不赞同。
“玉雪箫,这便是你见了长辈的态度吗?”她沉着声音,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圣女前辈既然如此说,自然是晚辈失礼了。”玉雪箫径直对上她的目光,清冷却不卑不亢。
雪流琴听到这一句,微微愣了愣,眼风扫到白昼,他却正低头喝茶。她微微点头,依旧是那样高高在上的姿态,坐于上首,下颌微扬道,“倒是和先前一样。”
玉雪箫沉默,并不去猜测她话里意思。看来她上一次的感觉确实无错,雪流琴对她有极深的排斥情绪。白昼与她成婚,估计是他的一意孤行了。想到此,她却觉得困惑,白昼这么做,有害无利,他究竟是什么打算?
“你今日的装扮——”雪流琴顿了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道,“你选了淡金色,确实大胆,想一出场便以风华压制了众人气焰,这想法倒是不错的。”
“不过,玉雪箫。”她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瞟她一眼,冷笑道,“你还是太过轻视我魔族之人,只是你若以为我魔族人是如此好镇服的,便是大错特错了。”
白昼却怔了怔,不由得转头看了玉雪箫一眼。他今日见到她时,确实惊艳,然而却不曾向这方面想过。她压得住这淡金的华贵,用上这颜色,相较于宴会惯用的淡红,是极为衬托她的。若是她有此心,倒是为日后早作打算了。
“前辈此言差矣。”玉雪箫挑眉,“晚辈不过看好此色,方才选用罢了。何来如此用心?”
“是吗?”雪流琴手中茶盏杯盖相互碰撞,传来清脆一声响,“你素来喜欢素净之色,今日装扮华贵,是为何故?”
“魔族一向偏好大红等艳色,晚辈不过入乡随俗罢了。”玉雪箫依旧平静,“想来前辈亦不愿晚辈在宴会上出丑,丢了魔族之王的颜面,亦失了雪流氏的威仪。”
“呵,将这责任撇得一干二净。”雪流琴放下手中茶盏,冷冷看了她一眼道,“口才倒是不错,若这用心到了旁处,可就不好说了。”
“晚辈并无任何用心,还请前辈放心。”玉雪箫淡笑对答,对她话里意思只作不知。
雪流琴见对她的试探根本毫无作用,便不打算再继续下去,冷声道,“你退下。”
玉雪箫安坐如故,因了位置上下关系,看向她时微微仰头,却傲然依旧。
雪流琴眉头一凝,便打算出声喝斥。
“前辈可容得晚辈再提醒一句。”玉雪箫悠然站起身来,淡淡道,“无论您承认与否,如今,我是魔族王后。”
雪流琴一噎,目光中已然有了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