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二十二·梦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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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娘亲，名叫青岫。”
随着那一句“青岫”，眼前与娘亲一模一样，却年轻得多的脸，渐渐淡去了。一同淡去的，还有玄梦镇石板铺成的街巷，青瓦泥墙的一栋栋小房，远远传来的鸡鸣和犬吠，还有街上叫卖的远声，甚至是她闻惯了的，这玄梦镇内的泥土香。
愉快的、凡世的风景在身旁迅速消解，褪色的风景后，是一片废镇的断壁残垣和浩瀚星河静静铺洒的天空。
恍如隔世。
在废弃城镇的残墙断壁之间，沉霜隐约看到有人或卧或躺，一动不动。连忙跑去查看，发现每一个人，身上都毫无伤痕，只是沉沉睡去。玄梦镇内，黄粱一梦。她破了这梦镇的法术，这些人应该不多时也就会醒了吧。还有宋韵姐，不知她又在何处呢？
沉霜四下张望着，想要寻找宋韵的身影，却听到空中传来一阵清脆的掌声。
“不错，不错。原来这青阳山，还真藏了一只小狐狸。”
沉霜心中一惊，抬头看去。只见一黑衣劲装的男子，盘腿坐在一断墙之上，不知打量了自己多久。星光之下，可见一张极为俊朗的脸，只是一双不怀好意的桃花眼，凭空几分妖媚，一看便知并非什么正派人物。
“七夕佳节，本是男女幽会的大好日子，也只有你们这些没有丝毫情趣的仙门中人，才会在这种时候还忙不迭来捉妖了。”那男子看清了沉霜的模样，不禁更为失笑，“我说呢，原来是个不知情爱之事的黄口小儿，怪不得如此莽撞，坏人好事。”
“你！”沉霜从没被人如此调侃过，当下就急了，手一翻，霜冰袭地，直撞面前胡言乱语的男人。
“哟，挺烈性的。”沉霜还未看清男人如何行动，就觉得肩上巨大的力量一撞，直直被那力量撞飞出去，撞到身后数尺外的破墙才停下。男人已经从墙上跃下，遏住了她的脖颈，将她仔细端详，“虽然是个小鬼，长得确实不错。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
有这么说话的吗，谁长得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沉霜挣扎不得，只能怒视他。
“这眼神不好，太凶。小姑娘，你生了一双眼尾带勾的狐狸眼，看人得妖媚些，”“保准勾得男人找不着北。”
“滚开，臭狐狸！”
“呵，我是狐狸，你难道不是。”身份被识破，男人也不气恼。反而身形微动，虽是人身，却露出了一对獠牙和狐耳，身后也幻化出数根狐尾来。那狐尾极长极美，皮毛光滑漆黑，隐隐法力萦绕，他未用丝毫术法，迎面而来的妖气就已经浓烈得让沉霜的皮肤都激起了一层颤栗。看着沉霜怒意横生的表情，男人极是愉快，“既然都是同族，见到玄狐君好歹也要行个礼，问声好，不懂事的小女娃。”
“谁跟你是同族！”沉霜一是惊诧于对方识破自己狐妖身份，一是气恼于对方口口声声说自己的“同族”——狐狸狐狸，为什么自己老是遇见狐狸。当下气极，口中念诀，涌动地下水汽在玄狐脚下结出冰层，冻住人双脚。手中虚空一握，聚起寒冰一刃如同长剑在手，向玄狐胸口刺去。
沉霜无兵无刃，此番动作也是一时想出，之前从未使过。只听一声钝响，玄狐单手持住冰刃，五指被寒气氤氲，染上白霜也浑然不觉一般。“这法子倒是新奇，只是你这点修为，还不够看。”只咔嚓一下，两指厚的冰刃被玄狐硬生生当中截断。再一动，凝结在他脚下的寒冰尽数皲裂，提膝一撞，就又将沉霜高高撞飞到空中。
“身为狐族，还要用这些劳什子的仙法咒文，你也真够舍近求远的。”玄狐哂笑一声，双手一翻，雷光蓄于掌中，“让我来教教你吧。”
极光如电，如有意识一般，刺向还在空中的沉霜。
沉霜小腹被人一撞自是绞痛，但依旧清醒地防着对方的后招。见雷光袭来，化风为盾，不闪不避，与之相撞，登时金光乍起，在风盾上流光迸溅，炸出刺目火花。再化风为刃，将裹夹着电光余威的风刃抛向玄狐。
“啧，小狐狸挺机灵的嘛。”玄狐低声称赞一句，抬手五指为爪，一收一放，也是聚灵力为盾。风夹雷电，直砸得他所站地方的泥土都陷下两分。
电光初散，沉霜已经落了地，单手一撑，双脚用力又窜了出去。一手持诀，随口中念文，身径环绕数枚冰晶，随她意念激射而出。她面色极厉，孩子模样的圆圆脸上杀气极盛，不见丝毫稚气。
“所以我说——”玄狐无奈叹息，也是打起精神来应付她的进攻，狐尾一甩，妖风将冰晶卷开，掌心再轰出一道闪雷，身形一动，却是比沉霜快上数倍，只觉一道闪电，几乎与他的身形是同时撞上沉霜的！
“——狐妖用什么仙法。”激荡空中的尘埃落去，只见玄狐单手将沉霜牢牢按在地上，两人几乎是脸贴脸的距离。玄狐面色如常，连呼吸都未曾有一丝改变。沉霜却已经是胸膛剧烈起伏，也不知是怒极，还是防御那一记雷光时耗去了太多体力。“好好变回狐狸，你还能多扑腾一会儿。”
“……我不是狐妖。”沉霜死也不松口。
“我的玄梦阵里，人都以最贴近本质的方式出现。是仙是魔，一看便知。你在阵里是只白尾蓝眼的小狐狸，还怕人没看到吗？”玄狐眯眼打量她片刻，低低笑起来，热气氤在她耳边，手更是在人腰身上缓缓抚摸着，“你白狐的模样，可比现在这没胸没屁股的样子，好看多了。”
沉霜从没被人这么调戏过，眼角都要红了，“……你！”
“你什么你，叫一声玄狐哥哥给我听。”
“你去死！”
“女孩子，别一口一个死啊死的。”玄狐就着她的小腰掐了一把，倒没有再逗她，仅仅将她按住，不让人再没完没了的扑腾。只是接下来，他就语出惊人了，“让你喊一句玄狐哥哥，自然是有道理的。——若你真是青岫女仙的女儿，我便是你同父异母的兄长。”
“说什么……”说什么鬼话？！沉霜这下真是愣住了，连挣扎都忘记。开什么玩笑，自己哪里来什么劳什子妖怪哥哥！
“一看就知道你是不信的。”玄狐看她那瞠目结舌的表情，眯眼笑起来，狐族本就妖媚，加上他生得好看，这么一笑，倒是有几分风华绝代的模样。只是在沉霜看来，这妖妖娆娆的狐狸，怎么也不可能跟自己有什么血缘关系。
“青岫女仙难道未告诉你，她的丈夫，是妖怪中鼎鼎有名的九尾狐王离诃？”玄狐笑眯眯地继续打击沉霜，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顺便，就是我爹。也就是你爹。”
“谁信！”沉霜有点儿心虚，娘亲是说过她父亲是个什么九尾狐之类的妖怪。不过，没这么巧，真是眼前这只狐狸的爹吧？那玄梦镇中，和娘亲一模一样的那个青儿，也是有个叫离诃的狐妖丈夫的，定是眼前这狐狸下的妖术。
“犹豫了吧，怀疑了吧？”见沉霜说不出话来，玄狐颇有些得意。一边施法变了一条绳索出来，将沉霜绑住，一边怡然自得地补充，“我那玄梦阵，可就是专门为你设的，只有认得青岫女仙或者狐王离诃的人，才破得了。不是你，还能是谁。也亏我调虎离山，好不容易把你那保护欲过强的师父支走，才把你套出来。”
“等等，你说什么？”沉霜觉得一下子信息来得太多，有点晕。
“‘把你套出来’啊。”玄狐一边儿一圈一圈把沉霜用绳子绕起来，一边重复了前一句话。这个便宜妹妹，不会吓傻了吧，这有什么好重复的。
“前边儿一句。”
“‘不容易把你那保护欲过强的师父支走……’”
“师父去南海镇妖是你设的圈套？！”
“不要用圈套这么难听的词，我让却邪帮我这个忙可是游说了许久的，老费一把劲儿了。再说，你师父那本事，谁能为难得了他。”玄狐撇撇嘴，心中很是不满。明珏仙君那个老头子也是挺行的嘛，不是每两年么，把这小狐狸迷得五迷三道的，一听师父有事就什么都不顾了，不比狐狸的媚术差到哪去啊。
沉霜听到师父不会有事，心下稍安。这一问一答，也让她想清楚了一事。“……你是如何知道，我是青岫的女儿，半妖之血的？”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师父是决计不会将她身份到处宣扬的，她自觉身份掩藏得挺好也未露过馅儿，再算上闷油瓶一样的牧清源，这世上怎么会有第三人知道？
“这个嘛……”玄狐卖起了关子，“你叫我一声玄狐哥哥，我便告诉你。”
“想得美！”这狐狸怎么还惦记着这事儿啊。
“是挺美的，快叫一声。”
“……”
两人僵持了颇久，沉霜到底还是给好奇心打败，低了头蚊子叫一样哼了一声：“……哥哥。”
“没听见，没听见唷。”玄狐笑得要多得意有多得意，还想再嘚瑟一把，就被沉霜要杀人的表情吓到，差点没给噎住。
算了算了，咱们从长计议，不怕这小妮子不服帖的。
“咳，”清清喉咙正一正表情，玄狐将手里的绳子好好系了个死结，才慢悠悠地说，“几年前，你是否狂暴过一次？我们血脉相连，自然有所感应。我之后派人打探，果然得知青阳山上有狐妖作乱。虽然传言是被明珏那个老怪物‘驱走’了，但是……”
死结打好，玄狐拍拍手看看自己的成果，确定沉霜已经给绑得像个粽子一样，再也挣脱不能之后。又抬手从沉霜衣领下拽出她脖子上的红铃铛一弹，叮当作响。
“——分明是被他‘镇住’了嘛。”
沉霜被玄狐施下昏睡法术之前最后的想法是：只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吃了一颗赤莲子，怎的扯出这么多祸事来。
贪吃是错，真的得改。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二十二·梦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