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色桑园》落蝶谷主

13、第013章

　　桑蓝听了觉得好气又好笑。自己回家的这段时间，对这几个弟弟妹妹的心思多少也了解一点，但这个脑子迷糊的娘却完全是在瞎掺和。

　　桑蓝在沈府的时候，经常听到关于齐氏的闲言碎语，说她是因为遇事拎不清性子又倔才不为沈老夫人所喜。娘此刻现在问自己意思，无非是想有个人来附和她罢了。怀远又不是像桑红那样，是个能任人摆布的，倘若处理不好，怀远闹了起来，两个妹妹的心都会给伤了。唯今之计，唯有先拖一拖。

　　桑蓝低着头来沉思半晌，抬起头来望着齐氏，唇边掠过一丝浅淡的微笑：“娘，我也不赞成订亲。要订亲，不如直接成亲。怀远是个好男儿，配咱家桑红倒也是良配。但怀远还要上三年的书院，三年之后，不知会变成哪般模样。万一他高中之后负了心，岂不是害了桑红？”

　　刚开始的时候，齐氏听到桑蓝附和自己，喜得连连点头，当听到后面的话时，脸就慢慢地沉了下来：“他敢？他爹娘就不会饶了他！”

　　桑蓝淡声道：“这有什么敢不敢的，这世间的陈世美多得是。现在做官的，有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的？若是与一堆妾去争抢一个男人，苦的还不是桑红。”

　　齐氏却是不死心：“那我们要怀远立下重誓，今生只能娶桑红一人！”

　　桑蓝抬眸轻笑：“即便是遵守誓言又有何用？若是心都不在桑红身上了，他大可将桑红留在家中侍奉父母，自己在外头和喜欢的女人生一堆的外室子女。所以啊，不如再等三年，等他考完科举再作打算。”

　　齐氏想了想，还是觉得不甘心：“许多人家的女儿十三四岁就出嫁了。再等三年，桑红都十八岁，成了一个老姑娘了。要不让他们先订亲？”

　　桑蓝呵呵笑道：“早早把女儿嫁掉的人家，不大都是为了换几两银子的聘金和省下一口饭？家境稍好，真心疼女儿的，谁又舍得让女儿十三岁就嫁出去？还不都是十八九岁才出嫁？咱家也还不至于穷到他们那样，要卖女儿换钱吧？”

　　桑蓝讲得头头是道，齐氏听得有点讪讪然，怎么桑蓝讲得好像是自己要卖女儿似的？自己可是打心眼里喜欢怀远这个孩子的，可不能让他做了别家的女婿。齐氏依然不死心：“要不先订亲？”

　　桑蓝摇了摇头，一脸正色道：“娘刚才自己也说了，订亲始终是不大牢靠。若是定了亲被退掉，再说亲也就难了。姻缘天注定，是桑红的总是跑不了，咱也不差这三年。”

　　自家身上掉下来的肉，总归是想她过得好的。自己就算再急，也不能急于这一时。为了桑红以后的日子过得顺一些，还是和芝芳商量一下，要缓缓再说。齐氏最终还是对桑蓝点了点头。

　　桑蓝暗暗松了一口气，提醒齐氏道：“娘应该还没对桑红提过吧？这种事情，最好是等八字有了一撇才好摊开来讲，早早说开了，我怕桑红面子上挂不住，会见了怀远就躲。我们暂时还是等他们顺其自然的好。”

　　齐氏想想也是有理，不过后面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齐氏于是又点了点头：“嗯，就就缓一缓。你再砍一担桑去喂蚕。”

　　说完，齐氏站了起来，远远地对着家里大声喊道：“桑青，桑榆，桑宝，过来采一篓子桑叶喂蚕。”

　　三人应声而来。齐氏则回到家里，把聂福扶出来在门前走一走。聂福已经可以下来活动了，但是身子瘦得像是风一吹就倒，精神还很是不济。齐氏就扶着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

　　桑蓝暗暗叹息，莫说是自己的娘喜欢怀远当女婿，自己也喜欢他当妹夫。像怀远那样一表人才又明朗上进的好男儿，怎么自己的两个妹妹竟都瞧不上眼呢？一个妹妹是心存妄念，一个妹妹是心无所念，女儿家的心思真是难懂。难道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吗？

　　虽然大道理自己能一套一套地说，但儿女情事，自己却是一片空白，有心无力，真不知道从何帮起。桑蓝自嘲地笑了笑，让他们顺其自然就好，自己又何必自寻烦恼。桑蓝躬身砍起桑来。

　　看着父母伉俪情深的样子，桑青笑了笑，随即眉头紧锁，心里有些气闷焦躁起来，连接拔烂了几片桑叶。桑榆瞧着桑青不开心，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为了怀远哥的事不开心？”

　　桑青白了他一眼，手继续飞快地采着桑叶，没声好气地说道：“我才没有你这么无聊！我是在烦恼绣屏风的事情，我担心万一自己绣不好，那该怎么办。”

　　如果屏风能评到好的等级，那赏钱和随之增加的工钱必定很可观，但万一自己绣得不好，那自己就无望了。

　　以前二姐的得失之心都没有那么重的，如今唯一的原因，是为了自己和哥哥的束脩吧。桑榆认真地想了想，鼓起勇气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二姐，反正我书念得不好，也不喜作诗写文章，来年我就到沈府做事，不再上私塾了。”

　　桑青闻言愣了一下，停了下来认认真真地望着自己弟弟：“姐姐们辛苦供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你读了一半就不读，岂不是浪费姐姐们这些年来的心血？这句话二姐就当没听过，以后不准你再胡说。”

　　这个弟弟打小就跟在自己身边转悠，跟自己的感情是最为深厚的。即使日子再艰难，桑青也从未有过让弟弟辍学的念头。

　　桑榆急忙辩解道：“二姐，大哥已经出去了，如果我一直读下去，那也是要上书院的，那以后咱家除了爹就没有男人了。我想留在家里，担起养家的重任。再说，我对读书真的没有兴趣，这些年学的已经够用了，二姐你就支持我吧。”

　　桑青吃了一惊，她想不到桑榆小小年纪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一酸，果然是穷人孩子早当家。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能让桑榆念书念到什么时候。自己跟姐姐总归嫁人的，而哥哥总归要成家的。

　　再说，读书的唯一出路就是做官，可官场险恶，哥哥和弟弟打小生活在这小山村里，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了。家里也不需要两个男丁都出仕吧，是应该留一个下来安安稳稳过日子，奉养父母。不过即便是这样，至少考个秀才，那样成年后才可能配个稍微知书达理的好姑娘呀。

　　桑青想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你不上书院也没关系，但私塾你得念完，最起码考个秀才回来，才不辜负家人对你的期望。所以，在你考中秀才之前，你什么也不要说了。不然，要放弃读书的只会是大哥。”

　　桑榆想起当初哥哥曾说过要把读书的机会让给自己，知道姐姐说的并非不可能，于是黯然点了点头。那自己再多寻点草药去卖，尽量挣多些钱贴补自己读书的费用。

　　如果能够不为缺钱而烦恼就好了。桑青望了望远处的群山，叹了一口气。

　　齐氏扶着聂福一边走，一边聊。

　　齐氏叹了一口气：“芝芳今天过来找我，想让怀远和桑红定亲，可桑蓝说三年之后不知道怀远会变成怎样，让三年后再说。我自己觉得呢，若是定了亲，我心里头一点也不安稳，不定亲，也不安稳，就算是成了亲，还是不安稳。真不知道要怎么着才好。”

　　聂福笑道：“想要儿女们过得好，他们的婚事就尽量地顺其自然吧。若是三年里，桑红又遇到个喜欢的，又或者是怀远变了心，咱们聂家跟宋家岂不是由亲家变成了冤家？若是三年后男未婚女未嫁，再说罢。”

　　既然丈夫也如此表态，齐氏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于是扯东扯西，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待他走得有些累了，方才扶他回房歇息，自己则找了桑榆一齐去做晚饭。

　　齐氏和赵氏两人一晚翻来覆去想了一夜，都没睡好。

　　第二天早上，齐氏早早就吃过早饭出了门，守在赵氏去绣坊的必经之路，一瞅见赵氏经过，连忙把她拉到一旁。

　　赵氏见着了齐氏，心里到底有些不安，只是低头抿嘴笑了笑，打算让齐氏先开口，自己见招拆招。

　　齐氏理了一下衣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芝芳啊，昨天那事儿我跟家里商量了一下，他们都说，横竖都要等到怀远念完书，到时直接成亲就好了。”

　　话一出口，齐氏立即后悔了，突然间感到怀远和自己的女儿的距离远了许多，要做不成自己的女婿了。齐氏心有不甘地又补了一句：“不知道怀远急不急，如果急的话，就让他们马上成亲。”